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疼痛,委屈,伤心,难过,交织而起的情绪掩盖过所有的理智,蔚海蓝咬牙道,“我为什么要走!难道这个春城是你雷绍衡所有吗!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没有权利干涉!你不要对我呼来喝去!我才觉得你很烦!”
“是谁硬要出席发布会!是谁突然给我电话来找我!是谁不征询我就去做了那些事!我准了吗?”雷绍衡抓着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我准你去求他帮忙了?你以为我会领情?”
“又是谁跑出来拉着我逃开那些记者!又是谁对我说要亲自设计大桥!又是谁设了那一晚的饭局!到底是谁纠缠谁!”手腕的疼痛似乎盖过了心口的疼痛,他带她的伤痕,远比自身要更加强烈,蔚海蓝望着他道,“我不需要你准许,也没有要你领情!”
蔚海蓝忽而一笑,压下疼痛,安然无事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准和他在一起!”雷绍衡突然命令。
蔚海蓝哑然,又是忿忿说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想逼*疯我吗?”
雷绍衡却颤了下手,豁然起身而去。
蔚海蓝还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空空地盯着地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心口的疼痛隐去,蔚海蓝轻轻环住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每一次都只能剑拔弩张,在争吵中开始,又在争吵中结束。
为什么明明说了好聚好散,却没有办法做到。
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蔚海蓝懊恼地闭上眼睛。
当天晚饭的时候,风景辛前来喊她一起下去用餐,蔚海蓝摇了摇头,“我不想下去吃了。”
“睡了一觉,还觉得累?”风景辛问道。
蔚海蓝点了头。
风景辛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可她却将头往侧一偏,下意识地躲开了,尴尬在两人之间滋生蔓延,蔚海蓝抿着唇不说话,他只将她落在肩头的秀发拨开,他浅浅笑着,“有些事情,虽然不是你愿意发生的,可是已经这样了,就只能继续下去。你要是躲掉,明显就已经输了。”
“如果这是比赛,我早就输了。”蔚海蓝轻声说道,她的双眼明亮,“不过幸亏也不是比赛,而我不是一定非要勇敢到底。我不想一报还一报,我也不想看见他过的好,我更不想看见他过的不好,这样都会让我不开心,所以我宁可从此不见,你知道了么。”
风景辛半晌才道,“晚餐我会让人送过来。”
餐馆的单间,雷绍衡和唐婉坐在一排。
门被推开,风景辛走了进来,在对面的位置入座。
唐婉没有瞧见蔚海蓝,开口询问,“景理事,蔚小姐不下来吃饭吗?”
风景辛道,“她有些累,所以不下来了。”
“是不是脚还在疼?”唐婉又问。
风景辛也不多言,只是“恩”了一声。
服务员细心地介绍菜肴,伺候三人进餐。
雷绍衡拿起酒杯,一口喝下,面前的山珍海味,全都入不眼,竟是食不知味。脑海里想起山上那一幕,她被抱了起来,又想到刚才她突然疼痛的样子,耳边又响起她最后所说的话语,未曾卸下的烦闷又凝聚在心头。
“咚咚。”敲门声响,而后是服务员在外喊道,“小姐,我来为您送晚餐。”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摆放好餐具,弯腰鞠躬地退下,“有什么需要,请您随时吩咐。”
服务员送来了纯正美味的日式料理,清一色都是鲜美的生*冷食物。
蔚海蓝本身口味比较偏淡适中,饭量不大,平时不会太过挑食,可也尽量会依自己的喜好吃东西。碰上饭局之类的,实在是没法子了,也不会拒绝那些辛辣刺激的食物。日式料理也不是没有吃过,不过她不是特别热衷。总觉得那些冷冷的鱼片,不带温度,咽下去后仿佛整个人都阴*寒寒的。
鱼片在口中咀嚼,芥末酱翻滚冲鼻,蔚海蓝莫名觉得很恶心,她吐出鱼片,又是捂住嘴,急忙站起身奔向了洗浴室。
