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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有病,得治

如果当初我勇敢 天爱 12694 2021-04-02 12:01

  一兮什么都好,只可惜是个哑巴。

  “一兮,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剧组里,这次真算我拜托你了,帮个忙吧。你也知道这个本子我们做得多不容易,资方既然都愿意投这么一大笔钱了,制作环节尽量就少打折扣。”

  明亮的客厅里,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对着沙发几乎讲到吐沫横飞。

  “上午的制片会议你也听见了,照现在的进度很多戏都得缩减,有些大场面也得删,前前后后要随机改动的地方不少。我跟你对剧本是最熟悉的,换了别人跟组我也不放心……”

  顾一兮蜷缩在巨大的单人沙发里,抱着电脑聚精会神地打字,似乎对徐正之的苦口婆心置若罔闻。

  徐正之双手叉腰,缩了缩鼻子,拿出必杀绝技,猛地凑到顾一兮面前:“一兮啊,你有什么条件随便提,钱的方面也好说。”

  顾一兮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

  “咳咳,昨天我和导演提了沈临西,让他演林长清,问题应该不大,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要不让你们住对门?”

  顾一兮又敲了几个字后,再次抬头,同时将电脑屏幕对着徐正之的脸。

  文档上打着几行字:

  1.我住单间,要安静。

  2.晚八点到早八点,不能有人敲我的房门。

  3.我尽量配合制片组和导演组,但我认定不能改的地方,就一定不会改。

  4.每集稿酬多加五千,首轮回款我要百分之二。

  5.喜欢沈临西的是顾婴,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徐正之看到稿酬那一行的时候,几乎泪目:“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顾一兮的要求,前两项都没问题,第三项问题也不大,唯独第四项,真是活生生地从徐大编审身上刮一层皮。

  圈内都知道,徐正之此人爱钱如命。顾一兮跟着他多年,清楚他对底下人还算厚道,该给的钱一分不落,但多余的却是一毛不拔。这部电视剧投资六千万,徐正之的编剧费用是四百五十万,算入总投资折合成百分比就是百分之七点五。按照惯例,徐正之只用分少部分钱给手下几个小编剧,剩下的大头都是自己的,但这次顾一兮竟然开口就要走百分之二。

  这要放在任何时候,徐正之都是不会答应的。可徐正之闻名圈内的另一件事就是惧内,他两个月前就答应了陪妻子去环游世界,在这个出门的节骨眼上,打死他也不敢跟妻子说不去了。

  思忖良久,徐正之哀叹:“好吧好吧,这钱与其给别人赚去,还不如给你。那就这么说好了,这几天你就收拾一下。”

  顾一兮淡淡一笑,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徐正之还在一边小声嘀咕:“丫头片子,我身上这么多优点,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抠钱!”

  顾一兮并未回应,兀自埋进沙发,盖上毯子,睡觉了。

  徐正之看着顾一兮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归气,可想想她年纪轻轻的,还要养活一个孩子,还是不由得有些同情,心道:一兮什么都好,只可惜是个哑巴。

  顾一兮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拎着个小行李箱住到剧组驻扎的宾馆。宾馆位于A城郊区,地方稍显简陋,出行不便,好在居住设施齐全。

  没想到,住进来第一晚就有人敲门。

  顾一兮很是不悦,看来,晚八点到早八点不准敲门的要求,并未被认真传达。

  来人约莫三十出头,穿运动装,戴鸭舌帽,看上去很年轻,且是帅哥。顾一兮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想要加戏的演员。

  那人见着顾一兮,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你是徐编派来驻组的编剧顾一兮小姐吧?冒昧打扰了,我是唐一隽。”

  顾一兮有些惊讶。

  唐一隽,近些年在影视圈风头正劲的新锐导演,也正是这部戏的导演。

  唐一隽斜靠着门,看着顾一兮,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架势:“我开门见山地说,剧本里有几个大场面的地方,制片人可能想删,请你一定帮我保留。”

  顾一兮听完,淡淡一笑,回身走到房间里的书桌前,拿起纸笔,开始写字。

  唐一隽在门口等了片刻,顾一兮回过身,递给他一张印着桃花水印的纸笺,上书一行小字:“我就是一个小编剧,你认为我有能力帮到你?再者,我并不善于说服别人。”

