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萍萍所在的村子到了,越是靠近村子,关萍萍却越发显得小心谨慎,生怕被人看到似的。卢伟也就不跟她说什么了,只是跟着她后面走,就这样七拐八拐到了她家。关萍萍的家很小,只有几间瓦房子,土墙布瓦,屋顶上都长出了草,看起来很久没有翻修了。关萍萍的家里这时候只有爷爷在家,关萍萍只是向他打了一个招呼就进屋了,看得出,她和爷爷的关系很一般。卢伟也向老人问了声好,但老人不只是没听见还是态度冷漠,一直用警惕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关萍萍带着卢伟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不大,显得阴暗潮湿。屋里的家具也不多,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柜子和椅子,其他的再也没有什么了,都显得很旧了。唯一能吸引卢伟眼球的就是放在柜子上的一叠书。卢伟一向是对书有特别的感情的,当然,对喜欢读书的人他总是感到特别的投缘,尤其是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让他不由得对这些书和书的主人刮目相看了。
“请坐吧,屋里很乱,真不好意思。”关萍萍把墙角的一把椅子擦了又擦然后让卢伟坐下。
“噢,不,这里蛮好的,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真的。”卢伟回答。坐下之后,卢伟突然觉得没什么话题可说了,看看关萍萍,她也是显得有些局促,眼睛闪烁不定,手指在不停地揉搓着衣服的一角。在沉默良久之后,卢伟指着柜子上的那几本书说:“你平时都看一些什么书啊?”
“也没有什么,就是一些家里的旧书,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我是医专毕业的,书本来就读的不多,和你们这些大学生相比,简直就是小学生了。”关萍萍给卢伟倒了一杯水说。
“你看你,又谦虚了不是?我们看的书不一定就多,看况且书看多了也不一定就有用。”卢伟说。
“看书不一定非得有用,只要喜欢就行,我们的专业书籍倒是有用的很,但是说实在的,它们是在没有多大意思。”关萍萍笑着说。
“那你可以找你喜欢的书来看啊。”卢伟说。
“上哪儿去找呢?我们这里没有几个读书人,向谁借呢?城里的书店里除了学生的辅导书就是四大名著了,想买也买不到。我们这里毕竟是小地方,哪像你们城里,出门就可以买到书。”关萍萍很惋惜地笑笑说,她的笑容多少有些无奈。
“那么这样好吧,下次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几本好书好吗?”卢伟笑着说。
“好啊,一言为定。”关萍萍天真地笑着说。
卢伟走近柜子旁,随手翻开最上边的一本书来看,正如关萍萍所说的,无非是一些医学方面的书籍,没什么可看的。但是当卢伟把上边的书都拿了起来,翻到了下边的一个日记本的时候,关萍萍很惊慌地一把夺了过去。
“女孩子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看的。”关萍萍假装很生气的样子,不过她真的是怕卢伟看到自己写的心事。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你在场的,我连打开它都没有打开,你就抢了过去,我怎么会看到呢?”卢伟显得很无辜的样子:“其实我也知道女孩子的日记无非是写一些多愁善感的心事罢了,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怎么敢偷看呢?”