胃里好像被抽干了,蔚海蓝趴在洗舆台前,开始难受的干呕。按了水,掬起水洗脸,脸上清凉凉的。
她想着自己一定是被气到了,刚才又吃了生鱼片的缘故。
蔚海蓝没有食*欲继续吃了,喊来服务员将东西撤下。
又过一会儿,服务员却送来一碗粥,“先生让我送来的。”
蔚海蓝只以为是风景辛,便没有怎么多想,温热的粥比起生鱼片,味道可要好上太多。
风景辛匆匆用过餐就回来了,就见她刚喝完粥,他正想要询问的话语顷刻间止住。
蔚海蓝抬起头笑道,“哥,你点的干贝粥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行。”风景辛神情漠漠。
“蔚小姐。”那是唐婉的声音,隔了门隐隐传来。
蔚海蓝去开了门,只见唐婉站在回廊里。
“刚才见你没有来吃饭,听说你还在脚疼,现在好些了吗?”唐婉问道。
蔚海蓝又瞧见雷绍衡站在唐婉后边。
她望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望她,蔚海蓝轻声道,“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等一下的话,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唐婉微笑道,“一个人的话,挺无聊的。”
蔚海蓝道,“好,到时候你来喊我。”
风景辛坐在房间里,就瞧见雷绍衡走了过去,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那碗粥。
大约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唐婉来喊她了。
四人一道前往温泉。
会所的温泉池男女是分开的。
他们则是为了方便起见,就要了两个临近的池子,当中只用屏风隔开了,若是说话大声点,就可以听见,所以还是很方便。浴巾裹着身体,蔚海蓝和唐婉来到了女汤池泡着。池水很暖,热毛巾敷在头上,蔚海蓝享受着这份悠闲。
唐婉突然大声喊道,“你们两位先生,正在做什么?”
雷绍衡低沉的声音响起,“喝酒,你们要不要?”
“好啊。”唐婉高兴地应道。
那个托盘就被放到了两个池子的中间,加了两只小杯子,唐婉倒了酒,递一杯给蔚海蓝,“泡温泉喝清酒最享受了。”
蔚海蓝接过小酌一口,风景辛的声音随即关切响起,“蓝,你少喝几杯。”
“我知道了。”蔚海蓝回道。
唐婉又是笑言,“在这儿喝醉也不怕的。”
忽然间安静下来,而后男汤池这里又传来声响。
雷绍衡和风景辛低低的说着什么,不是听的很清楚。不知是谁摇了铃,服务员就来了。一串骰子声,谁转响了骰钟,他们竟然玩起骰子。只听见两人不断的叫板,输了罚酒,一来一往不肯罢休。
夜空里有月光,明润皎洁,两个女人就喝着小酒。
清酒的味道淡些,但是多喝几杯也有些晕眩。
唐婉懒懒地靠着池畔,却一直在微笑,更甚至笑出声来。
蔚海蓝忍不住扭头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氤氲水气,唐婉脸上潮湿一片,轻声说道,“两个大男人,事业有成,身经百战的,却还像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故意要做出些什么,非要分个胜负不肯相让,真是一点都不理智。这要是说出去,别人肯定都不相信,一定全是疯了,呵呵。”
蔚海蓝低下头望向手中的酒杯,“他们很无聊。”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男汤池却有了大动静,水声哗啦啦的,听着不大对劲。
蔚海蓝狐疑张望,可是屏风挡着瞧不清。
又是水花四溅的轰隆声,唐婉诧异道,“他们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蔚海蓝顿时蹙起秀眉,揪着胸前的浴巾以防掉下来,从池中而起,绕到男汤池一瞧究竟。
唐婉也自然的跟了过去。
骰钟和骰子全都落在池子里漂浮,两个男人果然扭打成一团,犹如池中蛟龙。
“你把她当什么?拿来当赌注?现在你又要赢回去?”风景辛勾起拳,重重地打向雷绍衡。
蔚海蓝听的脸色一白。