  唐一隽的眼神扫过纸笺,又复杂地看着顾一兮,道:“抱歉,我忘记徐编说过的,你……不会说话。”

  顾一兮看着他,不动声色。

  唐一隽稍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剧本第二集第六页,女主角第一次和男主角的全家照面,上午会议上说要把这段戏删减,我认为不妥,整场戏八个人,贯穿全剧的人物有六个,从演员成本上来说,不会增加多少。第五集第二十八页,制片人说要把地点改在主场景,也没必要,那个外景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成片效果大不一样……”

  顾一兮唰唰又是几笔,拿起纸张,给唐一隽看:“制作成本,与我无关。”

  她随即准备关门。

  就在房门被关上的前一刻,唐一隽的脚突然伸进来,挡住了门。

  顾一兮微微皱眉。

  唐一隽扣着门,语速飞快道:“第七集第八场,男女主角爬窗户的戏,是他们情感的一次增进,应怀悉在此前完全不了解方阙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晚,他们偷偷溜出应家大院,第一次对彼此有一个全新的了解,在情感主线上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这场戏,绝对不该删。还有第十八集,得知应怀悉没有死,方阙如第一次对这世界起了彻心彻骨的感激,那段独白尽管冗长,但不乏味。如果是都市剧,我同意删除,但这是一部民国爱情剧,这一段对情感的铺垫和人物的塑造都非常必要,起码我是看了这一段,才决定接这部戏的。”

  顾一兮打开门,落笔写下两个字:“请进。”

  唐一隽莞尔一笑:“那我们好好说戏,我让助理送点吃的过来。”

  时钟指向九点,不早不晚,正适合夜谈。

  剧名《故老时光里》,讲述民国茶商世家的庶出少爷和一个破落贵族小姐的爱情故事。唐一隽起初并不喜欢民国剧,难得的是这本子没有大起大落的狗血剧情,很是隽永绵长,意味无穷。

  刚看完剧本,唐一隽就想找编剧聊聊的,未曾想这编剧比自己预想的年轻许多,更未想到,她虽不能言,却完全无碍沟通。

  聊至深夜,桌上已是厚厚一沓纸,唐一隽觉得顾一兮似有困意,正要起身告辞,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他的助理小壮在外面说道:“导演,资方严总带着时亦欢老师来了,说是想见见您。”

  唐一隽的眉目微微有了些变化。

  时亦欢是这部戏的女二号,现年三十,模特出身,后走红于歌坛,曾红极一时。

  五年前,一起车祸让时亦欢面部毁容,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后来当事人选择退出娱乐圈,移居海外。

  果然时光能洗刷人的记忆,五年过去,她何去何从,再无人问津。

  直到一个星期前的制片会议上,当众人对女二号的人选游移不定难做抉择的时候,制片人钟珩拿出了他的杀手锏:“当年的玉女掌门人重出江湖了,她长得漂亮,戏好,要价不高,曾主演四部电视剧、两部电影,每一部都是高收视、高票房。”

  众人纷纷纳闷,当今演艺圈,还存在这样的人选?

  钟珩将时亦欢的照片放上屏幕:“你们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众人看了照片,美则美矣,可这人……真的不是新人?在座的,竟然没有人能认出是谁。

  钟珩狡黠一笑:“这是时亦欢。”

  众人震惊过后,方才恍悟,时亦欢,当年的小天后时亦欢,整容了。

  单凭这一点,就能引起新一轮的热门话题。

  用她,何乐不为?

  于是女二号就此敲定。

  唐一隽本欲起身告辞,不料门一开,外头的人已经笑着走了进来。

  “一隽,好久不见。”时亦欢嗓音质地温润,又透着股道不明的娇媚气息,听来教人难忘。

  唐一隽对她微微一笑:“确实好久不见。”

  他们曾经合作过几部影视剧,当时时亦欢是女演员,唐一隽是摄影师。

  如今五年过去,人事已非。

  顾一兮整理完桌上的物品,回过身的时候,正见唐一隽和时亦欢交谈。

  时亦欢身边站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他大半个身体还在门外,面部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可就这虚虚实实的一瞥,让顾一兮的手,猛地一紧。

  时亦欢语气轻快道:“一听说是你导这部戏,我就跟严凉打赌,他这回绝对砸不了。”

  唐一隽谦虚道:“俗话说,电影看导演,电视剧还是要看编剧。”

  时亦欢道:“写得不好的本子,你不会接。”

  “这真是要捧杀我了!”唐一隽爽朗一笑,“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严总,这是我们的编剧顾一兮。一兮,这是资方的出品人严凉严总,这是林卿辰的扮演者时亦欢。”

  三人往里走,顾一兮这才看清时亦欢的长相。那一刹,如遇惊雷,竟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脸,头晕目眩,呼吸不畅。

  唐一隽方才与她接触下来,觉得顾一兮颇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这会儿,就有些诧异于她的表现。

  “一兮?一兮?”

