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夜一片安宁,冰白的医院突然一片躁动,急促的脚步声和推车飞速行驶的喧闹声打破了医院的安详。
又到值夜班的时候,王恋瑾困得直打盹,听到风风火火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前掠过,她的睡意立刻被赶走,匆匆忙忙追出去查看究竟。
一开门,只见地面上一路都是鲜红的血迹,斑斑点点,沿着推车的行迹洒了一地。
王恋瑾飞快地顺着血迹追过去,到了手术室门前,门已经关上,她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手术室门口仰望顶头“手术中”灯牌的背影,一动不动。
聂梓岚满心焦急地守望在手术室门前,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他双手紧握,眉头紧皱,害怕、惶恐、悔恨在他身体里交织回荡。
缓了缓,王恋瑾想明白了,她可以断定手术室里的人百分百就是纪暖飒。入夜时分,纪暖姿来找过她,向她咨询纪暖飒的下落,说是找不到她人。而此时聂梓岚在这紧张地来回踱步,一定是纪暖飒跟他在一起。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路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王恋瑾想要上前询问,刚一提起脚步就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儿。纪暖飒消失,也许是非自愿的。她记得之前聂梓岚一再找到纪暖飒,纠缠不放,那么这一次必然也不例外。她收回了步伐,默默地往后退,一转过墙角,就飞速地奔跑起来,冲进办公室掏出手机,想都没想就给谢政远打去了电话。
“谢政远,我找到暖姑娘了!你快来!她就在医院,你快来!”
谢政远刚回到谢家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明情况就接到了王恋瑾的电话,他没有一秒的迟疑,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往车库走。
上了车,接通蓝牙耳机刚要发动车子,谢政扬就出现在车头处,满脸关切地拦住了他,“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VIP病房里,聂梓岚守在病床边,一脸一夜地紧握着纪暖飒没有输液的右手,疼惜和歉疚铺满了眸底。
是他不对,他不该有那样的想法,更不该有那样的作为,但是他没有想到纪暖飒会这么倔强,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亡……
“咚咚咚”有人敲门,应该是医生来查看手术后的情况。
聂梓岚忙松开纪暖飒的手,整理好情绪站起来迎接医生。
然而,他一转身,看到进来的人立刻就怔住了。
王恋瑾。
聂梓岚不知道王恋瑾会值夜班,如果他知道就不会把纪暖飒送到这里来了。
王恋瑾关上门,神色淡漠而深沉地向他走来,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向纪暖飒走去。
病床上,纪暖飒脸色苍白如纸,紧闭的双眼四周泛着乌青的色泽,长而浓密的睫毛寂静地躺着,灯光的照耀下,在乌青的下眼睑映下一道阴影。
王恋瑾不悦地皱起眉,站在床尾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纪暖飒,她的双手放在白大褂衣兜里,早已紧握成了想要揍人的拳头。
人从手术室推出来之后,王恋瑾去问过主刀抢救的医生,知道了纪暖飒的情况。
被锐器刺伤了腹部,失血过多,好在血库里有充足的血液。
而所谓的锐器,其实就是一把长约十五厘米的水果刀,刀片的长度不过七厘米。
王恋瑾想不通,一把七厘米长的水果刀片怎么就刺穿了纪暖飒的腹部,怎么就造成了失血过多的结果?
“恋瑾……”聂梓岚迟疑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其实以前,没有那场车祸和选秀的时候,聂梓岚就是这么称呼她的。起初她还有一点不好意思,毕竟从来没我的哪个男生如此亲昵地叫过她“恋瑾”,不过由于纪暖飒的原因,她慢慢地接受了聂梓岚对她的称呼,同时也慢慢接受了聂梓岚这个人,以及他作为纪暖飒男朋友的身份。
但是今时今日,再听他这么喊她,她只觉得恶心,愤怒!
“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王恋瑾问,清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纪暖飒苍白的脸。
聂梓岚没有说话,也侧过脸去观察着纪暖飒。
“就在几个小时前,纪家的人还来医院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她的下落。没过多久我就接到谢家那边的电话,也是在寻找纪暖飒,我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你就带着她出现了,更想不到的是,她会伤的这么重。”王恋瑾沉重地咽下一口气,看向聂梓岚,“你又去找她了,是不是?”
聂梓岚抿唇不语。
王恋瑾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到了头顶,“我不是警告过你吗?如果你敢再去找她,我一定会把车祸真相说出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竟然还敢再去找她,还敢带她离开让家里人找不到她?”
对此,聂梓岚不置一词,就在王恋瑾暴脾气要上来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了,“我忘不掉她,不管你会不会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我都会坚持我的做法。”
王恋瑾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做法?再次一声不吭把她带走,然后让她浑身是血地送进医院?聂梓岚,你不能这么自私!”
