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的电话挂断了，不用她开口，势家三个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哎声叹气：“作孽哟，好好的媳妇没弄着，飞了。势成你个呆头，奶奶的话你不听，这下有得你后悔呢。”

　　林雪一听就很生气？这是谁的责任？到现他们还没事人一样，反将责任推给她！她有心要说两句，但一看势成垂头丧气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又换成：“势成，你想开一些，不要太过担心，我们大家再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

　　势成黯然不语。这会儿他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成了七零八落，痛得难以忍受。若不是没有走回房间的力气，他一定不会在这里呆着——难道听奶奶与婶婶吵架吗？这些天她们吵得够了，却没有吵出个结果。

　　势老太在一边煽阴风：“别再讲这些没有用的话，再商量没有房子也是白搭。”她翻着白眼，看儿子是恨铁不成钢，看媳妇是恨不得生吞活剥。

　　林雪真的生气了。从孩子的角度她并非不想帮他，甚至还主动拿出五十万助他们买房，要知道这可是她不吃不喝两年的工资，自问婶婶做到这个地步，势家人无论如何也该满足了。可人家呢？偏偏不领情不说，还总是在嫌她小气。老太太这里天天说着怪话，老大夫妇这么久连个屁都没放一下，活像势成不是他们的儿子。

　　“势清明，你自己说说看在这件事情上，我林雪做得如何？”她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丈夫，对于老太太，她已经懒得再和她说什么了，因为这个老人完全不可理喻。有时候林雪真恨不得自己程玉玲那样的泼妇，可以痛痛快快地和老太太吵一架，什么难听骂什么，而不必因为面子问题考虑得太多，让自己受委屈。

　　势清明能说什么？此时他敢得罪天下人也不敢得罪林雪。黎家婚事攀不上，势清明的难过程度并不比势成好多少——谁能看着一个金元宝毫不动心？

　　“妈，这些孩子们的事你就别管了，成不成？”他几乎是在哀求着。

　　儿子一开口就泄她的气，气得老太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不孝子。她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管，是我多事好吧？你们是能人你们管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收场。”尾音拉得长长的，显然十分不满。

　　林雪被她气得笑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然脑残么？还留在这里上赶着贴钱呢？

　　势清明且没有心情管她，得要好好劝劝自己不明事理的娘。他也看出来了，老娘留在南京对势成的婚事有百害无一利，不如赶紧将神送回老家，他才能定心定意地说服林雪重新出马。

　　知子莫若母，对于怎样应付老太太，势清明还是有一手的。

　　“妈，您别跟林雪置气，她今天开车撞了人，心情不好。”

　　老太太根本没想关心媳妇的车祸是怎么回事，只顾着和儿子使气：“她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往我身上发呀？我是她的出气筒。”语气硬得，一个字能砸出一个坑。

　　“怎么可能呢，妈！”势清明赶紧陪着笑，给老娘拿了个水果，“林雪再大胆子也不可能和您发脾气呀！她那是和我生气呢，意思我没有赶紧过去帮她，是让势成去的。”

　　“有人去就行了，又没出什么大祸，不然她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成成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赶过去，势家人对得起她了。你么去接妈妈也是正事，又不是去嫖女人。”老太太撇了一下嘴。

　　势清明不得不佩服自己老娘的观察能力，果然一看就准。只是老娘最后一句说得实在不像话，当着势成面就更不得体了。

　　“她呢本来说了不回来，可现在回来了，见了您未免有点面子上挂不住。”势清明又说，一面用眼睛看着林雪的房门——关得紧紧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可得保证自己后面的话一句都不要被林雪听到，否则又横生枝节。

　　这句话倒说得老太太心里头舒坦：“没那个志气就别说过头话，她不回来回哪儿去？我早给她相过命，别看下午说得那样狠，过不了两天就回来；结果怎么样？一晚上都没有。就你还屁颠屁颠地要去找她，没志气！妈真为你担心，你就这样被个女人拿住，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与儿子的小心翼翼不同，老太太是恨不得儿媳妇能听到，所以声量开得特别大。势清明想拦又不能拦，只怕老娘会再生气，下面的话不好再讲。老太太越讲越得意，说得唾沫星乱飞，全然忘记了一旁还坐着个伤心欲绝的大孙子。势清明也大愿意听老娘的这些话，但还得耐着性子听着，直到火候差不多才找了个老娘喝水的空隙，插进来说了一句。