“谁说女孩子只会写一些多愁善感的文字,难道我就不能写别的什么,比如说:蓝的天、绿的草、美丽的梦什么的,反正我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关你什么事?”关萍萍为自己辩解说。
“我不信,我又没有看,怎么知道你写的就是你所说的?”卢伟笑着说。
“你休想诈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是想让我将日记本给你看是吧?我才没有那么傻呢?”关萍萍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将那个日记本抱在怀里更紧了。
“不看就不看,我找别的看。”卢伟说着又朝下边翻,在最下边翻到一本已经发黄的很旧的书,没有书皮,页脚好像是被火烧过似的焦黄。卢伟拿过来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诗经》。
“这是《诗经》吧?你也在看哪?”卢伟惊奇地说。
“难道只许你们城里人看,不许我们乡下人看吗?”关萍萍反驳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一个能看懂《诗经》的人应该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卢伟解释说。
“其实我也不大看得懂,只是好读书不求甚解罢了。”关萍萍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书是你买的吗?”卢伟问。
“不是,是我家里本来就有的。”关萍萍回答。
“那么你家里已经有过很有学问的人了?”卢伟问。看着书页上有人用钢笔写的批注,字写得很好,内容也相当有水准,卢伟断定那不是一般人用过的书。
“没有啊!不过我也说不准,也许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但是我的父亲去世的很早,对于他的身世和经历我几乎是一概不知的,当然更不知道他有没有上过大学。”关萍萍有些难为情地说。
“唉,对不起,我又说错了话。”卢伟知道关萍萍的父亲去世很早,而自己有在无意之间又提起了这段伤心往事,不免有些尴尬,自知理亏,也就不说什么了,转而去看书的内容。其实《诗经》卢伟早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对其中经典的诗章他早已烂熟于心了,他之所以要和关萍萍一起来重温这本经典,只是为了和她找到共同的话题。
卢伟并没有在关萍萍的家里呆很长时间,因为关萍萍的爷爷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关萍萍的房间里看一下,但是也不说什么又走开了,就这样看了好几次。卢伟知道人家是很介意自己和他的孙女单独在一起的。而去关萍萍每次看见爷爷进来的时候总是显得很紧张,卢伟明白关萍萍是怕家里人说些什么,万一被村里的人看见说些闲话也不好。关萍萍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天还是阴着,随时都有可能下雨,所以卢伟待了一会就走了。
当卢伟回到站里的时候,李站长他们已经回来了。卢伟随便编造一句谎话就搪塞了过去。晚上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仿佛自己还在关萍萍的身边。快到半夜时,突然有人发来一条短信:
“如果你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只决定不再躲闪的白鸟。任你的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膛……”
卢伟知道这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他也很喜欢这首诗。只是没想到袁鹭平时看起来很沉静,很矜持,却发来了这样一首火热的诗。她发了这首诗的前半部分,很明显,她是想让卢伟来接下半部分。卢伟拿起手机想回复,但是不知怎么的,当他的手指按下第一个按键时,他却停了下来。一个无数次在他脑海中闪现的景象又一次出现了:一声枪响,一只白鸟的尖叫,然后坠落,白羽纷飞,最后挣扎,死去……卢伟终于还是没有回复。
间歇性的大雨终于停了。听老站长说:往年在这个季节都会有大雨,但很少有像今年这样持续时间长的。这次雨季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多月,这在这个北方半干旱地区来说是罕见的,所以人们没有做好充分的防涝准备,致使这次大雨的破坏性特别大。由于没有做好准备工作,大雨一来,人们只能看着大雨肆虐而无能为力。更可怕的是,这么长时间的大雨对这个生态环境本来就很脆弱的地方而言就更是无法承受的,结果是山体滑坡,湖水泛滥,城里的污水与河水混在一起共同倾注到了湖里,一系列环境问题都出现了。
李站长这几天正在写关于这次大雨对千湖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情况的调查报告,涉及很多问题,比如:湖水上涨泛滥造成的直接损失,大雨对千湖环境系统直接或潜在的影响,恢复千湖水域生态系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等等。这些都是要在实际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的真实亲情况和数据,不能纸上谈兵。站里的人干了十几天才统计出初步的数据,还得继续调查。不论是人类还是自然灾害对环境的破坏都是影响深远的,潜在威胁是链式传递的,所以这项工作是复杂而艰巨的。卢伟自视笔杆子还可以,相帮老站长写,但遇到的实际问题他却感到无从下笔。原来在学校学的东西都是理论性的,不太实用,要么就是太程式化,在多变的实际工作中就显得老套。为了不影响工作质量,他只好主动下去干一些实际的工作,比如调查,抽样化验,等一些简单的活,为集体尽一些力量。
袁鹭给卢伟发的短信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想着再给他发条短信问一下,她又感到不服气,自己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主动给男孩子发短信已经是很没面子了,对方还故作高傲,不回短信,太不像话了,所以她赌气一直未回。但是她的心里总不是滋味,反过来一想,是不是自己把卢伟的号码给记错了,打听了好几个朋友,都说号码是对的,她就更加不理解和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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