袁鹭捡了一块干净的有树叶子的地方坐下来接着说:“这就是我羡慕你的地方。别人为现实活着,而你是为梦想活着。”
“其实我也很现实啊,只是我现实的不太过分而已。”
“我不知道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为自己,为别人,为了金钱、名誉、权力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是在父母的安排下辛辛苦苦上了十几年的学,毕业了,只为了找一份在别人看来还算差不多的工作,然后挣钱,养活自己和家人。一生就这样盲目地忙碌着,日复一日,消磨着生命与时间。但是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这是太无聊了。”袁鹭像是没有听见卢伟的话自言自语道。
“其实你不必去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的。老是问自己这个问题反而显得不正常,还会使自己痛苦。”
“但这是生活吗?一个连自己的目的都不清楚的生活能叫生活吗?”
“这就是生活,生活本身就是问题,同样也是答案。只是一个不能问也不能答得问题,因为一旦给出答案,问题就会消失。”
“怎么会,一个否定问题本身的答案也叫答案?
“对啊,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比如说人死后的问题,一旦做出回答,问题本身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是正如你所说的,人是要死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就像是水面上的蜉蝣,为了生存不停地游着,但是不知在那一刻,一个不经意的灾难就会把它推向死亡。人这样忙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谁说没有意义了?当苏东坡叹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时候,他也许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向这个世界证明了自己的伟大。”
“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苏东坡,也许只有你能够赶得上吧。”
“不光是我,还有你,还有更多的人,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平凡的一面,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谁说的,我可没有那么伟大。”
“帕斯卡尔说过,人的生命本身就像是一根芦苇,很脆弱,不小心就会被风浪打断,但是人有了思想,人就变得坚强和伟大。所以人成了世界的主人,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人能够创造自己的生活,人可以有自己的梦想,可以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那我为什么总是感到自己很累呢?”
“那是你太在乎自己,太在乎自己的梦想和为梦想所付出的代价了,而淡化了梦想本身的美。”
“我现在才知道你父母为什么为你起那样一个名字,原来是这样的啊。”袁鹭觉悟似的舒了一口气说。
“没有啊,这只是巧合而已,他们怎么会想到我所说的这些呢?”卢伟解释说。
“啊,好冷啊。”袁鹭打了一个哆嗦,用双手把双肩抱得更紧了。
卢伟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偏西了,远山将长长地影子投在湖面上。从湖面上吹来的风确实很冷。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袁鹭披上。袁鹭先是推辞不肯接受,但是经过卢伟的一再坚持,她也就不再勉强,就穿上了。两个人蹲在湖边,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聊着。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了。时间催人,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由于当初走出来太远了,他们走了好长时间才到了卢伟的住处。袁鹭想在卢伟那里歇一下再回城里去,就跟着卢伟往站里走。但是当他们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卢伟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呆了。那个身影就是关萍萍,她是专门来找卢伟的。当她发现卢伟正和一个女孩子肩并肩走着,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披着卢伟的衣服时,她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似的感到天旋地转,几乎是要晕过去了。关萍萍的表情由惊喜转为愤怒,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萍萍。”卢伟半天才从尴尬的窘境中回过神来,用结结巴巴的声音说。
不要叫我,我不认识你。”关萍萍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几个字的,然后就用手捂着嘴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了。
袁鹭早就从关萍萍和卢伟的表情中明白了一切,他们的谈话又让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袁鹭后悔莫及,她想向她把一切解释清楚,但是这会儿关萍萍早都跑远了,该向谁解释去呢?
“萍萍,你听我解释……”卢伟还在向已经没有影子的关萍萍喊。
“萍萍,不是那样的。”
“但是关萍萍的影子和声音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两个无辜的人站在那里双目无奈地对视,目光深远而悠长。
关萍萍这次是专门来找卢伟的。他们有好几个星期没有见面了,她很想他。上几次短暂的约会多少有些尴尬,卢伟的情绪明显很低迷,很少说话,或者干脆就不说话,关萍萍以女性的直觉发现卢伟的心中一定有事情,但是任凭她怎么问,他也不说,后来她就不再问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应付对方打发时间的样子,全无了刚开始时那种火热的热情。所以好几次,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无趣,也就匆匆散了。
关于卢伟在工作中遇到的那些事情,卢伟不说,她也听别人说了。她也觉得这事情不怪他,人们不应该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他也不必为此而过于自责。她每次试着想去开导他,安慰他,但是每次当她试图开口的时候,他都故意回避似的,躲躲闪闪不说实话,或者干脆就什么也不说,只是泯然一笑。显得很深沉很平静的样子。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他有事情在瞒着自己,而这些绝不是工作上的那些事情那么简单。恋人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无话不谈的,但是他的讳莫如深却让她感觉到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陌生与疏离感。难道他不喜欢自己了,还是另有新欢。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还没有事实证明,而且她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但是偏偏就是这次的巧合,是她的美梦破灭,心彻底凉了。
袁鹭也感觉到很无奈,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小小的过失就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给卢伟和关萍萍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她不该来这里的,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次意外,她在心中感到内疚。卢伟更加难堪了,他是无法向关萍萍解释了,因为看样子,她是不会给他机会了。每次,当他去找他向她做出解释,她都故意避而不见,或者干脆就闭门不见,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儿。反过来,卢伟还得安慰袁鹭,因为这件事根本就不怪她,而仅仅只是一场误会,她不应该自责的。他在两边都不受欢迎,这样的僵局好长时间没有被打开。
时间已经是隆冬了,北方的天气是彻骨的寒冷,从湖面上吹来的风更加重了这里的阴冷潮湿。关萍萍的母亲的气管炎又犯了。她得的是老病了,听说是从生下关萍萍的那时候起就落下了病根,以后就未痊愈过。每到冬天她的病就会发作,一年比一年严重,而且时常伴有并发症。关萍萍后来学医就是为了治好母亲的病,但是因为家里穷,她没钱上大学,只是上了一个县里的中专,也只学会了一般的护理,对于母亲的病她是无能为力的,家里也没有足够的钱让她上城里的大医院去看病,所以就这样一直拖着,按照这里赤脚医生的土方子抓一些中药来维持身体。但是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减轻病人的痛苦,不能从根本上治好她的病。
这天晚上,关萍萍照例将煎好的中药端到母亲的面前帮她服了。她母亲服过药后,躺在那里缓了半天的气,原本急促的咳嗽才平息了下来。他想了想才把关萍萍叫到了身边说:“萍萍啊,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妈,我只是看见你老病又犯了,心里不舒服。”
“恐怕不是这些吧?妈的病是老病了,也没有什么大碍,过几天就会好的,你就不用太操心了。我倒是觉得你最近跟以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失魂落魄的,该不是心中有其他事情吧?”
“真的没有,妈,你是多心了。”
“你不说我也不多问,只是平日里看见你在屋里偷偷地抹眼泪,妈心里也不好受。其实你不说妈也知道,是不是城里来的那个小青年又和你闹什么矛盾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和他不熟。”
“那他为什么惹你生气了?”
“你不要提他了,我不想听到他。”
“瞧,被我猜中了吧?你们到底怎么了。”
关萍萍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关萍萍的母亲看着女儿为难的样子,也就不再勉强,只是用手轻轻安抚着女儿的背说:“其实妈也不是反对你们来往,只是不希望你和他产生那种关系。对于那些城里人,我总是放心不下,毕竟人家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咱们连人家的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能和人家深交呢?你也不小了,对自己的事情也应当心中有数。妈还是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感情用事,不要被人家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不要像……”她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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