“就当我是自私好了,总之我不会放手的。”
“你!”王恋瑾气急,“你非要逼我把车祸的事情说出来,是不是?”
聂梓岚坦然地坐下,伸手为纪暖飒掖了掖被子。
“我本来还念在当年大家一起拼搏的情分上,看到暖姑娘也是不希望你再因为车祸的事情牵扯官司,才一忍再忍!没想到你不但体会不到我们的耐心,还一再地挑战我们的忍耐极限!聂梓岚,你这样下去没有好下场,请不要怪我!”
“你要是想说尽管去说,即便是谢政远来了,我依然是同样的话。暖暖,我不会放手,更不可能眼睁睁看暖暖和他在一起。暖暖是我的,自始至终,是我一个人的!”聂梓岚笃定地说,眉头都不皱一下。
王恋瑾听了,又气又怄,没想到聂梓岚居然会变得如此厚脸皮!“聂梓岚,这话可是你说的!等会儿谢政远要是来了,我就当着你的面告诉他车祸的事跟暖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正开车撞死了他的妻子的人是你!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聂梓岚面无惧色,只专注地观察着纪暖飒的情况。
却在这时,病房的门轰然推开——谢政远和谢政扬站在门口,愕然的神色之下满是震惊的愤怒。
王恋瑾怔住了,她没想到谢政远已经到来,而且从他的神情来看,显然是听到了她说的话。她有些慌乱,衣兜里的手紧张地址开始颤抖,她并不想让谢政远知道,或者说,在得到纪暖飒的允许前,她不会让谢政远知道。
可是,今天他一下子都知道了!
王恋瑾焦急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
聂梓岚看了门口一眼,又不以为意地回过头,继续担心着纪暖飒的情况。
“哥。”谢政扬满心担忧地看着谢政远,害怕他会在震惊的冲动下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来。
可谢政远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门口,如同被人点了穴,一动也不会动,唯有充斥满他瞳孔的惊讶在说明着他并非一座雕塑,他还是有感情的。
病房太过沉静,有一种冰冷的氛围在流动。
王恋瑾暗暗吞下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口,刚要说话,就听到谢政远僵硬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恋瑾抿起了唇,已经不能装傻了,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谢政远把她的沉默当做了认可,没有再追问,越过她大步走向聂梓岚。
“哥……”谢政扬欲转动轮椅追上去,王恋瑾拦住了他。
她敢肯定,谢政远这时不会对聂梓岚怎么样,因为纪暖飒还在昏睡中,他还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下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并不是教训聂梓岚。
果然,谢政远走到床边,惊愕的视线慢慢地转向纪暖飒,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时,全变成了忧心忡忡。
不过就几个小时不见,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把她带去哪儿了?”谢政远问。
聂梓岚微微皱眉,打心底不喜欢听谢政远用类似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他站起来,和他平视相对,“谢政远,不管你听到了多少内容,我今天都要明确地告诉你。暖暖,我是要定了!这辈子我就只要她一个人!我不可能放手成全你!”
“这就是你带走她的目的?”
聂梓岚扬起下颚,“没错,这就是我带她跟我离开的目的!”
谢政远咬了咬牙,憋着一口怒气,要不是纪暖飒还在昏迷中,他一定会揍死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他已经布满淤伤的脸上再狠狠地补上几拳,跟他新账旧帐一起算!
“你知道她已经不爱你了。”
“那又如何?我爱她就够了!”
谢政远冷嗤,直为聂梓岚的信誓旦旦感到可笑,“你所谓的爱她,就是让她替你顶罪,在牢狱里度过人生最宝贵的五年时间?”
聂梓岚哽住,没想到谢政远是真的听到了,更没想到他消化的这么快!他抿了抿唇,坚定地回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和她在一起,来弥补当年我犯下的错!”
“呵呵,”谢政远冷笑两声,“有些错误酿成了这辈子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弥补了!”他向前逼近一步,气势哆哆,“聂梓岚,我不会让您有机会的!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依然如此。”
聂梓岚冷冷地低笑出声,不屑地看着他,“你还当我是五年前那个一无所有只有听别人摆布的聂梓岚吗?你别忘了,现在我也姓谢,我手里还有你鹏翔控股旗下的经纪公司,最主要的是我已经带着这家公司脱离了你谢家的掌控,这就是我的本事!”
“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谢政远一字一句咬牙警告,“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带着经纪公司脱离谢家?那真的是你的本事吗?”