事实情况和猜测的确实是一致,唐婉的诧异就在瞬间平静下来,她的笑意更甚,一点也不着急。可是当她听到风景辛所说的那句话时,仿佛心里最深的伤痛被触动,她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那股忧郁又隐隐浮现而起。
两人还在扭打,白色的雾气遮迷视线。
蔚海蓝不是第一次见他们打斗了,若是从前,她一定心焦的上去劝架,让他们住手。可是似乎原来她也会累的,连劝说都不再想要,只是站在池边,静静地望着他们大打出手,好似全都和她没有关系。
只从那飞快掠过的话语里,蔚海蓝就觉得她是置身事外的。
蔚海蓝瞧了一会儿,知道他们暂时不会收手,她只是轻声说道,“唐小姐,不如我们去吃点心。”
唐婉又笑了,“好。”
两人直接抛下他们,走出温泉池来到更衣室换了和服浴袍。
会所的清幽小间,提供客人泡完温泉后休闲畅谈。
几碟盘子,盛了几样款式各异的小点心,瞧着倒也美味可爱。
唐婉拿着一块咬了一口,蔚海蓝喝着玫瑰蜂蜜水。
口中是甜糯的味道,唐婉闻着茶香有些茶醉了,“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挺无聊的。”
“可是我认识的白宇,不苟言笑,少年老成,沉默寡言,不会见义勇为出手相助,冷酷而且没有表情。我当时还想,他这一辈子估计都会是这样。这个世上,恐怕谁也不能让他有情绪了。”唐婉笑着,似是在自言自语。
唐婉微微一笑,怅然说道,“真难得,能看见他失控。”
蔚海蓝默然。
咚咚两声,服务员拉开门来,风景辛站在外面。
风景辛俊颜无恙,并没有怎么受伤,只是仔细一瞧,还是有些擦伤。他朝唐婉点了个头,随后望向蔚海蓝。
唐婉道,“你们聊吧,我去外面走走。”
唐婉说着站起身来,她一起身,却瞧见盘腿而坐的蔚海蓝,她的脚底,那淡淡的熟悉的蝴蝶图案映入眼底。她黯然垂眸,又仔细瞧了瞧,有所犹豫,还是退了出去。她走远了些,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风景辛径自一坐,蔚海蓝也不说话,他一时也没有开口。
“以后,不要再因为我和他打架了。”蔚海蓝道。
风景辛神情骤然冷凝。
风景辛想起刚才,他们原本是在玩骰子。可是他突然提议来些赌注,话题一转,他竟然提议拿蔚海蓝当赌注,他当下就愤怒了,他分明就是故意找架来打。更愤怒的是,他竟然还挑*衅地让了他三拳。
唐婉是在男汤池那儿找到雷绍衡的,他依旧没有离开,还在里面泡着。周遭都是白朦朦的水气,打斗过后的池子恢复了平静。唐婉就在池畔坐了下来,她扭头瞧向雷绍衡,他的脸上也有一些淡淡擦伤。
唐婉道,“你这么能打的人,竟然也会受伤。”
其实唐婉见过白宇打架,当时是为了他的弟弟孟和平,唐婉就躲在远处,看见他一个人对好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从小是这么过来的,像打架一路打过来的一样,特别的猛特别的不要命,就算是对方拿着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婉是不知道那位风景辛先生身手有多好,只是她确信他绝不会逊色。
雷绍衡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以后可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像一个物品一样被赌来赌去,好像是一件玩具那么廉*价。”唐婉又道。
雷绍衡漠漠念道,“果然是赌不来的。”
唐婉依稀听见他说什么,却没有听清楚。
转眼就是十点。
十点的会所,渐渐静了下来。
风景辛送蔚海蓝回去房间,“你好好睡。”
蔚海蓝笑着点头,将房门关上,这次她没有忘记上锁。
半夜里忽然下起了一场夏雨,雷声隆隆,闪电雷鸣。
蔚海蓝睡的很不安稳,最后被雷声给惊醒了。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但是闪电的光打下来,又一下照亮。蔚海蓝伸手开了壁灯,昏黄的灯光亮起,身旁的地板却斜斜映现一道黑影。
蔚海蓝着实被吓了一跳,心脏又抽搐了下,刹那发不出半点声音,连尖叫都不能。
“小蓝?”那熟悉的呼喊响起,他急忙搂过她。
蔚海蓝这才瞧清他。
雷绍衡紧张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住,急急安抚,“怎么了?吓到你了?是我!你别怕!”
