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北京去外地上军校,与当年外婆的小妹蓝玫去延安,这两件事中间有着某种神秘联系,我们家族史上的女人,仿佛被某种神秘链条所连接,循环、往复、螺旋上升,每隔几代就要出一个像我和蓝玫这样叛逆、自我、行为出人意料、打破常规的异类。
当我在晕城的一家小旅馆里醒来,我的意识开始恢复,懊丧、后悔之类的情绪一扫而光,“我要去延安”的情绪空前高涨。我一边梳头、洗脸、刷牙,一边想着早晨要干的事,我想,最重要的是要搞到一张往西去的火车票。
我在旅馆附近的一家早点摊吃早点的时候,有个小个子男人凑上来说,他可以帮我搞到火车票。我本能地感到不安,但又急于离开,就把我住的房间号告诉了他。当我拿出钱包要给他车票钱的时候,小个子男人说:“算了算了,等搞到车票再说吧。”
下午,我躺在床上看书,忽然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
“谁呀?”我问。
那人不吭声,并继续敲门。
“谁?是谁呀?”我想我在本地没有一个熟人,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敲我的房门呢,肯定是敲错门了。
我拉开房门一看,原来是早晨答应帮我搞票的小个子男人。
“是你呀?”
“我可以进来吗?”
“票呢?票买到了吗?”
“嗨,别提了。”
男人口干舌燥地进了门,眉头皱成一个死疙瘩,伸手问我要水喝:“水,”他说,“快给我倒杯水,都快渴死我了。”
我嘴上不好说,心里却老大地不愿意,故意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递给他,心想喝吧,烫死你。
小个子男人喝了一口水,果然“嗷”地一声叫起来。
他坐在窗前的一把旧木椅上,絮絮地说着话。
他说,票很难搞呀,我排了一上午队,结果还是没搞到;
他说,往西去的人很多,都是利用暑假出来旅游的学生,你也是学生吧?
他说,我倒有个建议,你不如在这里多住上几天,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陪你玩玩。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在那儿说,没人接茬。下午的阳光恍惚得很,把什么都照得变了形,桌椅和木床仿佛浸在水里,边缘出现奇异的波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坐在屋里的这个陌生男人是谁。
我跟着一个奇怪的人走出了房间,到一个破旧的公园去看一只老而瘦的猴子。那个公园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只看上去脏兮兮的猴子。我有一百个不情愿,不愿跟那小个子男人走在一起,但总觉得人家好心好意,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绝。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许多错误都是由于“心软”造成的。你不好意思对人说“不”,人家就会认为你在暗中默许他什么,对你越来越放肆,没完没了地纠缠你。如果你当时就很严肃地回绝他,就会避免日后的许多麻烦。
他说,我陪你玩牌吧?
我说,我不想玩牌。
他说,那你想玩什么?
我说,我什么也不想玩。
然后我们就干坐着,不再说话。下午公园里几乎没人,烂熟的果子掉了一地,我从来也没见过那种自然脱落的果子,形状像乳房一样美妙。
我忽然觉得后腰上多了点什么,小个子男人假装自然地把手搭在了那儿,然后他开始轻轻捏我后腰上那块骨头。我不敢动,生怕挣扎会带给我更大的灾难。他的手朝上移了一点,搭在我背上,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
----去延安?
----刻在石头上的字?
----你真怪啊。
我“唰”地一下从石椅上站起来,把他和我都吓了一跳。我直冲冲地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要往哪时去。我听到身后有个人跟着我不停地在说“你生气了啊?”“我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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