　　“妈，我是这样打算的，”他的声音越发小了，“势成这门婚事不成不行，孩子根本离不开欣想，再说欣想这孩子条件也确实不错。”——下面的话他无需讲得太明白，老太太自然懂得的——“可是现在毕竟是咱们家有错在先，因此还得去找人家好好赔赔礼。”

　　“这个，你哥他们怕是去不了，事情在你们这里发生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你哥那个犟头，怎么可能去人家说软话？”老太太皱一下眉，替大儿子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在她心中事情闹到这一步，全部是林雪的错，因此赔礼道歉什么的也该这个女人出面。

　　势清明早料到她会这样讲，因此赶紧笑道：“这件事我和林雪承担，不用老大出面。”其实他明白老大去了除了将事情越弄越糟，不会有其他效果。

　　老太太放了心：“这样么好的呀，你们就辛苦再跑一趟。”

　　“但是，妈，现在情况可还和以前不一样了。”势清明欲言又止。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怎么不一样？你老婆又出了新花样？”

　　势清明急得直摆手：“妈，您说什么呢，这又和林雪有什么关系？您想啊，势成说了那么大的谎骗了欣想家爸妈，人家父母又不是吃素的，那样轻而易举原谅势成？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林雪去向人家解释，房子确实是给了势成的，只是手续没有来得及办，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一句话说得埋头伤心的势成也睁开眼。

　　就连老太太都觉得儿子的这个想法不靠谱，如果林雪这样好说话也不会生出这场祸事了。

　　势清明神秘地一笑：“妈，我有办法。她是口硬心软，劝一劝就好的。不过……”他故意地停顿了一下。

　　老太太赶紧问：“什么？”

　　“妈，你能不能暂时回老家几天？”势清明小心地问。

　　老太太的脸当时就往下一沉：“搞了半天你是想听你老婆的赶你妈回去，一天到晚就是怕老婆，她放个屁你都当圣旨捧着，难孝道也不要啦？我真是白养了你！”说说眼圈便红了。

　　势清明被她骂得满脸通红：“妈，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当然不舍得您回家，您老人家在这里我天天下班就有现成的热饭吃？我心里什么事也有人听。可是有一样啊，你在这里林雪她臊得慌，之前那样指天跺地发誓，不让势成用她家的房子，现在又忽然反悔，她怎么放得下这个脸？常言道恼羞成怒，您看她这些日子脾气坏的，动不动就发火。”

　　老太太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居然直的就相信了儿子的话。

　　“明，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妈就回去两天？”

　　老太太嘴上这样说，心里实在不舍得离开这个安乐窝。这些日子住下来，她原先的那些老朋友、老搭档们又都渐渐联上线了，她的日子正在逐渐规律化——早晚跳跳舞，下午弄场小牌，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势清明一家人本来就事情少，林雪每个周末又会大扫除，老太太除了三顿饭实在没有多少事做，真是快活极了。可想一想乡下，老太太就凉了心。

　　势清明难得老娘松了金口，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地顺着杆子爬：“这样最好了，妈，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是顾全大局的。势成啊，这天下最疼你的就是你奶奶，以后，你可得要孝顺她！”

　　势清赶紧给老娘发糖衣炮弹。

　　势成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从他的内心也是巴不得奶奶赶紧回家。事实证明自从老太太来了之后，这家就不曾安宁过，婶婶的脾气也不如从前了，成天板着脸，有时候他都不大敢和她讲话。

　　老太太骑虎难下，她看了看势晔的房间：“我就是担心我这小孙子，我一走又没人做饭给他吃。”

　　这个借口找得真是不够高明，由于饮食习惯不同，老太太做菜特别爱放生姜，而势晔最讨厌的就是生姜，老太太做的饭在孩子眼中还不如他妈做得好呢。

　　不过，当着老太太的面势清明可不会这样讲：“势晔当然也是舍不得奶奶的，可是妈，为是势成，也只能先委屈着他。好在您回家也用不了多久，等势成的婚事订下来，这里多少事等着您呢，您不出马我们哪里搞得定？”他的嘴上像是抹了蜜。

　　老太太叹了口气：“回去就回去吧，你哥嫂和你爸在家里我还真是不放心。我也是一辈子的劳碌命，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天，走到哪里都是受累。”势清明当然竭力附和老娘的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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