蔚海蓝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吓过后的她,嘴唇都发白了,害怕的情绪才敢显露,眼角凝出泪来。
雷绍衡捧着她的小脸,“你不要怕,好不好?是我不好,你不要怕!”
瞧见她那么嬴弱娇小的模样,他拥着她亲吻她的额头,逐一的暖暖亲吻,想要融化她的恐惧。只能再次将她拥入怀里,蔚海蓝就听见他一直重复着那一句话,她就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他还在说,“是我不好。”
“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说了,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理!这一次,又是谁在谁的面前出现!”蔚海蓝冷声质问。
雷绍衡松开手,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扭伤贴递向她。
蔚海蓝咬牙,狠狠夺过摔地远远的,“我不需要!我很好!哪里都不疼!”
雷绍衡又是按住她的肩头,亲她的嘴唇。
蔚海蓝推开他,愤怒地扬手,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让她没有办法再来一次。他却握住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庞,她的手是冰冷的,他的脸却有一丝温热,他沉声说,“是我不好。”
“你现在算什么!你现在又算是什么意思!”蔚海蓝有种无能的挫败感,“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幼稚!总是反反复复!我真的很累,雷绍衡,我很累,我真的没有力气和你这样纠缠!”
“你放过我好不好?”蔚海蓝哀戚说道。
雷绍衡的目光划过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突然间一笑,那笑会让她彷徨,“谁来放过我?”
“你到底说什么!不要总是说一些我根本就听不懂的话!”蔚海蓝已经烦不甚烦。
雷绍衡望着她的眼睛,“答应我!以后你不会为了我向任何一个人求情!哪怕是我要死,你也不会!”
“说!说你不会!”雷绍衡开始逼*问。
“这样你就会放过我了。”蔚海蓝轻声问道。
而他只是这么望着她,她终是开了口,许下诺言,“我不会,为了你,向任何一个人求情。哪怕是你要死,我也不会。”
“以后睡觉,窗户也要关好。”他温柔地叮咛。
雷绍衡站起身来,风雨还在交加,他却打开窗又爬了出去。
被风吹进来的雨水,印湿在地板上,好似印湿在她的心底深处。
这晚的雨水,下了整整一夜。
周日下午他们就要赶回去,早晨的时候,四人初次聚在一起用餐。其实这是很奇怪的聚面,从一开始就一直很尴尬。谁在主导,谁是主角,谁又是配角,谁在谁的戏里扮演着何种角色,谁也分不清楚。
许是没有好睡,所以蔚海蓝依旧是没有什么胃口。她吃的很少,就放下了汤匙。
“吃这么少?”风景辛不悦问道。
“我已经饱了。”蔚海蓝道。
服务员呈上来鳗鱼盅,“先生,小姐,这是特色鳗鱼盅。”
蔚海蓝刚要拒绝,风景辛却硬是将那碗海鲜盅端到她面前,非要她喝。僵持不下,蔚海蓝只好意思意思喝上两口。可是刚喝了一口,鳗鱼的腥味仿佛被无限膨胀让她难以下咽。
蔚海蓝急忙捂住嘴,起身往外边的洗手间而去。
风景辛放心不下,也是追着她去了。
唐婉正喝着鳗鱼盅,厨子的手艺很不错,这盅汤一点也不腥,她握着汤匙,微笑称赞,“这汤味道真好。”
“她却喝了就很不舒服的样子。”唐婉幽幽说道,“如果不是身体不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雷绍衡沉默用餐,唐婉侧头问道,“你说她会不会是有了?”