  顾一兮尚未反应,倒是时亦欢先一步开了口,道:“我和原来长得不一样是不是?国外的整容技术确实名不虚传,我之前都没有抱多大希望的。”

  时亦欢这么说可谓大度,一般演员即便整了容,也不乐意听人提起。

  顾一兮对她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而看向严凉。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他站在背光的地方,脸上覆着大片的阴影。可顾一兮分明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熟悉,眉目和轮廓,嘴角和下巴,都像是在什么不经意的瞬间见过一样。

  严凉头一偏,这回她看清楚了,眉目硬朗,五官分明,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些,却透着股难以靠近的冷气。

  顾一兮见过很多人,大腕导演、知名演员、老辈编剧、多金资方……但没有一个人,是这样的气场。

  对,气场。

  严凉没有看顾一兮,目光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

  顾一兮便也没有打招呼。

  其实刚才进门的瞬间,严凉就已经仔仔细细地打量过顾一兮。她身材偏瘦,套在大大的T恤衫里,显得更瘦。长发随意在头上扎了个团子,露出毫无遮挡的脸,五官淡淡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尤其在这鱼龙混杂的影视圈中,只能算是姿色平平。她敢大胆地看时亦欢,面对自己时却显露出怯怯的回避之态。

  她怕他。

  有了这点认知,严凉心中有数了。

  没有关系,他想着,来日方长。

  严家的发家史讳莫如深,这一点,整个A城都知道。但是自严凉的父亲接手以来,便有了彻底洗牌的意思,到了严凉手里,更胜从前,以前是房地产和古董,这会儿目光也投到了影视。

  严氏投的都是大项目,两部电影投资均过亿,口碑甚好,开年又投了两部电视剧,光《故老时光里》就是六千万的成本。

  民国剧用到这个资金量,圈内人士唏嘘不已,纷纷表示此剧百分百要折本。而严氏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大有“爷有的是钱,就是想花”的意思。

  顾一兮在房内看完娱乐新闻上的开机仪式,关了电视机,心道:当然花得越多越好,说不定人家做的就是洗钱的生意。

  刚打开电脑,就有人敲门,顾一兮一打开,见是制片人钟珩。

  此人四十岁上下,面相有些粗狂,顾一兮一见就不喜欢。相由心生,这话她信。

  钟珩套近乎道:“一兮啊,这都开机几天了,你怎么老闷在房里?都要发霉了吧?”

  顾一兮不说话,只淡淡笑了笑,意思是,有何贵干。

  钟珩作为本剧的制片人,到哪儿都是受到殷勤对待的,只这顾一兮,不冷不热的。开机宴她不去,拍摄现场也不去,让生活制片带她出去玩她还是不去,成日只待在自己房里。

  钟珩权衡片刻,道:“正之和我也是多年的朋友了,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闲着无聊,我找人陪你去郊外骑马?”

  顾一兮面色不变,依旧那样看着他,心里已经在倒计时。

  钟珩道:“好吧好吧,我直说了。导演那边你也知道,精益求精,不考虑成本,但是到我这里就不行了,主任也跟我说了很多次,唐导那拍法,我们的预算早晚会不够。”

  剧组的制片人和导演之间,很容易产生矛盾,资方的钱一下去,导演对外得说“这是我拍出的作品”,当然越精品越好。放到制片人那里,就得对资方有交代——我如何用最少的钱给你做出东西来。所以说,导演对艺术把关,制片人对成本把关,前者要花钱,后者要省钱。

  只是六千万的投资,何来的钱不够用一说?

  顾一兮心中想着,已经写下一行字:“预算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就是请你帮个忙。”钟珩道,“导演对你的本子非常满意,一直也是按着你写的在拍。我和主任商量了下,觉得有几场戏可以改改,不是什么重要的戏,改得平常一点,没什么影响,但是能省不少钱。”

  顾一兮终于忍不住回他:“六千万的投资,还不够拍的?”

