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电视台去录节目。已经是新世纪了.我真的过上职业写作的生活,并且做得很成功。一切就像在梦里,许多年前的一个下雪的夜里,我在学校操场上对小碚说:“是的,我会职业写作。”
她突然大笑起来。我一直记得她的笑声,她认为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换句话说,她认为我不过是个爱做梦的小女生罢了。梦人人都可以做,但梦永远是遥不可及的,是童话,是电影,是故事,是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事。
毕业后,我和小碚有过电话联系,我被分配在空军的一所保密学校里教书,小碚被分在廊房,地点很偏僻,好像是个研究所。由于我们所学专业都属保密性质,联系渐渐少了,一年之后就断了联系。
电视台前的那条路平时行人很少,两边覆盖着枝蔓弯曲、形状好看的树,夏天的时候这是一条北京少有的安静的林荫道,冬天叶子落净了之后,弯曲的枯树枝像骨骼一样美丽。
我就是在这样一条空荡荡的路上与小碚再次相遇的。
那天我到电视台去录节目,那是一档与电影有关的节目,除了写小说,我还对电影感兴趣。对面的女郎就像电影里的某个镜头那样,一下子就出现在我面前,并且很快地,她与我擦肩而过。北京很大,我们很少能在街上遇到熟人。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擦肩而过;
回头。
我们同时停下脚步,回望对方,又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
一切都像梦境:我和小碚在一条无人的街上重逢,天上飘着小雪。她像许多年前那样大声地笑,然后她说雪凝没想到你真的出名了,我在新浪网上看到你的照片,我都不敢认了。
导演说,在节目录之前,得先开两个会、彩排一回,然后才能正式录。我坐在人来人往的宾馆套房里,听到同一个空间里至少有八个人在同时讲话,人1在给什么人打电话,人2在网上查东西,鼻子尖紧贴在电脑上,人都快钻进去了。人3跟人4坐在沙发上合看一本书,时不时地交谈两句。人5在跟人6、人7谈节目内容,人8在串词。
我听到许多声音重叠在一起;
听到女兵们出操时发出“一、二、三、四”的口令;
听到几百人在饭堂同时进餐时发出的“嗡嗡”声;
听到风吹在树叶上发出的声响;
听到女兵们的笑声、歌声和尖叫。
小碚完全变了,变得特别自信,她现在是著名的摩托罗拉公司的高级雇员,由于环境和地位变了,我觉得她甚至连长相都变了(变漂亮了)。她坐在一套透明的玻璃餐具后面,笑得很灿烂。
窗外在下雪。我们在吃饭。
小碚不愿再提过去的事,她更多的喜欢谈她的现在,她说毕业后没多久她就转业了,她相信自己更适合在地方工作。她一开始是在公司之间跳来跳去,终于固定下来,就一直干下来,干得很不错。
“重要的是,那工作适合我,它使我感到愉快。”
说完她竟然大笑起来,就像许多年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突然暴发出一场大笑,那时多年轻,那时多青涩。汪峰的《青春》就在这时响起,就像给我们的青春适时地加了一个注解,一个优美的旁白,一个手势,一个梦。
我打算在黄昏的时候出发
搭一辆车去远方
今晚那儿有我友人的盛宴
我急忙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迎面扑来是街上闷热的欲望
我轻轻一跃
跳进人的河里
外面下起了小雨
雨滴轻飘飘地像我年轻的岁月
我脸上蒙着雨水
就像蒙着幸福
我心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没有痛苦
这个世界什么都有
就像每个人都拥有
继续走继续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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