蔚海蓝冲进洗手间里,又开始呕吐,她的胃很空,整个人也很空,心口又开始疼了。她揪住胸前的衣服,想要制止那灼*热的疼痛。她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却流不出一滴泪,只是很难过,有些虚脱的感觉。
“蓝,你怎么样?”风景辛急切的呼喊隔了门传来。
风景辛追着她到了洗手间外边,可是他不方便进去,服务员拦住了他,于是只好在外面逗留徘徊。
蔚海蓝定了定神,这才回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蓝?”风景辛还在焦急呼喊。
蔚海蓝简单的清洗自己,这才走了出去。她只看见风景辛神色慌慌,站在门口,紧张的目光迎向她。她跨出一步,他的双手就搂住她的双臂,有所狐疑难掩焦虑的不断询问,“怎么会吐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着凉了。”蔚海蓝想不出任何理由,只好随口说一个搪塞。
风景辛皱起眉头,“你的脸色好难看。”
“哥,我想回去了。”蔚海蓝确实不想再待下去,哪怕只有半天时间,她却一刻也不想停顿。
风景辛见她精神不济身体异样,扶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蔚海蓝由风景辛搀扶着来到房间,她只让他去把饭吃完,而她则是收拾东西。
这次的邀约本是风景辛提议的,他现下要急着赶回去,也要打声招呼,这才不失礼仪。风景辛折回用餐的小间,唐婉已经用完餐了,静静地坐在那儿。而雷绍衡却还在慢条斯理地用餐,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那样清闲优雅处之泰然。
风景辛眯起眼睛,声音冷了几分,“雷先生,蓝身体不大好,所以我这儿可能要先走了。”
雷绍衡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下次再聚。”
“再会。”风景辛森森吐出两个字,转身踱出。
瞧着风景辛离去,唐婉扭头笑道,“那我们是随着回去,还是行程不变?”
雷绍衡道,“来都来了,急着走什么。”
唐婉也不多言,只是轻声说道,“我不急,只怕有人急。”
风景辛匆匆将行李整理,蔚海蓝也已经整理好了,两人就要离开,却在回廊里撞上了正从餐厅回来的两人。
唐婉道,“蔚小姐,要保重身体。”
蔚海蓝浅浅一笑,“谢谢,我会的。”
雷绍衡抿着唇,他那双锐利锋芒的眼睛一直盯着蔚海蓝,目光游移,从她的脸上,往下落去,定在她的肚子,怔了那么一下,又是移回她的脸庞。蔚海蓝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注目,似要将她射穿,她低下头,不想去瞧他。风景辛的手轻轻一带,就拥着她走了过去。
四人就在回廊里交错而过。
就在擦身的刹那,蔚海蓝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薄荷味,有一丝清凉,沁入肺部反是窒闷。
坐入车中,蔚海蓝瞧着温泉会所渐渐抛向后头,她的眼前有些模糊。
山间清幽的小道,天空里忽然飞过一群臧黄色小鸟,映入眼底是一片黑色的闪烁影子。
风景辛握着方向盘驾车,抬眸望向空中扑闪掠过的鸟群,他低声说道,“看来这里没有青鸟。”
蔚海蓝将头靠着车窗,并不说话。
风景辛望着前方,默了下道,“蓝,我知道哪里有。”
蔚海蓝依旧只是靠着车窗,双眼无神地瞧着那群飞远的小鸟,没有半点光辉。
过了许久,她很轻的女声幽幽飘来,“哥,我想找的,不是青鸟。”
风景辛听到这句话,心里猛然间空了下,瞬间激起千层浪。
那些纠缠的过去,全都幻化为泡沫,被风轻轻一吹散去。他似是有所不甘,却又偏偏是那么无奈,从那年的十八岁开始,一旦决定的离开,就像是两辆往反方向开着的车,越行越远,一生仿佛都不会再有交集。
而他还猛踩油门,只要不断不断地开,以为绕地球一圈,还能重新遇见她。
可是她的轨迹,早就偏离那条道,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而去。
风景辛想起多年以前。
