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斯布鲁克,阿尔卑斯山的分支,苏沫一个挺着将近六个月大肚子的孕妇,总不可能上雪山吧?
就算苏沫真的有胆子上去了,那……正如她意。
那地方,雪山塌方是常有的事情,她一个孕妇,若真是运气不好遇上,恐怕小命难保。
……
入夜后的因斯布鲁克极静,从阿尔卑斯山脉看下去,下面因河缓缓流动着。天寒地冻的天,雪山上更是寒冷至极。
冰天雪地,仿佛依旧是冬季,天地间唯有银装素裹的一种色彩。
滑雪场,不乏游客聚集。施舍主人为住客在院子里弄了篝火会,吱吱的火苗上,架着诱人的烤全羊,香气四溢。
美酒在手,当地人和游客十分融洽,气氛温馨。
苏沫坐在火边,望着熊熊温暖燃烧的火苗,吃了几口碟中的羊肉,吃不惯羊肉,一时间觉得腥味难敌,有些想吐,抬起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可没料到,水杯里的热水,不知何时成了白酒,她是没有一点酒量可言的,饶是那一口,也让她将喉咙口的羊肉和酒水半吐了出来,可口腔和食管里,仿佛还残留着酒精,胸口不知是被情绪,还是微量的酒精,灼烧的生生的疼痛,可也只有这火辣辣的酒精,才能将她那颗破碎的心麻痹到不知感觉。
若不是她怀孕了,此时,她一定会喝光杯中烈酒。
苏沫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步伐不稳,摸着黑往房间走。
她的胃里,翻江
倒海,不止是那微量的酒精作用,还有羊肉的膻味。
躺在山上旅店的木质小床上,她连衣服都没脱,大喇喇的躺在上面,卷着被子,连洗漱都顾不上,就躺了上去。
烧酒浓度极高,她又实在不胜酒力,又或许是她太想醉过去了,这一小口酒,竟然也将她的所有思维全部麻痹了。
深夜里,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困难的翻了好几个身,肚子极重,她蹙着眉头,极为不耐,因为辗转,本就昏昏沉沉,此刻,更是想吐。
苏沫微微弯着腰,动作缓慢的爬到床这边,就对着地上吐了下来,吐的连胆汁都不剩,她一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晚上也只是吃了一点烤羊肉,膻味和若有似无的酒精味道仿佛在作怪,故意令她不好过一般。
她的手机还在震动,苏沫稀里糊涂的摸到,将电话直接按掉。
手机又响,她婴宁了一声,蹙了很深的眉头,呼吸微重,摸到接通键。
那头熟悉的男声问:“苏沫?我现在在瑞士!你在瑞士哪里?”
苏沫呼着气,按了按酸胀疼痛的太阳穴,神志不清的说:“我?我在……我在山上。头……好痛……”
那头的霍行紧张的问:“山上?你已经上山了?头痛?你喝酒了?你现在在瑞士哪座山上?我过来找你!你的手机保持电话畅通!”
苏沫迷迷糊糊的,连这是谁的电话都不知道,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喃喃着:“瑞士?我不在瑞士。”
“你不在瑞士?那你现在人在哪里?”
苏沫无奈的勾唇,苦笑一声,吸溜着鼻子道:“苏清婉说……阿晨在因斯布鲁克,所以,这不,我就上阿尔卑斯山来找他了。”
她……是不是特别傻气?
“你在奥地利?沫,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紧?”
苏沫摇摇头,她
的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机都快抓不住,被酒气熏红的小脸,沉陷在被子里,苍白的脸上,透着虚弱异常的绯红。
霍行后来又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任何东西。
手机被扔在一边,那头的霍行只能听见她细弱蚊声的呼吸声。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苏沫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白的刺目,山上太阳高照着雪山,银白漂亮。
她眼皮刚撑开,就感觉到额头上一凉,被搭了一块冷毛巾。
她连视线都还不清晰,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拂掉。
忽然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响起:“你总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抱下山去医院了。”
苏沫这才真正睁开眼,眼皮沉重,眼角干涩的厉害,额头上的毛巾,被她弄到一边。
霍行又捡过来,重新搭在她额头上。
“你怎么在这里?”苏沫惊讶的问。
霍行静静的解释道:“你走的第二天,我就追来了,之前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昨晚好不容易接通,结果你却告诉我,你不在瑞士,再加上你昨晚意识不清,也问不清什么。不过好在知道你在这里,我昨晚连夜赶过来的,早晨才到这里。和旅馆老板沟通了好久才允许我进来,他们还以为我是抢劫的,要进旅店干坏事。”
说道这里,他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很轻,却一点压力都没有。仿佛,又回到了苏沫最初遇见他的时候。
霍行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
如玉,给人暖暖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沫开始不敢正视这样的暖,或许是觉得亏欠他太多,而这辈子,又根本无法偿还。
苏沫看了眼他,轻轻叹了一声,胃里依旧火辣辣的不舒服,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灼烫的,头痛欲裂,十分痛苦。
她微微垂着眸子,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你,可你看,现在,我又要麻烦你照顾我了。”
霍行笑着的眸子,注视着她,“能照顾你,是我的幸运。”
苏沫咬唇,将目光望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如果顾晨和苏清婉在这里,那他们此时在哪里?
