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原来的安排，势成爸妈和奶奶到叔叔家住一夜，明天回老家，但现在这种情形他爸妈再住叔叔家不合适，势成只得将父母带到自己的出租屋。

　　势成妈妈是第一次来，一进门就打量着屋子，啧啧称赞：“虽然比你叔叔家小，但也不错。我儿子真有本事，才工作一年就在南京住上大屋了，不像你叔叔，直到生了势晔才搬大房子。”

　　势成只有苦笑，这个房子没有多久就要到期，之前的房租是叔叔交的，他自己还真承担不起，而且也不舍得。

　　家里只有一张床，势成让给爸妈住，自己抱了床被子睡客厅沙发。闻着被子上欣想的味道，势成心痛如裂。欣想离开他了，爸爸妈妈与婶婶彻底撕破脸了，眼前一片黑暗，他几乎没有再走下去的勇气！在沙发上勉强挨到六点钟，势成再也躺不下去，起床洗了个澡清醒一下头脑，然后下楼给爸妈买早点。

　　元旦还在放假中，街上的节日气氛也冲不走他内心的痛苦，反而因为屋外的冷空气，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到了绝望。在外面不知道转了多久，直到妈妈打来电话，他才发现已经八点多，赶紧买了早点回家，刚掏出钥匙开门，就听到妈妈关心的声音。

　　“是势成吗？”

　　程玉玲推着手扶车站在屋子中间，眼巴巴地向外看。

　　势成放下手中的东西：“妈，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妈担心你，一夜都没睡。”程玉玲深情地说道。

　　势成没有开口，对父母现在他已经提不起感情，只有义务。现在他只盼望着父母赶紧吃了饭，接上奶奶一起早点回老家，他才能一个人静一静，整理一下自己心头的伤口。

　　程玉玲跟着儿子进了厨房，一面看儿子做事一面夸奖儿子不简单，家里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妈，都是欣想收拾的。”势成低声说了一句。

　　程玉玲这才发现儿子的脸色难看得怕人，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势成看到妈妈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一些不忍了，勉强挤出笑容：“咱们出去吧，我给你买了稀饭和油条。”

　　“你爸爱喝豆浆，怎么买粥呢？”程玉玲轻声说了一句。

　　势成暗自叹气，爸爸对她再不好，她内心还是关心着他的，大约这就是家人。他默默地将妈妈安排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吃早点。

　　可是端着碗势成却一口也喝不下去。碗筷都是欣想买的，她是个讲究的人，两人的所有餐具都是情侣装，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等爸妈走了，他要将与她相关的所有东西都藏起来，不然自己没有办法过下去！

　　“快吃呀。”程玉玲提醒着儿子，一般艰难地拿了根油条放在儿子碗上。

　　势成不敢抬头，怕眼泪会掉出来，勉强咬了一口，却嚼了半天也咽不下。他索性放下碗筷，和妈妈打个招呼说要上厕所。

　　程玉玲啧着嘴：“和你爸一个德性，一吃饭就屎尿多。”

　　这种话让势成十分反感，他才不会像那个人！

　　坐在马桶上吸了几根香烟，势成心里好过了一些。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奶奶从叔叔家打来的，因为不放心儿子与媳妇，所以奶奶决定在叔叔家住一些日子，暂时不回老家了，让势成和他爸妈讲一声。势成心里莫名其妙地一沉，出来告诉妈妈这个消息。

　　程玉玲骂了一句：“老太倒会享福，你爸爸工地上还要忙两天呢，她就不管了。照顾你叔叔婶婶？别让人恶心了，她不将你叔叔家搅外天翻地覆我就不姓程！”

　　正在发牢骚，势生立从房间里走出来，开口就骂：“一大早你放什么屁，不开口怕当你是死的？我妈的事要你管，她老人家爱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

　　程玉玲不仅没生气，反而陪着笑脸到厨房里给他拿碗筷。势成要去她竭力不肯，意思这些她能做得了。事实上在听说老太要留在南京时，程玉玲就也心动了，所以现在特别想在儿子跟前表现一下，其实她也能做很多事。

　　碗拿来势成一看就来了火，居然是欣想的专用碗筷。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上前从妈妈手中抢了下来，程玉玲被他的举动给惊呆了。

　　“这碗筷谁都不许用！”势成吼了一声。

　　程玉玲无辜地看着丈夫：“成成怎么了？”

　　势生立没吱声，因为没有开口的心情。

　　经过一夜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心里发虚，似乎将老二夫妇得罪得太狠，也不知老二心中是什么想法。从小到大，兄弟两真正红脸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当然主要是老二一切都不与他不计较的原因。但昨天发生的一切，让势生立这种厚脸皮的人也觉得无从下手。

　　吃完早饭，见儿子闷头坐在沙发上抽烟，势生立便问：“你奶奶没说过多久回去？”

　　“没有。”势成嗡声嗡气。他只求父母可以早点离开，让他能够早点安静下来。

　　势生立见儿子不懂自己的意思，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打个电话问一下嘛。”

　　势成头也没抬：“要打你打，我不好意思。”

　　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

　　势生立心头火起，他要是好打不是早就打了吗，还来求儿子？其实打电话给老娘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想试探一下老二的态度。