如果当时他没有一走了之,如果当时他没有听从别人的话选择留下,如果那一天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如果他没有跑去买那该死的曲奇饼,如果他没有丢下她,那么此时此刻,又会是怎样的结果,是否会有不一样的情形。
风景辛踩着油门,平稳地开着。
她在他的身边,就这样慢慢闭上了眼睛,覆了一层无法深入的屏*障。
他可以设想很多如果,却永远永远也回不去那个十八岁的夏日。
小镇的湖水,碧绿清澈,暴*雨过后更加清新,如同春城的护城河,一眼望去,瞧不到的尽头,不知那源头在何方,哪里又是终点。小舟泛在湖中,船头是老人家,船尾坐着一对男女。
白皙的手在湖水中撩*拨,指间落下水滴,唐婉突然开口道,“你和以前变了很多。”
雷绍衡在她对面坐着,烟不离手。
唐婉瞧向那森绿的湖水,眼前水气朦胧,化为那一日的相逢。
不过是一场大雨,就困住了两个人,她和他。
那天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雨。
唐婉就在屋檐下面躲雨,有个少年也来躲雨,他就站在她的对面,他长的真好看,是唐婉所见到的,最英俊的男孩儿。墨黑的头发,墨黑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有种莫名的阴*狠,很冷的模样,很酷的少年。
后来她注意到,他们原来是走一条路回家的。
两个学校,就隔了一条马路。
唐婉和他每天都一起回家,但是从来也没有说过话。
后来她被学校里两个女学生堵了,只因为其中一个女生喜欢的男孩儿爱慕她,所以来找茬了。唐婉一时无法应对。又是在那条路上,他看见了她,唐婉也看见了他。唐婉当时以为他会帮她,可是他却当作什么也没有瞧见就这样走了过去。
唐婉第一次被教训了。
直到那两个女学生走后,他却又出现。
他那么居高临下地望向她对她说:不想挨打,就要反击。
她恨恨说:我不会打架。
他说:不会就学。
唐婉每每想起这一段过去,总觉得又生气又庆幸,如果当时他不是对她这么说,她不会变坚强,那么之后遭遇到的更大创*伤,恐怕也没有勇气活下来了。人应该要有一份执念,无论是怎样的执念,都会支撑着一路走下去。
唐婉搬家后,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她甚至也不知道他离开劳教所后去了哪里。
那段过去,总是让人不堪回忆。
唐婉淡然微笑,轻声说道,“我看你也没有心思游湖,这就回吧。”
雷绍衡默然不语。
小舟慢慢悠悠往岸头划去。
蔚海蓝回到春城后,风景辛就要带她去看医生,可是蔚海蓝却不肯去,她只说回家去。风景辛拗不过她,就只好依了她。
风景辛刚将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电话却响了。
手机的铃声叫嚣,原来是袁圆打来的。
袁圆在那头很郁闷很空茫的说,“海蓝,我怀*孕了。”
蔚海蓝心里咯噔一下,也是空空的,而后回过神才道,“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瞧她挂了线,风景辛问道,“怎么了?”
“哥,你送我去一个朋友家,她找我有点事。”蔚海蓝这么说,风景辛也没有继续问了。
蔚海蓝瞧见袁圆的时候,袁圆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睡衣,慌忙不知所措。
蔚海蓝一走进去,袁圆就急忙拉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海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没名没份就有了孩子,他一直对我说,女孩子没有嫁人,不可以随便,他真的会打死我……”
袁圆紧紧拉着她的手,一直念着“怎么办”。
这下子,就连蔚海蓝也有些慌张起来。
她从未想过,如果生命里突然有了一个孩子,那又会是怎样。
“袁圆,你验过了吗?确准了吗?”蔚海蓝问道。
袁圆咬着唇点了头。
蔚海蓝冷静道,“既然已经怀了,那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
袁圆怆然欲泣的样子,“打掉这个孩子?还是生下来?”
