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对雪凝来说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那天我一个人从无名小站下车,开始了我的西北之旅。我要去的地方是延安,但我不知怎样才能到达延安,准确地说,我手中虽有地图,但却毫无方向感,当时抱定的想法是,先逃离那趟开往北京的火车再说。
那列火车要将我带入原有的轨道;
雪凝想要出轨。
“我是军校二年级女生
我在实验我自己”
我背上有这样一块虚拟的牌子,它就贴在我硕大的阿迪达斯旅行包的后面。当一个我往前走的时候,另一个站在后面的我就能看得到,那块牌子可大可小,可以清晰,也可以模糊。站台上灯光昏暗,我看到我的影子越来越多,像花瓣那样朝着四面八方绽开着,她们背后都贴有同样的字迹,因为恐惧,那块牌子涨得好大。
我一个人通过黑暗的过道,腿软得厉害。
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出来。越往深处走,黑暗的面积就越大,像墨水那样像四周洇漫着,我被墨水包围了。这时候,我看到一双如眼睛一样闪闪发亮的东西,蹲伏在暗处(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一只猫,也可能是一个人),他看着我,眼睛像水晶一样亮。
我停在原地,迸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亮东西也像被我定住了似的,突然停止了闪烁,变成了两个微绿带莹光的亮点。
向后退,还是往前走,我在1秒钟之内就决定了。
奇迹就在我奔跑起来那一瞬间出现了,当我决定冲过去的时候,我的身体脚不沾地发生了位移,我像一阵黑暗的风一样刮过通道,回头看看,并没有什么东西在追我,也许是我自己在吓唬自己。
出站口无人检票,也无人通过,这里就像一个早已废弃的车站,看上去荒凉极了,青灰色的灯光落在地上,也落在我脸上。我看不见我自己,但在想像中我的脸已变成了青铜色,延安在一个遥远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延安的一块岩石上刻着蓝玫的名字,“蓝玫”这个名字经过我外婆的多次叙述,已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虚构中的名字。
(我甚至怀疑,外婆家是否真有这样一位蓝妹妹?)
我外婆如果活在现在这个年代,我想她肯定是一位出色的小说家,她讲故事能力极强,她能把一个故事讲得一波三折,让人心里痒痒的。家里人谁都没见过蓝玫(我外公解放前就去世了),蓝玫只活在叙述里。
赵雪凝延安行的第一站,是一个我至今已记不起名字来的小镇,为了叙述方便,我将在这部小说里管它叫“晕城”,晕城的地理位置在中国北部,黄河以南,我的目的地是一直往西走,穿过无数村寨城池,进入大西北地界,直至延安。
从我考上军校那天起,我一直梦想着这样一次冒险旅行。
“我是军校二年级女生
我在实验我自己”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一个主题,每个人活着都得有个主题:有人一生以生病为主题,有人一生以变态的爱为主题,有人一生以虚构为主题,有人一生以亲历为主题,总之花花绿绿,什么样的人都有。
赵雪凝从北京实验中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军人,军人的主题就是磨练,让身体受苦,让精神受苦,让混身上下的细胞重新排列,我在操场走队列,我在靶场上瞄准星,我坐在大教室里看模糊的电影资料片,我在饭堂吃粗糙的饭食,我在早晨零下10度的薄冰里出操,我在宿舍空无一人时一个人哭,这都是我受苦的种种面目。当时无法承受的,现在想来却是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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