聂梓岚哑然,一时间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那是因为谢家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你才可以走到今天!”在门口观察的谢政扬控制着轮椅来到病床尾部,冷漠地看向聂梓岚,“包括你能把那些股权转到自己名下,也是爷爷默许的做法,否则就凭你,一个分管创作的理事?你以为你真的有通天的本领可以掌控了经纪公司?”
聂梓岚愕然,脑海里开始高速地回转当时他趁着大房动乱倒塌时做手脚捞好处的每一个细节,这才惊觉,未免一切也太顺利了?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谢家两兄弟,希冀能从他们的眼神或者神情中得到答案。
一样的镇定,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坚定!他们兄弟俩的眼神出奇地一致,一致地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谢家的默许。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聂梓岚脱口便问。
谢政扬接着回答他,“因为爷爷想要给你一个交代。”
“不可能!”聂梓岚激动地大喊,“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谢家的人,即便是美其名曰为我召开晚会,把我的身份正式地介绍给其他人,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宣布你和暖暖的婚事!我在你们眼里,尤其是在他谢旌博的眼里,只是一个小丑!一个为你们暖场的小丑!”
从来没有人知道,聂梓岚是一个记仇的人。记仇,也记恩,所以他才会忘不掉纪暖飒,忘不掉她对他的好,为她付出的一切。
谢政远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他绕过了聂梓岚,来到纪暖飒头边,微微弯下腰,满眼心疼地凝视着她。
“暖。”他低唤,发出这个音节,他的心都在发疼。
“谢政远,你还没有回答我!”聂梓岚却紧追不舍,转过身揪住谢政远的手臂,妄图扳正他的身体。
谢政远默不作声地扬了扬胳膊,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他。
“谢政远!”
“你如果还想让暖姑娘好好休息,就不要在病房里大喊大叫!”王恋瑾低吼道。
聂梓岚憋住一口气,因为不甘心,太阳穴两边青筋绽出,还一跳一跳的。
谢政扬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聂梓岚,也许换做以前,爷爷不可能这么做,谢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默许你的所作所为。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谢家变故如此之大,谢家的每一个人心态都会改变,爷爷也一样。当初,是伯父对不起你和你的妈妈,二十多年后你回来讨债,在爷爷看来那就是宿命,你想要的,谢家弥补给你。经纪公司随便你打理,就算最后倒了,也是你的事情,跟谢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当做这是谢家的仁慈,但也可以当做这是谢家的冷酷。谢家默许你对经纪公司动手脚,也相当于默许了你和谢家脱离所有关系!”
“呵呵呵……”聂梓岚苦笑着摇头,不知是不相信谢政扬所说的,还是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好像上天在同他开玩笑,在他狠下心来的时候,向他展现了他一直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的仁慈的一面。
太闷了,聂梓岚深深地呼吸,越是用力却越感觉胸口被什么压着,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无法呼吸,他踉跄地撞开了椅子,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聂梓岚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王恋瑾无奈地叹息,也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就听到谢政远沉冷地问:“请你告诉我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恋瑾猛地顿住了步伐,迟缓转过身,看向谢政扬,用眼神跟他求救。
然而,谢政扬也只是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在这件事上,不,在有关纪暖飒的任何一件事上,他都无能为力,永远拗不过他这个倔强的哥哥。
王恋瑾看向了沉睡中的纪暖飒,在心底哀叹一声,迟疑着道:“虽然我一直都在怀疑当年的车祸真正肇事者并不是她,可我没有证据,她也从不承认,直到那天她从加州回来,我去她姐夫家找她,无意间听到了她和聂梓岚的争执,才知道了一切。”
“后来,她搬回了原来的家,聂梓岚也去找过她,希望能够挽回曾经的感情。我警告过聂梓岚,如果他再来纠缠暖姑娘,我就会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用法律来阻隔他骚扰暖姑娘。”
“你一直不肯说,是因为她不让你说?”谢政远俯视着纪暖飒的脸,声线微颤。
王恋瑾怔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她”是指纪暖飒。可是她该怎么说明?总不能肯定地告诉他“是”?!
“二少,其实暖……”
“我知道,”谢政远却截住了她的话,注视着纪暖飒自顾自地说,“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也能理解,只是,我不想接受。”
“二少,请你一定不要怪暖姑娘……”王恋瑾焦急地上前,刚到床尾就被谢政扬拦住。
“让我哥和三丫头单独待一会儿吧。”
纵然有一肚子的话想替纪暖飒告诉谢正燕,王恋瑾还是又硬生生地咽下了,她跟着谢政扬一起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地合上,房间里灯光再亮也照不明窗外漆黑的夜色。
谢政远拉来椅子缓慢地坐下,执起纪暖飒的右手,怜惜地拉到唇边呵气暖和她冰凉的手指。
“冷吗?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冷吧?”他轻轻地问,犹如自言自语,“真是傻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应该伤害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练这个道理都不懂?”