“你也该让他知道。”
“他不会要的!”袁圆眼中全是泪光,“我算是他什么人!”
蔚海蓝不是不知道她和秦臻之间暧*昧不清的复杂关系。
袁圆从未被真正认可,处于不明不白的位置。
蔚海蓝起身抱住她,轻轻地搂着她的脑袋,想要给她最大的温暖,“找到他,去告诉他,他是孩子的爸爸,他有权利知道,如果他要,你也要,那么就生下来。如果他不要,那么我们再商量。总可以解决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袁圆并没有马上就去找秦臻,蔚海蓝知道她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就叮嘱她随时保持联系。蔚海蓝想了想,如果换成是她,同样也会犹豫不决。
又是周一,蔚海蓝坐车去工作室。
师傅开了音频,她听见广播里正在报道,“今日上午九点三十分,跨江大桥项目的投标会将会召开……”
马主席将准点于国贸大厦内,召开跨江大桥项目的投标会。
春城各家有实力的建筑公司都有出席,包括其他城市的公司。杨慕清作为鸿丰副董到场,而雷绍衡作为蓝天董事也应邀出席。投标会很是热闹隆重,放眼望去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
众人瞧着投标会还未开始,三三两两聚着闲聊。
这边杨慕清一到,立刻就有人迎了上去,杨慕清在圈子里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那些事儿虽然没有张扬,可也总会走漏消息。人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巴结总是没有错的。
杨慕清潇洒的笑谈风云。
杨慕清这边花了六倍的价格成功让蓝天公司员工震荡。
这个周末他又是亲自去了法国,打算去邀请建筑师卡斯泰尔诺先生。卡斯泰尔诺曾经经手过国外数座有名大桥的建设工程,国际知名的工程师,声誉和能力都是顶尖,若是能请到他来助阵,那么离成功就只有一半了。
杨慕清巨资力邀他加入他的公司,而卡斯泰尔诺则是声称会考虑。
卡斯泰尔诺的婉拒,让杨慕清感到不悦,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功而返。不过现在的局势,也让他很是满意了。
“雷先生来了。”
“哎?他怎么和乔委员一道儿来的?”
“看来蓝天建筑这次很有戏!”
杨慕清立于众人中间,就看见雷绍衡和乔委员寒暄微笑着走入会堂。
众所周知,乔委员是中*央派下来监督这次的投标的,台面上看似没有抉择权,但是这背后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雷绍衡提议的无烟城市计划获得好评,这次京城那边是一致推崇,自然凡响很好。
原本是周旋于杨慕清身边的人,全都朝着雷绍衡奔了过去。
乔委员一到,马主席也出来迎接,言词之间也是对雷绍衡夸赞有加。
杨慕清眼眸一紧,着实是心有不甘。
随后一干人等入席。
雷绍衡和杨慕清两人的位置,凑巧被安排在一起,那是第一列的重要席位。
“雷先生,这次的跨江大桥项目可是大工程,需要很多人手。蓝天的员工这都玩儿起了跳槽,你看你这都空了,还怎么竞标?”杨慕清低声说道,摆明了是要看他好戏。
雷绍衡平视前方,漠漠说道,“本来还想上个周末邀杨少董一起去温泉,可惜杨少董去了国外。”
杨慕清一听,笑呵呵地回了几句,就不再搭腔。
杨慕清早上才回到春城,刚刚下机就听见下属汇报,周末的时候,雷绍衡带着唐婉去了温泉。而一同前去的还有信宜药业的风景辛,当然连同蔚海蓝在内。下属来报四人是分开睡的,实际怎样就不得而知。
杨慕清越想就越不是滋味,脸也沉了几分。
投标会召开的很顺利,马主席的发言诚恳肺腑,最后逐一确定了竞标的公司名单。
蓝天建筑与鸿丰想当然全都入选。
