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九鼎在大概半个小时后出现在太一等人休息的房间,言简意赅的说了结果:“秦尔玉的尸体没有找到,看来是失踪了。尹一源也跑了。青门带来的弟兄差不多都拼光了才让那些物人死伤大半,其他的都被扣了。”
尹一源不过是个人,除非是他有心放过,否则怎么可能逃得掉?但是太一他们也清楚听到了尹一源之前对关九鼎的威胁,对这个结果似乎也不觉意外。
周玉戈抬眼看了看关九鼎,终究还是问了一句:“那个戴鬼面具的……”
“他还活着。”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墨镜男坐在沙发上感慨:“秦尔玉居然说他是传国玉玺,真是不可思议。秦始皇可真是个疯子!不过好像历史上的传国玉玺也是多灾多难,最后也失踪了吧?秦尔玉的结局还真跟它一样。”
太一刚才攀着窗台太久,手腕有些不舒服,正坐在床沿活动手腕,看了一眼靠在床上休息的大祭司,皱了皱眉。
现在这个人,究竟是大祭司,还是沈岚?
“大祭司,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关九鼎忽然说了句古语,所有人都顺着他脸的方向,将目光投在靠床休息的人身上。
她睁了一下眼,又闭上:“请说。”
“商王墓在哪里?”
太一又忍不住去看沈岚,她究竟知不知道?如果是沈岚,就是再次失去记忆了,自然不会知道。
“商王墓是移动墓。”她忽然开口,除了不懂古语的墨镜男之外,其余的人都愣住了。
太一皱眉,难道之前的感觉不对?
关九鼎点头:“不错,的确是这样,地下有许多通道,当初我们在尹一源的指引下沿着一条暗道走了足足两个星期才到达,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几乎不知道身在何方。”这也是他当初认不出假商王墓的原因之一,只不过隐隐知道方位不在河南境内。而当初他之所以会去殷墟,一是过了太久自己也不确定,二则是为了找人。
“这我倒不知,看来那是伊元的所作所为,商王墓虽然能移动,但毕竟庞大,无法移动太多。”
“庞大?”周玉戈忍不住插嘴。
关九鼎点头:“的确庞大,我记得占地很广。”
周玉戈撇撇嘴:“商王还真是奢侈。”感慨完忽然又愣了一下:“你记得?你怎么记得?你不是没去过商王墓么?”
关九鼎叹了口气,终于不再隐瞒:“对不住各位,事先隐瞒了,我其实是关九鼎,就是你们口中的关爷。”
“……你也成物人了?”
关九鼎摇头:“只是被延缓了衰老,这跟商王墓有关,以后去了大概能知道原因。”
这番话因为是用普通话说的,把正在无聊喝水的墨镜男给吓得一口水全喷了出去:“什么?你是……”
关九鼎点头:“我是。之前六指在死前托付我一定要找到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你却不知道被谁弄成了这幅样子,而我甚至都没办法用长辈的身份面对你……世事真是可笑。”
墨镜男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许久之后,居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我以后是叫你九哥……还是九叔?”
周玉戈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关九鼎道:“算了,你们之后再慢慢讨论称谓问题吧,我现在最想知道商王墓怎么去。”好不容易能得到结果,他当然激动,谁知一抬头却呆了:“沈……大祭司,请问您在做什么?”
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大祭司正在伸手掰床头柜上那盏台灯的装饰,那是两片站在灯罩上的树叶。
听到周玉戈的问话,大祭司也不理他,盘坐起来,把两片叶子合在掌心,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没一会儿,她睁开眼,把叶子抛在面前的床单上。
“原来是占卜。”周玉戈咕哝。
“西方。”她抬头道。
关九鼎立即凛神:“西方?一直往西?”
大祭司点头,忽然又连连摇头,用普通话喊:“不不,不能去!”
周玉戈和太一对视一眼,心里都很奇怪。现在这样子这明显是沈岚,但是之前大祭司出现时,沈岚就陷入了沉睡,现在为什么会忽然转换?
关九鼎显然也没想到,转头问太一:“她这样会不会有事?如果太勉强的话就暂时不想了。”
墨镜男也低声道:“像精神分裂一样……”
一直没有做声的太一终于发话:“那就让她休息吧,等明天再说。”
关九鼎也察觉到时间不早了,之前又经历过这么多事,现在自己是显得太心急了点,于是只好点头告辞。临走前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两块东西放在床上:“这是从尹一源那里得来的,是另外两块铜镜碎片,还是交给你保管着吧。”
大祭司默默接了过去。
墨镜男正好要跟关九鼎说身份的事情,见他出门,赶紧也跟着出去了。
周玉戈倒没急着走,反而问太一:“能出去下么?我有点事情要问一下她。”
太一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充满占有欲的喝止,一言不发的就起身出去了。
“沈岚?”
周玉戈忽然开口,对面的人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已经让他猜到了大概:“原来那个牛气哄哄的大祭司又消失了么?”
床上的人身形一僵,默然不语。
周玉戈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从楼顶醒过来的时候。”沈岚苦笑:“可是那时候我的行为和语言都不受自己控制,就像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一样,还要不断跟她抢自己的身体。”
“难怪,否则你怎么会忽然劝秦尔玉享受人生呢,大祭司绝对不会说这种话。”周玉戈身体前倾,双手交叠着搁在膝上看她,眼神关切:“那么现在呢?她还在控制着你的行为么?”