　　程玉玲坐在餐厅远远地说：“有什么好问的？老太想回家的时候自然会回家。”

　　势生立沉默着没有开口。

　　程玉玲又说道：“你妈关心儿子，不肯回去。我就放心得下成成？他这种状态，愁得我一夜都没能合眼。”

　　“你有什么屁就直接放！”势生立没有好声气。

　　程玉玲依旧笑容满面的：“我也想留下来照顾儿子，你妈回老家时再和她一起走。你看呢？当然我也不放心你，在家什么都不会做。但是，儿子这种样子我在家也不放心呐！”

　　势成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妈要留在这里？”

　　势清明巴不得老婆不回去，他才自由，当即满口答应。

　　事到如今势成顾不得让爸妈难过，只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妈，你不能呆在这里，我没办法照顾你。”

　　程玉玲笑笑：“妈还用你照顾？妈留下是照顾你的。”

　　势成哭笑不得，她走路还要人掺扶，还照顾他？妈妈已经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了，看得势成心惊胆跳，生怕她会摔了——不管摔着人还是摔着碗，对他不是好事情。

　　想了半天，势成才说：“妈，我早上出去，晚上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做什么？我也不放心呐！”

　　势成的反对理由在程玉玲的眼中不值一提。

　　“妈妈自然有妈妈的事，这个你不用担心。妈在这里，你晚上一回来就有热饭吃，多好。”她环顾着四周，“只有小房间还空着，你就买张床放在小房间吧！锅碗瓢勺、油烟酱醋都要添置，你说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要什么没什么，也不知道平时怎么吃的饭。有钱人家的姑娘就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会！”

　　势成实话实说：“我和欣想只需要做点早饭，中午吃食堂，晚上在婶婶家吃。”

　　“怪不得你这样瘦！”程玉玲哎声叹气。

　　势成有心反驳两句，想想还是算了。和她这种糊涂人，没什么好争论的，不要再争论出一通气来。

　　程玉玲住了嘴，踅回房间里拿上自己的包，冲着儿子一点头：“上街买东西去！”

　　势成那里还在考虑着怎么劝妈妈回去，没想到她来了这一出，顿时不知如何开口。程玉玲是个急性子，招呼着丈夫立即走，早点将东西置办齐整，他也好早点回去。这种骑虎难下的情形，势成只能不情愿地跟出来。转了一整天，直到下午才将该买的东西全买好了，这还多亏一出来就在万达碰到李菲，否则不会如此顺利。

　　李菲心细，不仅带着势成家人用便宜的价格买到了好东西，还帮他们提了若干建议，许多他们没有想到的生活必需品也都帮着置办全了。到此时，势成成了跑腿加跟班，只知道在李菲的指挥下一趟一趟往家送东西。加上这个丫头嘴巴甜、会来事，下午回到势成家时，势成妈已经一口一个小菲儿，一口一个小丫头了，并且还说什么她的侄女叫程菲，所以一听李菲的名字就觉得亲切之类的话。李菲当然也顺着竿子向上爬了，竭力巴结着势成妈，生怕她有一点不满意。

　　事实上，刚遇上不到三分钟，李菲就从势成妈的口里知道势成所欣想分手了，这个好消息让她恨不得冲着全世界欢呼。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即推掉小姐妹的约会，全心全意地陪伴着势成妈，好听话讲了几箩筐，直将势成妈夸成天下最伟大的母亲。

　　程玉玲在她的好话中也有点摸不着东南西北了，居然真的以为自己留下来是因为心疼失恋的儿子，所以不顾身残也要在这里照顾他。而程玉玲也因为听说李菲家就住在隔壁村子，对这个小姑娘越发满意，小模样虽说不如欣想，家里也没欣想家有钱，但这孩子热情也聪明，不像欣想木呆呆的，跟她讲半天话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要拉势成做翻译。

　　程玉玲暗自感叹，不知道有多久她没有这样痛快地和人谈心了，因为家里人都嫌她烦，几乎一开口要立即被挡回去。

　　势成有点心烦，如果妈妈能够拿出现在百分之五十的热情，也不至于让欣想感到心寒。因为李菲在，他更加思念欣想，原来与欣想在一起时，他还不时与李菲弄点小暧昧，现在没人管了，他反倒越看李菲越不入眼。所以一回到家，他便对李菲下了逐客令，话当然说得很好听。

　　“耽误了你一天时间，赶紧回去休息吧，就不留晚饭了，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做，下次再后补吧！”

　　他话中的意思李菲如何听不出来？他现在与欣想分手却又忘不了她，所以想与自己撇清关系，李菲不可能让他得逞！打蛇打七寸，讲究的就是快狠准。势成爸妈在这里，正是她拿表现的机会！

　　李菲靠在势成妈妈身边：“那我更不能走了。一会儿人家送床、送东西来，你和叔叔是男人又不会做，我留来来总能帮阿姨一点忙，是吧，阿姨？”

　　这话简直说到程玉玲的心里去了：“是啊，小菲儿不能走。”她白了儿子一眼，“你爸马上就回去了，我一个人做到明天只怕也整理不好，难道还能指望你？”

　　势成黯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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