纪暖飒躺在病床上,一无所知。
“傻瓜,过去的都过去了,等你醒来,把身体调养好了,我们就结婚吧。你还不知道,柳阿姨和我爷爷、妈妈都提到了结婚的事,还说让我们一结婚,就抓紧时间先生个大胖小子给他老人家抱。我知道他们不仅仅是想要添丁之喜,就像柳阿姨说的那样,我已经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可是我觉得你还小,还像一个孩子需要人照顾,短时间内又怎么能转换身份当一个妈妈,是不是?你快醒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尊重你的意思……”
他唇沿弥漫着清浅的微笑,幽深的眸子却流出泪,一行行晶莹的泪珠从眼眶跌出。
模糊的视线中,那些印在纪暖飒脖颈间的红痕却怎么都模糊不了,反而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底,就像是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怎么都躲不掉,抹不掉。
走道内,王恋瑾和谢政扬并排走着,深夜的医院过分的安静,静得连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都能清楚的听到。
王恋瑾满腹心事,哪怕谢政扬就在身边,她也没想过要主动为他推轮椅,或者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主动跟他说话。
所有的思绪都被纪暖飒和聂梓岚侵占完毕,她很担心,她站在床尾都能清晰地看到纪暖飒皮肤上的某些痕迹,现在换谢政远单独和她在一起,近距离地观察和相处,他不可能看不到!
“唉……”王恋瑾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沉重的心情压的她走不动,叉腰留在原地缓解郁闷的情绪。
谢政扬陪着她停了下来,“要不然到旁边坐一下吧。”
他指的是走道里蓝色的座椅。
王恋瑾没有吭声,拍着胸口在旁边坐下,烦恼不堪地把头埋在膝盖上。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她好累,累得不想再管任何事,不想再和这里有任何牵扯。原谅她的胆小和鸵鸟,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冒出来,王恋瑾倏地睁开眼,怔了怔,回想着刚刚究竟想了些什么。
谢政扬的轮椅停在她对面,看她烦闷低沉的样子,他仿佛也受到了影响,情不自禁地感到失落,他缓缓抬起手,一瞬间特别想要抚摸她的头,就像哥哥抚摸纪暖飒的脑袋那样……
可王恋瑾不期然地抬起头,惊得他迅速地收回了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看着别处。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王恋瑾问,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就不应该藏着不说,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相信暖姑娘不会有事,她那么聪明,又那么倔强,除了扎自己的那一刀,不会再有别的事,但是,我不敢肯定,因为聂梓岚已经变了,变成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从他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不再是以前的聂梓岚,所以我更应该把事情说出来才对……”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来是难过还是自责,一如她的神情,不带任何色彩,但越是苍白才越是让人心疼。
谢政远不自禁皱起了眉,眼神中染上了一抹担忧和心疼。
王恋瑾垂头丧气,错过了他眼中的这一抹,叹了口气,她苦涩地笑笑,“或许,从真正的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应该认识他们,那样的话,我就会像最初的自己一样,听从家人的安排走好每一步,不必烦恼,不必纠结,哪怕是对你萌生了心动的感觉,也不会坚持这么久。”
谢政扬有些发怔,“你……”
“当然,我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王恋瑾吸了吸鼻子,挑眉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现在走的这一条路有自己独特的风景,我不怪别人,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你怎么了?”
“没什么,”王恋瑾笑得更灿烂了,丢掉了负重,释然的笑果然是最美的,她耸了耸肩,“我现在就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如果以后,二少要起诉聂梓岚,你可以把我说的这些话当做证据。”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在按下录音之前,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天空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握在掌心里的手指也一下下跳动起来。
谢政远睁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在他掌心颤抖的手指,又急忙去看枕头上的脑袋,五官依旧在沉静的睡梦中。
他失落地拧了拧眉,正准备把她的手放进温暖被窝里时,纪暖飒突然挣扎,像是抽筋般疾快的一下,手从他掌心里滑落,而她也开始不安地扭动,从脑袋到四肢,再到全身。
“暖?暖?”谢政远连连呼唤,而她只是不安地挣扎,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就在他按下呼叫铃之时,她突然哭泣着发出了哀求:“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那样!不要那样!不要——”
伴随着一声嘶喊,纪暖飒猛地睁开了眼,泪花从眼角溢出,蜿蜒在她耳蜗里。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全身僵硬地躺着,犹如挺尸。
谢政远站在病床旁,怔怔地看着她憔悴的脸和惊恐的眼,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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