  钟珩脸色有些不高兴了:“一兮,我请的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主演都是大腕,光演员费就花了一半的成本。还有服装、化妆、道具,哪样不是最好的?就连外联,都是我从别的组里抢过来的。”

  顾一兮写道:“演员很大腕吗?抱歉,我只写剧本,对演员不太认识。服化道用最好的,相信每个制片人都是这么想的。至于整个制片组,都是你的人,我不多置喙,但是改本子,抱歉,我觉得没有必要。”

  钟珩冷笑:“大家在一个组里就是一家人,什么叫你的人我的人?你就非要把制片组和导演组对立起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里只有组里的人,没有制片人的人,或者导演的人。”

  这话说得真漂亮,顾一兮几乎都要弯起嘴角给他点赞了。

  她再次递上一行字:“看来我们话不投机,那就不多说了。如果是艺术层面的问题,导演会来和我商量,然后再对剧本进行调整。”

  顾一兮说完就去关门,气得钟珩几乎要在门外跳脚。

  他怒气冲冲地门外喊道:“你不就是个小编剧,信不信我明天就能把你换了!”

  顾一兮再也没有理会,兀自开了电脑听歌。

  这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婴儿。

  顾一兮的目光瞬间就温和了,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过来:“妈妈,我想你了。”

  顾婴,时年六岁,小帅哥一个,顾一兮的宝贝儿子。

  “纪叔叔今天给我做了好吃的小熊饼干。我们刚才一起去滑旱冰了,广场上有好多小朋友,我和他们一起玩,叔叔阿姨们都说我可爱。”

  顾一兮几乎可以想象,顾婴这会儿,双手抱着电话机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鱼缸里的小鱼,一会儿摇摇小腿,嘴里还啃着他的小零食。

  她不由得笑起来,一脸温柔。

  顾婴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顾一兮说不了话,没法给他回应,他却也能感觉到,电话机那头的妈妈,此刻一定是很温柔很温柔的。

  “妈妈,纪叔叔说你还有好久才能回来,可是我很想你。明天是星期五了,纪叔叔说,上完课他就带我去看你。你要像我一样乖乖的,早睡早起,吃饱穿暖。”

  顾一兮真想现在就看到他,抱在怀里捏他的小脸,婴儿真乖。

  “妈妈,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明天晚上见哦。”

  正要挂电话,忽又听顾婴道:“妈妈你等一下,纪叔叔要听电话。”

  一会儿,话筒里传来一个温厚的男音:“你那边怎么样?地方好像有些偏远,剧组里人多嘴杂的,多当心点。”

  顾一兮安静地听着。

  这男人名叫纪唯,家住顾一兮对门,是个热心肠的律师,久而久之和顾一兮母子成了好朋友。顾一兮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帮着照看顾婴。

  “好几天了也没给我个信儿,明天我带婴儿去看你。挺晚了,再见。”

  挂上电话,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果然又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亲亲的表情符号,后面跟了一句:“妈妈我爱你。”

  顾一兮给顾婴回了短信,将手机关机,放到枕头下。

  有了和钟珩的隔阂,顾一兮当即被归入导演派,具体体现在一些很小的事情上。比如之前生活制片的小助理会每天给她送三餐,现在都得自己下楼去拿;比如原本一直说要带她出去玩的外联制片,现在见到她只当没看见;比如原本成天找她唠嗑的主任,再也不来找她了。

  顾一兮落得清静,唐一隽也十分满意眼下的局面,把着艺术关,依旧明着暗着和钟珩争夺每一分制作成本。

  顾婴跟着纪唯来了剧组两次,长着张讨人喜欢的脸,逢人都亲热,谁见了都喜欢上去摸一把,一来二去,跟组里的人也熟了。

  顾婴最喜欢唐一隽,说他长得帅,又给自己买好吃的。

  唐一隽是高兴了,但纪唯怎么看都是一副醋意横生的样子:“我长得比他难看不成?平时里少你吃的了?”

  顾婴笑笑,道:“纪唯叔叔是自己人,所以我不夸你了。”

  纪唯很受用。

  他们偶尔去片场玩,中场休息的时候,唐一隽一把把顾婴抱起来,道:“小家伙,给我串个戏好不好?”