霍行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说道:“沫,你确定,顾晨在这里?”
即便才刚刚分别不过几天功夫,可苏沫听到这个名字,心头还是狠狠一颤。
苏沫扯唇,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想着……碰碰运气吧。总不能,他不来找我,不要见我,我也不去主动找他,难道,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老死不相往来……
苏沫发现,对顾晨,她真的做不到这一点。
哪怕她肚子里,没有怀着顾晨的孩子,她也做不到。
而所有的“何况她还怀着顾晨的孩子”,苏沫心里明白,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借口罢了。
没有一切的“何况”,她依旧做不到与顾晨老死不相往来。
“沫。”
霍行忽然叫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沫怔怔的看着他,拿下额头上的毛巾,鼻子有些堵住,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哭,还是因为昨晚在山顶上吹了风。
苏沫逞强的又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问清楚……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错过他。”
霍行淡淡的,失笑了,“我知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对顾晨的感情,谁也不可能再超过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只是觉得惊讶,你竟然还会说出‘碰碰运气’这种话来。”
她的睫毛,重重的闪着,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般。
继而,她又真的啼笑皆非了,是啊,碰碰运气。
大概遇上顾晨后,她所有的疯狂,都是来源于对他的思念和爱。
苏沫也不知该说什么,有些词穷,将身子转回去,背对着霍行,轻轻叹息,“霍行,你其实不该回海港,也不该来奥地利找我的。”
背后一阵静沫。
良久,霍行才缓缓开口道:“沫,你告诉我,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如果我回海港找你是不该,我来奥地利找你是不该。那你千里迢迢从海港,到瑞士,再到奥地利来找一个不确定的人,问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你觉得该,还是不该呢?”
其实爱情,真的没有该不该,一直都只有心甘情愿罢了。
苏沫失笑,“……或许,我真的是不该吧。”
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去想那个人。
霍行无谓的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拿过已经被她额头熨烫的毛巾,换了
一块凉的,重新覆上她的额头,一面转身去洗手间,一面说:“你可能昨晚在外面吹了风,我早晨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在发低烧,你应该没带药吧?好好敷几次冷毛巾吧,应该问题不大。你呀,就是体质太弱,免疫力差的很。”
苏沫躺在小木床上,沫沫的听着霍行在啰嗦。
无缘无故的,就想起那次和顾晨一起去云南看日照金山时,她是起了高原反应发起高烧,结果,日照金山没看成,还将顾晨急的脸色惨白。
如果现在,在她耳边唠叨的,是阿晨,那该有多好。
苏沫一怔,心里滑过某个念想。
曾经那么深爱,那么担心她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
她也几乎能肯定,顾晨对她避而不见,一定不是因为苏清婉。
那……到底是为什么?
是什么事情,让顾晨对她做到这样薄情寡义,不闻不问?
苏沫正看着窗外的景色,霍行已经拧了毛巾,从浴室里出来。
苏沫轻声道:“我还以为上次你回纽约后,就会找到新的女朋友。”
可现在看来,霍行都已经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了,苏沫又不傻,怎么会不懂霍行的意思。
只是,这份情义,苏沫真的还不起。
霍行将冷毛巾,又敷上她的额头,无奈的笑笑,“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说忘就忘。”
苏沫怔怔说了句,“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也不一定,就非要是一见钟情才可以。”
他笑了一声,不
知是什么情绪,挑着眉头望着她说:“感情可以培养?那你离开顾晨,我们重新培养培养感情怎么样?”
苏沫蹙眉。
而霍行,其实,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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