杨慕清正聆听大会,等到马主席讲说完毕,他开口道,“马主席,我想在投标初期,各家公司都要汇报自身的具体资源,是否有能力承担这次的投标。我不巧听到一些消息,据说蓝天建筑员工流逝严重。当然了,这也许是造*谣生事,但是我想还是要请蓝天董事雷绍衡先生作出声明。”
众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雷绍衡。
马主席道,“雷先生,是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雷绍衡嘴角的笑自始至终保持着完美的弧度。
杨慕清原是得意的神情,在听见他的话语后,登时落空。
“蓝天近日确实出现了人事调动,为了迎接跨江大桥的项目,我筹划了最优秀的团队来建设这项工程。法国的卡斯泰尔诺先生以及国内的赵以升先生将会担任蓝天的总工程师,而技术准备、路基工程、路面工程、桥梁工程,将会由……”雷绍衡掷地有声,不疾不徐地说出负责这次大桥建设的主要名单。
而他光是提到起初的两个名字,就让众人大为震惊。
卡斯泰尔诺和赵以升,那都是出了名的难请。
卡斯泰尔诺脾气古怪性子孤僻,赵以升则是功成身退不再接工程,此番两强联手,这一支团队所向披靡。
乔委员笑道,“期待蓝天的表现。”
众人也附和微笑,唯有杨慕清气的脸都青了。
投标会散了席,雷绍衡身边人源拥挤了里外三圈。
乔委员道,“这外边儿寻着找着要见雷先生,你就不用那么臧了,该出现就得出现。”
雷绍衡微笑依旧。
杨慕清冷声质问下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董,我也不大清楚……”
杨慕清怎么也没有想到,雷绍衡竟然会有如此能耐。国内国外,美国法国德国,召集了这么多国家的精英,来竞投这次的跨江大桥。原是信心满满的杨慕清,此刻郁闷到不行,他望向被人群簇拥的雷绍衡,自言自语一句,“他到底是什么人!”
下属又接了个电话,而后急急道,“少董,大事不好了,公司三百个股票经济人同时辞职!”
“什么?”杨慕清大惊失色。
余光扫向那道匆匆离开的身影,雷绍衡笑容更甚。
“雷先生,墨柝的村长恳求要见您。电视台方面安排了采访。”王珊道。
“安排一下,我要请墨柝的村长吃饭,电视台那边给我回掉,告诉他们,我不接受任何采访。”雷绍衡沉声道。
每周的第一天,历来都是繁忙的,工作室里也是忙翻了。快到午餐时间,两个助手就弄了些小点心,也送了一份上来。而蔚海蓝仅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助手问道,“蓝姐,你减肥啊?”
蔚海蓝道,“不是,只是没什么胃口。”
“你可别减肥了,你都这么瘦了。”助手笑着说道。
自己有没有变瘦,蔚海蓝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只是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蔚海蓝又想到袁圆,袁圆突然说她可能怀*孕了,这也带给了她不小的震撼。她不禁算了算日子,上个月的月事有来,但是这个月却还没有到时间,所以不大知晓了。她又想起自己之前一直不舒服呕吐,又是惊了下。
难道她也怀了?
蔚海蓝这么想着,胸口又开始发闷,此时助手喊道,“蓝姐,有位王小姐找你。”
蔚海蓝走出去一瞧,竟然是王珊。
王珊道,“夫人,快是午餐时间,雷先生让我接您过去吃个饭。”
蔚海蓝心里正是狐疑,想着是怎么回事。
王珊又道,“这次是请了墨柝的村长。”
蔚海蓝当下了然,就随着她而去。
宴请的酒店是中*华之星,蔚海蓝由王珊带着进得包间,就看见雷绍衡和村长相谈甚欢。
他一个眼神扫向她,那目光太过曲折,蔚海蓝被他瞧的不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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