  顾婴不明白,问道:“串个戏是什么?”

  唐一隽解释道:“就是演戏,让你演漂亮阿姨的儿子。”

  顾婴立即否决道:“不要,我是妈妈的儿子。”

  “好小子,”唐一隽将他往肩上一扛,道,“演戏而已,都是假的,有小妹妹陪你玩,要不要去?”

  顾婴大大方方搂着唐一隽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妹妹漂亮吗?”

  当下所有人都笑开了,唐一隽刮他的鼻子:“就喜欢漂亮妹妹是不是?长大了一定花心。”

  顾一兮将顾婴抱回去,放回凳子上,眼神示意他好好坐着,不要顽皮。

  唐一隽继续哄他:“真有两个漂亮的小妹妹,你要不要去演他们的小哥哥?”

  顾婴眼睛亮亮的,看向顾一兮,问道:“妈妈,可以吗?”

  顾一兮摇头。

  唐一隽道:“一兮,没几场戏的,让他去玩吧,小朋友都是图个新鲜,又没真要让他做演员。”

  顾一兮依旧摇头,很是坚决。

  纪唯道:“我看也还是算了,婴儿皮得很,准给你演砸了。”

  顾婴噘着小嘴,很不高兴,小手一指:“那你带我去那边玩。”

  今天的拍摄场地是游乐园,其实顾婴一早就坐不住了,刚才是想和妈妈多待会儿,这会儿妈妈不让他和小妹妹玩,他就要去坐摩天轮。

  纪唯满口答应,问顾一兮要不要一起去,顾一兮却没有兴趣,只犯懒坐着。

  一会儿又开始拍摄了,纪唯牵着顾婴的小手往摩天轮的方向走,没走几步,顾婴就撒开手自个儿跑。

  拍摄场地电线太多,顾婴一不小心竟将自己的脚缠了进去,他大叫一声。纪唯想要去抱,却已经来不及。

  顾一兮吓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地上很多尖锐物,这一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旁边突然走来一个人,眼疾手快地及时将顾婴抱了起来。

  现场的拍摄停了下来,众人都往顾婴的方向看去,抱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部戏的出品人严凉。

  顾婴原本是吓得抱住了严凉的脖子,这会儿缓缓松开,见抱着自己的是个陌生叔叔,长得很好看,但眼神很奇怪,面部很冷酷。

  顾一兮已经走上前去,想要抱下顾婴。

  可严凉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他盯着顾婴的脸,眉头微蹙,目光如炬:“你爸爸是谁?”

  严凉这一次的出现,声势稍显浩大。他走在最前面,身后四个年轻人一色的黑西装,如众星捧月似的将他簇拥起来。

  严家曾做过些难以言喻的生意,现在虽说慢慢退出了,但树敌颇多,所以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保留着,严凉身边经常跟着好些人。

  他抿着嘴,细细观察顾婴的面部轮廓,总觉得这个孩子透着股莫名的熟悉和亲近。

  顾婴被吓到了,眼睛红红地看着严凉,回道:“我只有妈妈。”

  严凉这才看到边上站着的顾一兮,他看向她脸的那一刻,震惊到骤然失声。

  六年来,他第一次认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严凉有病,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绝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这病也奇怪,是人脸识别障碍症,除了整日相对的人,即便是见过很多次的人,他都无法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以往,这种情况下,即便再见到顾一兮,他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此刻,严凉盯着她的脸思忖片刻,将手中的孩子放了下来:“这是你儿子?”

  顾一兮点头。

  “亲生的?”

  这话问得很无礼。顾一兮看着他,没有说话,隔了几秒,抱起顾婴就往回走。

  严凉叫了一声:“阿杰。”

  身后离他最近的年轻人立马回应:“在。”

  严凉盯着顾一兮的背影,低低道:“继续查。”

  “好。”

  事情发生在六年前,那时候严凉还年轻,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因为要催一批货,就亲自去仓库看,不料在那里遇到了意外,不慎落海。

  半个月后,严凉被手下的人在一个渔村找到,不但想不起来近些年发生的事情,也自此患上了这种奇怪的病症。

  身边人告诉他,那场意外中,他的女友夏语冰为了救他而死——可是严凉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直到一个月前,严凉得到消息,夏语冰曾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他一路追查,找到了那个名叫顾婴的孩子,他只有一个单亲妈妈顾一兮。为了接近他们,严凉投资了《故老时光里》,也使了些手段,安排顾一兮跟组。

