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KER没想到, 他和无咎会走到这么一天。
不过, 也好, 这很符合他们的性格, 意料之外, 又在情理之中。
无咎从浴室出来时, 本想直接回房, 想了想,转了个向,走到修罗和千里的房门前, 停下脚步,抬起右手想去敲门,即将碰到门板时, 又止住了动作。
“无咎?”
无咎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修罗正从大厅走过来, 手里拿着手机。
“额, 你还没睡?”
“你是想看看千里回来没?”修罗答非所问。
一下戳中了无咎的内心。
无咎没说话, 修罗晃了晃手机, “我刚打电话给他, 他没接,给我发了条短信说不用等他啥的, 我有点担心。”
“嗯。我出去找找吧。”无咎说。
“我跟你一起去。”修罗说。
“不用,你早点休息吧, 今天也累了, 我一个人能行。”无咎说,“放心,S市治安很好的。”
“好吧……我不关机,有事就call我。”
“行。”无咎说完就进房换衣服去了。
小区里静悄悄地,一路上渺无人迹,只有路灯的惨惨莹光隔一段距离便无声地晕染着一小块空间,夜复一夜地给来往之人指明方向。无咎踏上的是一条走过很多遍的路,说不清为什么,当他想着要去找千里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就闪过了一幅画面。
那些傍晚,他们悠哉悠哉地靠着椅背,啃着雪糕,塑料袋放在地上,天南地北、无边无际地聊着,大多是幻构不切实际的将来,或讨论一些实在傻得可以的想法。
“我跟你讲,以前我曾经思考过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有一次,千里边吧唧吧唧地舔着雪糕边说道。
“哦?什么问题?”
“你看啊,地球不是会自转么?好像还很快?那飞机还要什么燃料啊?飞到高空去呆着,等地球自己转够了,直接下来,那不就行了?”
“噗——”
“哎,后来别人告诉我,飞机上了去也会跟着地球一起转……”
“你确定不是你物理老师告诉你的?”
“鬼记得,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很聪明的,说不定哪天真的让我想到个行得通的点子,我就发了。放心,看在咱两的交情上,到时候可以勉为其难让你抱抱大腿,感动不?”
“哈哈哈——”无咎忍不住笑了起来。
能逗笑他的人不多,千里是头一个。
无咎孤身一人穿梭在深夜的小区里,想着想着,走着走着,嘴角不自禁地弯起了一抹弧度。
暖心,又夹着淡淡的苦涩。
最伤人的利器,恰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细节,总能抓住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无咎忽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身影。
坐在椅子上的千里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无咎。
无咎也怔了。
“千里……”
无咎喃喃地开口。
可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的目光,离不开千里的脸。
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无咎傻傻地站着,他以为千里会第一时间跑掉,他却不懂要不要去追。
千里没有跑。
千里只是看着他。
大约就这样过了一分钟,千里才笑了一声。
可那一刻,刚擦干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
无咎看得分明,他的双眼已然红肿,他就是在这里……哭了一夜吗?
千里别过脸去,抬起手胡乱地抹着。他最不想让无咎看见的,就是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无咎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椅子,坐到他身边,从口袋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好半晌,千里才接了过去。
彼此无言。
千里不说,无咎便也不问。
静静地陪着,便好。
“无咎。”过了许久许久,千里开口了,声音很低,沙哑得差点分辨不出。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A了《斗者之心》吗?”
无咎的心猛地一揪。
千里似乎不打算等待无咎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我逃跑了。”
不仅是从《斗者之心》逃跑,也是从网络世界逃跑,从他曾无比眷恋的游戏世界逃跑。
千里不喜欢回望过去,即便偶尔不经意地想起些细节,也会像不小心碰到什么不想碰的东西一样,拼命地试图马上甩掉。
他只要向前看,就好。
可如果,前方也是道死胡同呢?
