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复原蓝玫当年的梦境,重现她和老葛在一起,6个之月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我在外婆的讲述中添进许多私人的东西,我知道复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们当年到晕城执行的是一项秘密任务,所以没有留下任何史料记载,过去的热血如云烟,飘散在国土的上空,只有某种灵异女人才能看得见(比如说我)。
还是让我来继续前面的叙述。
他们在山路上行走了一整夜,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进了一个村子,交通员将他们秘密安排在村口一户人家里,蓝玫的身子刚一挨床,床就飘了起来,她不知怎么会这样,瞌睡像黏稠的胶水,很快将她的双眼胶住了,她动弹不得,没办法将眼睛睁开。
中午12点,蓝玫撑着把绸伞,站在斑驳的光影中等人。街上车水马龙,所有人都走得急匆匆的,像是要去赴一个等待已久的约会。上海的街道像是蒙在一层雾里,影影绰绰,楼宇的尖顶像潜入牛乳的一把把叉子----那是些没有屋顶的房子,像一篇篇没结尾的文章、没结局的戏剧,显得没着没落。
很多人虚着脸在街上来回来去地走。
蓝玫皱着眉,很想看清其中的一个。
身体清晰可见,只有脸,脸是看不见的。蓝玫站在路边,撑着把绸伞,她站在伞的阴影下,看着模糊的城市,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在缓慢旋转,这是一座不确定的城市,雾中的家园。
在众多人中间,有一个同样是脸部虚幻的人,步态从容地朝蓝玫走过来。她的心忽然间感到窒息般地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胸口,无法摆脱掉。她拼命吸气,绸伞在阳光下扑簌簌地抖着,光斑乱闪,景物旋转,街上的人忽然间奔跑起来,那些没有脸的人,奔跑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两倍,真是不可思议。
脸部虚幻的人走过来,靠近她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她“呀----”地一声叫出声来,傅子恩以一年前的模样,衣装笔挺地出现在蓝玫面前。
呀呀呀,蓝玫连着呀了三声。
她盯着他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你呀?”
“怎么,你等的不是我?”
“我一直站在这里,想不起在等谁。”
傅子恩说:“走吧走吧,你等的就是我。走吧。”
她跟他走了,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走进霓虹闪烁的夜色之中,他们并排往前走,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他俩从一开始好象就同时存在,音乐家廖钢和酷爱戏剧的大学生傅子恩,他们既是情敌,又是朋友,他们前后脚去了延安,他们生命的历史注定要跟那个叫蓝玫的美丽女子缠绕在一起。
排演场里点着一盏奇怪的灯,很大,中间好像裂开来。三个人朝着那盏灯走过去,灯像门一样把他们吞进去又吐出来,他们看见了舞台,舞台上枪声大作,蓝玫想了很久,才想起这是一出战争戏。
敌人的飞机呼啸着,从舞台上空飞掠过去。突然,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了:傅子恩站到了书店门口,正和他的同学说话。几分钟之后,他即将与那个同学一起被鬼子的飞机炸死......
不要!不要!
蓝玫喊叫时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蓝玫被人从梦中推醒的时候,情况已经很紧急了。有人俯在她耳边小声说,赶紧走,咱们被敌人包围了。蓝玫迷迷糊糊抓起床上的衣服,胡乱地穿着出来,见葛团长已经备好了马,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像纸片,烈焰马驮着她,冲进早晨黏稠的雾里。
喜欢凝望延安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凝望延安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