  他原本只是为了顾婴,但和顾一兮接触下来,却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另有隐情。

  阿杰自小跟随严凉,如果不是凭着身上的胎记,就连他都要怀疑,这个严凉是被人掉包了的。

  记忆中的老板,手腕强硬,雷厉风行。但是自他落海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狠劲。他的眼神一如往日般冷漠,也越发地寡言少语,但是行事作风,和以前判若两人。

  曾经的严凉,会为了接近一个女人费这么多心思?这要放在以前,说来真是笑话。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手下的小弟阿文道:“这些年老板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他怎么就突然对女人没兴趣了呢?连着好几年,他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你们说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你怎么这么多话?”阿杰一把拍过他的脑门,“活腻了!”

  阿文摸摸脑袋:“我就是想问,老板怎么又突然对女人有兴趣了。那个叫顾一兮的,长得可真不如时亦欢。”

  阿杰又是一巴掌过去:“你再敢说一句!”

  “不说了,不说了。”

  阿文乖乖闭嘴,但这时候身边的阿劲又说话了,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老板是怀疑那个和顾一兮在一起的小孩是他儿子,那孩子他妈……”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

  阿文看着手里的资料,道:“没可能,年龄不对。顾一兮才二十四岁,顾婴六岁,也就是说,顾婴出现的时候顾一兮才十七岁,未成年,老板不会碰的。”

  众人点头,严凉的原则,是绝对不会破坏的。

  又有人悄悄说道:“会不会,有万一啊,我也觉得顾婴长得有点像我们大哥……”

  阿杰道:“都别废话了,把资料交给老板就得了,各忙各的去,剩下的事儿跟我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们都很关心老板和老板娘是不是生活得幸福美满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好八卦的。”

  众人一致认同。

  阿文等人都是后来跟着严凉的,夏语冰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阿杰想了想,这是老板的私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即便他想说,也无从去说。因为当年夏语冰还没大学毕业,严凉本就很少把她带在身边。别说八卦了,阿杰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话说着,到了严凉居住的别墅,阿杰亲自将资料交了上去。

  严凉翻看资料,顾一兮,二十四岁,哑巴,职业编剧。父亲早逝,随母,毕业于A大。一路平凡长大,六年前忽然肄业出国,一年后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顾婴回国,与母亲大吵一架,自此在外居住。

  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怀孕了不敢让人知道,就出国去生下了孩子,一年后带着孩子回家,母亲自然愤怒,她无奈之下自己搬出去住,也十分合乎逻辑。

  这一切都十分正常,可就是这种正常,让严凉觉得里头一定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尤其是顾一兮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透着些道不明的情绪,更别说他这个人脸识别障碍的患者初初一见就记住了她的脸。

  顾一兮真的和自己有过什么交集?二十四岁……不对,这年龄肯定不对,实在太小,六年前他们不可能有接触。

  严凉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拨了内线电话给阿文,道:“你再去查查,她有没有改过身份证上的信息。”

  顾一兮回到剧组已经很晚,她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顾婴,一放到床上,小家伙就呼呼睡过去了。她用热水给顾婴擦了身,自己洗完澡,抱着顾婴,一会儿就有了睡意。

  顾一兮又梦到了她。

  很长很长的梦境,梦中的女孩有着最美的容颜,最好的性情。

  顾一兮管她叫小姑姑,她比她大六岁。

  小姑姑带她去放风筝,风筝飞到看不见了,小姑姑说:“怎么办一兮,我好喜欢他。”

  顾一兮那时年纪小,红着脸问:“他是谁?”