沈岚摇头:“只是有一部分记忆非常清晰,像是在我脑子里播放一样,我只有尽全力转述而已。”
周玉戈点点头,想起她还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有虫子的事情,只好安慰般说了句:“不用尽力想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任务,万一影响到你本身的记忆……”
“我不想一无是处。”沈岚打断了他的话,别过脸,盯着窗户:“如果这是大祭司要告诉太一的信息,我就告诉他好了。”
周玉戈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按住她的手背:“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好像就很不高兴。”
沈岚转头看他,忽然笑着问了个问题:“你觉得,我跟大祭司是同一个人么?”
周玉戈一愣,没有回答。
“我觉得……不是。”
他诧异地抬头。
“你知道太一说什么么?他说如果我不是大祭司,他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眼的。”
周玉戈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其实……你难道没有发现,太一大人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么?在他眼里,三千年前你是大祭司,三千年后你是失忆后的大祭司,只是换了个名字叫沈岚。你们是一具躯壳里的两个灵魂,人的两面,但都是他的主人,都是他挚爱的人。”他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头:“所以你这是在跟自己吃醋么?”
沈岚想说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把自己当做过是大祭司,即使现在她的记忆跟我这么接近,也是一种看着别人人生的感觉。而太一,把她当成失去记忆的大祭司,即使对她有爱,也是由对大祭司的爱所延伸出来的。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是不想让周玉戈为难。他在努力开导她,即使彼此都知道这非常牵强。
于是她笑着点了一下头:“是啊,我果然喜欢庸人自扰。”
周玉戈拍拍她的手背:“那你好好休息吧,商王墓的事情尽力就行了,别太勉强。”
沈岚点点头,他起身走了出去。
太一背对着他站在走廊尽头,衣裳不整,却笔直如松,长发如瀑,简直快要拖到地上,不过在这样的夜里看起来实在有点美感不足而惊骇有余。
周玉戈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故意开玩笑:“父王,不去陪陪母后?”
太一转头看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玉戈,我的头发是不是太长了?”
“啊?”周玉戈莫名其妙。
“是不是应该剪掉?”
“……”
太一见他不做声,抿抿唇,越过他直接走了。
周玉戈呆了半天,他也精神分裂了?
这晚沈岚做了个梦,或者说进入了大祭司的记忆。
她终于看到了太一,他浴血凯旋,商王的赏赐是一块随便从手边盘子里取出的肉,像是打发一条狗。
他没有在意,甚至没有请求去除自己奴隶的身份,来不及换衣裳就赶到主人身边,却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衣裳不整的躺在另一个人怀里。
她终于知道,那么冷漠的大祭司,也有风情万种的一面,美丽的很残忍。
然后她走在那条黑黢黢的甬道里,两边是高大的塑像,她看不见尽头,却听到有人在低低的喘息。
“太一,叫出声来,变化的过程如此痛苦,你却紧咬牙关,会更难受。”
前面亮起灯火,太一被绑在石柱上,浑身赤|裸,痉挛抽搐着,肌肤铁青。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冷笑,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光芒:痛苦、仇恨、不甘,也许还有爱恋……
“这些痛苦算什么……总有一日,我会加倍偿还给您,我的主人……”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不散。
沈岚猛地坐起身来,台灯还没关,她抬手抹了一下汗,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算安稳下来。
手忽然被握住,她吃了一惊,转头一看,身边侧卧着太一,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很久。
她忽然想起先前的梦境,挣开了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躺下。
两个人都醒着,但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之久,沈岚忽然说了一句:“太一,你真贱。”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
“大祭司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对她死心塌地,你真贱。”她忽然又轻轻笑了起来:“不过,我好像比你还贱……”
“那是因为你。”太一忽然低声道。
沈岚一愣:“什么?”
“如果再见还是三千年前的你,我绝对不会手软,因为是现在的你,我才这么贱。”
沈岚无言,只觉得可笑。他因为她性格改变而手软,她却因为他一再手软而爱上他。她的行为还可以解释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他是什么?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怪圈。
她没有转身,隔了半晌,又问他:“太一,如果我今天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似乎回答过。”
“那就再回答一次。”
身后的人轻声笑起来:“反正也不过是个陪葬品,您如果死了,我就给您陪葬呗。”
沈岚忽然眼睛发酸:“那……如果我不是大祭司,你还会愿意为我陪葬么?”
没有回答,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三千年的时光,还有盗墓家族的排挤,物人背负的秘密,和一个大祭司……
她忽然觉得在假商王墓里生死关头的相拥那么遥不可及,也许终将会成为一个角落里的记忆。
思绪忽然被打断,太一一把将她扯着翻过身来对着他,眼神沉沉:“你就是她。”
他的气息很近,可是那么笃定的神情,却把她的身份否定了。
对他而言,她只是大祭司的延续,不是单独的个体沈岚。
“我不是她。”
“你是。”
沈岚陡然来了火,一把推开他,坐起来:“怎么?不敢承认?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三千年来爱的人早就不在了是不是!”
太一静静地注视着她,那种眼神,又是她看不懂的,跟平常不一样,跟梦里所见也不一样。
然后,他忽然凑过来,压住她,重重地吻下去。
沈岚用手推他,可是推不动,他的吻从唇边蔓延到脖颈,忽然又慢慢地变得温柔起来,柔情款款,勾起她的情|欲。
沈岚终于叹息一声,抱住他。
谁叫她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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