历史仿佛在重演。
千里的经历很普通,但又跟寻常人家有那么点不一样。
10岁之前,他对母亲的记忆很朦胧。
他不到3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具体因为什么,很久很久以后千里才明白。他只知道,母亲从家里搬了出去,从此以后三个人的生活,变成了他们爷俩的生活。
其实,那也没什么,至少对千里来说。
大概是他天生少根筋,又大概是他遗传了老爸的乐观性格,日子还就那么乐呵呵地过去了。
记得有一次,学校不知要搞什么来着,让他们把户口本带去交给老师,有些调皮的小朋友看到了千里的户口本里,父亲的婚姻状况一栏写着“离婚”,霎时都大呼小叫起来,纷纷围着他问长问短,“你爸妈离婚了呀?”
“啊,是啊。”千里坦诚地答道。他不懂,离婚有那么奇怪吗?
他和别的小孩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吗?
他放学也有人接,在家也有人给他做饭,晚上也有人给他赶蚊子,和他一起入睡,周末他还能打游戏,他觉得,一切都挺好呀。
意识到不对劲,是某一次的六一儿童节,父亲破天荒地带他去游乐园玩时,意外地碰到了熟人。
不是一般的熟人。
是千里的妈妈。
可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的左手,小女孩的右手则牵着另一个男人的左手。
她笑靥如花,和那个小女孩、那个男人有说有笑。
见到她的那一刻,千里就感觉父亲抓着自己的手倏地加大了力道,却没来得及转身,她和那个男人便都齐齐看到了他们。
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节假日能去的地方就那么些,碰不到不出奇,碰到也不出奇。
父亲尴尬地讪讪一笑,“这么巧啊。”
母亲和那个男人也礼貌地笑了笑。
母亲低头看向千里,“小棋……长高了。”
千里呆呆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父亲也没有督促他“见到长辈要礼貌打招呼”。
他们之间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千里想不太起来了。
反正,不重要。
印象最深刻的,是和母亲他们分开后,千里仰起稚嫩的小脸,直直地看着父亲,奶声奶气地问道,“爸爸,为什么那个女孩也叫我的妈妈做妈妈?”
这个问题,直到最后,父亲都没能回答他。
自那以后,随着一天天的成长,他似乎越来越明白,他和别的小孩有什么区别了。
他很懂事,爸爸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不会追问。
但是,会禁不住地自己默默去想。
然而想来想去,想来想去,又觉得一切都很朦胧。
有太多为什么,得不到解答。
父亲的工作很忙,就算回到了家,也成天要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时常就这么敲打到深夜。父亲的厨艺简直可以用灾难来形容,会做的菜式不超过五种,还动不动就偷懒,有时周末要加班,赶不回来做饭,就提前洗好米,放根腊肠进去,嘱咐千里到点就按键,等等就能吃了,一来二去的,连洗米啥的千里都可以自己来了,只要家里有米有腊肠,就饿不死。
有段时间,腊肠实在吃腻了,就换鸡蛋,一样是直接放饭锅里,和米一起煮熟,再弄一小碟酱油,一顿饭又搞定了。
这就是千里对吃饭的印象,导致他根深蒂固地认为吃饭是为了维持生存所不得不进行的苦逼环节。
好不容易到休息时间,父亲的业余活动也基本只有一样——打游戏。
千里就是这么入坑的。
那时还是很笨重的台式电脑,只有一台,由于有很多工作资料,父亲是不让千里单独碰的,千里大多时间只能巴巴地在边上看父亲操作,跟着父亲一起高兴或紧张,不时地指着画面各种嚷嚷,画面里的东西他那会儿没能完全看懂,但是很新鲜、很刺激,哪怕身为一个旁观者,他也很乐在其中。
更多的时间里,父亲不在家或是在家工作时,千里就自个跟自个玩,他的玩具不多,最喜欢的是父亲那个不用了的旧手机,里面诸如贪食蛇、推箱子之类的小游戏,他通关了一次又一次,还有一个古老的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被他玩得炉火纯青,却永远乐此不疲、难以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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