  小姑姑不说话,只是看着天空笑,笑着笑着又站起来,一点点扯回风筝线。

  风筝飞得远了,扯不回来,顾一兮一使劲,风筝就断了。

  小姑姑也不说她,只揉着她的手问疼不疼。

  顾一兮想说不疼,但是她一抬头,就看到小姑姑的额头在流血。

  她伸手去擦,可是血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再一擦,发现她的额头竟然有个洞,血液从那个洞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然后顾一兮又猛地听到了枪声。

  小姑姑的血越来越多,覆盖住她的眼睛、她的脸、她温柔的笑……然后又一滴滴落到顾一兮的脸上。

  小姑姑说:“嘘,别说话。”

  又是一声枪响。

  小姑姑抱着她,将她埋在身下。

  紧接着,是连绵起伏的枪声。

  还有小姑姑的声音:“嘘,别说话。一兮,千万不能说话啊……”

  顾一兮从梦中醒来,又是一身汗。

  身边的顾婴还在沉睡,轻轻吮着手指,一脸幸福的模样。

  她忍不住亲了亲顾婴的小脸,随后起身洗漱。

  顾一兮洗漱完毕,顾婴也刚好睡醒,爬下床就喊:“妈妈,我要尿尿。”说完冲进了洗手间,把顾一兮关在门外。

  顾一兮笑,这小孩,自我保护观念倒还挺强。

  顾婴自己刷了牙洗了脸,又自己换了衣服,看到顾一兮放在桌上的纸条:“宝,妈妈去楼下买牛奶,你自己乖乖的,先把鸡蛋吃了。”

  顾婴收起纸条,自己乖乖地剥鸡蛋吃。

  他吃完鸡蛋,又咬了几口面包,在房间里逛了一圈,顾一兮还是没有回来。顾婴又开门,去楼道里逛了一圈。

  剧组驻扎的是一个小宾馆,楼道很长,此时组内已经开工,有人看到顾婴在楼道里晃荡就跟他打招呼,他问他们有没有见到顾一兮,都说没有。

  顾婴又回到房里等。

  顾一兮在楼下的超市买完牛奶,刚准备回宾馆,就有三辆车将自己拦了下来。

  一色的奥迪A8,顾一兮倒吸了一口气。

  中间那辆车离她最近,停在她面前。后车窗缓缓下拉,果不其然,就看到了那张脸。

  殊不知坐在后座上的严凉,在看到顾一兮的脸时,再一次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果然,上一次不是神经错乱,他是真的记住了她的模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记住人的长相了。

  患病以来,除了身边的人,他能记住的,唯有一个时亦欢。这也是他愿意和时亦欢成为朋友的原因。

  严凉很快便平复下来,语气平静,波澜不惊,道:“上车。”

  顾一兮后退一步,写了张纸笺给他:“我儿子在等我。”

  “用不了你多长时间。”严凉说着,车门已经被打开,他再次命令道,“上车。”

  顾一兮的身体几乎是先一步有了反应,在大脑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就上了车。

  车内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人。顾一兮坐在严凉身边,只觉得不真实,非常非常的,不真实。

  她想过很多种与他单独见面的方式,但是从来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严凉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不会说话?”

  顾一兮没有理他,这真是傻瓜才会问的问题。

  “但是你在六年前,是能说话的。”严凉问得十分随意,他顺手点燃了烟,悠悠吸了一口,侧过头看着顾一兮。

  顾一兮只觉得全身发冷,果然,这是个可怕的人,不管她隐瞒得多好,他都能把她的过去一层层剥开……再这样下去,顾一兮不敢想象。

  她拿出纸笺写字,但路面不平,车子在行驶中,她很难保持平衡,写得十分艰难。

  严凉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道:“你可以用这个。”

  顾一兮接过手机,在上面打字:“不要乱想,顾婴和你没有关系。”

  严凉并不揭穿,只淡淡问道:“那么你呢?也没有?”

  顾一兮一怔,看着他的唇,不由得就想起有一种说法,嘴唇薄的人,薄情寡义。

  严凉靠近她,带着些胁迫的味道,紧追不舍地问:“是不是,你也和我没有关系?”

  他的脸几乎要碰到顾一兮,惊得她忙不迭后退,险些就要撞上后方的玻璃。严凉伸手一挡,顾一兮就那么撞到了严凉的手掌心里。

  她紧接着用手机将严凉的脸挡开,屏幕上只有两个字:“没有。”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熟悉呢?”严凉的眼神中透着耐人寻味的光,嘴角牵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说,我们以前会不会见过?”

  顾一兮还是摇头。

  “你说谎。”他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一丝慌张,继而说道,“我得了一种病,不太记得住人脸,如果我们见过,你可以提醒我一下。或者,你跟我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顾一兮低着头打字,然后噌地一下把屏幕横到严凉面前。

  严凉看着那四个字,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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