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驻地的路不算太漫长，也没有太多危险，然而赵若之的心思却早已飞到远处。

　　不知道阿飘有没有从那些机械巨怪的手中逃脱，他的无线电频道一直都处于无信号状态，这不免有些让人担心。

　　周以走在最前面带路，赵若之的怀疑不无道理，却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好朝着挡路的花花草草撒气。

　　韩浩楠还沉浸在迅速治愈伤口的震惊中，早就想问赵若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见赵若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只好藏在肚子里等合适的机会再问。

　　至于苏啸宇则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毕竟走的是山路，稍不留神脚下就会被绊倒。赵若之心神不宁，注意力根本不在脚下，一不小心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有力的手及时将她扶稳。

　　“小心脚下。“苏啸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离她那么近。

　　“谢谢。”

　　“有心事？”

　　“没事。”

　　“我能感觉得到你在担心。”苏啸宇又补充道：“最近我可以更容易地感受到四维空间主人的情绪。”

　　“那可能是你感觉错了。”赵若之矢口否认，“我只是有点累了。”

　　“再走五分钟就到驻地了，坚持一下。”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赵若之故意放慢了脚步，离周以更远了一些。

　　苏啸宇压低了声音在赵若之耳边说：“这次是你错怪他了。“

　　赵若之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搭在苏啸宇的肩膀上。在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信息直接传输至苏啸宇的大脑。了解了所有情况之后，苏啸宇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他定定地看着赵若之，十分不解她的决定。

　　“为什么？”苏啸宇还是忍不住发问。

　　“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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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连绵的山脉中，找到能够容纳几百人的驻地着实不容易。到了驻地，赵若之才发现周以是铁了心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开阔的山洞里停着十二架战斗机，三架直升机，两辆坦克，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

　　再往里走，急救设施，储备物资一应俱全。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吗？”赵若之问苏啸宇。

　　“美第奇家族本来在这里就有一个小型的基地，以防万一。”

　　“这是你家的军事基地？”

　　“地是我家的，设备和物资是Alan准备的。”苏啸宇把赵若之送到供作战人员休息的卧室，“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从吃的。”

　　见苏啸宇要走，赵若之把他叫住：“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抓柳晓绯，给你解解恨。”

　　“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苏啸宇这次是认真了的，“不仅仅是为了你，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她也该给个解释。”

　　“那你们注意安全。”

　　苏啸宇笑了：“你还是在意他的吧？”

　　赵若之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

　　就算没有明确的回答，两人对答案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四维空间与三维空间本不该有交集，更不会有任何结果。然而总是有人不信命，试图改变天地间的规则，于是便有了四维空间与美第奇家族之间的契约。美第奇家族的每一代继承者都必须以性命来保护这个神秘的空间，以防被小人觊觎其中的力量。

　　这些能够治愈三维空间中任何伤病的力量自然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好比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一旦耗尽，那么使用者的生命便相当于走到了尽头。

　　四维空间的规则本不是如此，曾经的规则一旦打破，那便要用另一条规则来弥补。没有人能够抗衡自然界的规律，没有人能够打破自然界的平衡，若要救人一命，那便只能拿自己的命来弥补。

　　人的欲望无法磨灭，永远都不会放弃对力量的追求，于是便有了战争。人从未考虑过一己之私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林梅是自私的，她与赵峰生下了两个女儿，却因自己的力量引来杀身之祸。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从未考虑过女儿出生以后会面临怎样的问题。

　　赵若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身上流着两种不同的血液，好似一个怪物。每一次使用那种力量之后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过去的十几年，找出杀害家人的凶手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直到周以出现，她好似找回了生命的意义。可造化弄人，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属于不同的世界。

　　赵若之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或许会因为力量枯竭而死。她明明知道周以的心思，却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若是现在就放手，也许是最好的吧。

　　想到这里，胸口的疼痛越发强烈，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赵若之所有的思绪。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骚动。

　　赵若之推开门想要看个究竟。

　　只见走廊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担架风风火火地往里赶，担架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一条巨大的机械腿从他的腹部插入，背后穿出，血流不止。

　　赵若之感觉心脏猛地一抽。

　　是阿飘。

　　她跟着推担架的医生一路狂奔到手术室，韩浩楠已经穿上手术服在手术室等候。

　　“韩浩楠……”赵若之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阿飘他……”最后竟连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会尽力的。”

　　赵若之再次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阿飘，双眼早就被泪水模糊。

　　“都怪我。”赵若之懊恼道，“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的。”

　　“不是你的错，也不要自责。”

　　不知什么时候，苏啸宇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让我进去吧。”

　　“不行。”

　　“我可以救他。”

　　“你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吗？那他会怎么想？”苏啸宇厉声道。

　　“我没事的。”赵若之央求道，“没有一命换一命这么夸张。”

　　“那也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苏啸宇坚决不同意。

　　“什么一名换一命？”周以才刚走到手术室外就听见两人的对话，脸色非常难看，“你们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赵若之避开了周以的眼神，“你听错了。”

　　“是你听错了。”苏啸宇耸耸肩，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以看了看手术台上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忧愁，但那一抹忧愁很快又消失不见，仿佛是一瞬间的幻觉。

　　“我们走吧，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周以准备离开。

　　“你们先走吧。”赵若之说，“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随便你。”周以临走前还不忘把苏啸宇拖走，绝对不给他和赵若之独处的机会。

　　隔着玻璃，手术室好像与世隔绝一般，韩浩楠和几位医护人员在里面忙忙碌碌，赵若之在外面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机器安静地运转着，维持着阿飘的生命，显示器上一些微小的波动走足以让赵若自提心吊胆。

　　不知过了多久，赵若之的腿已经站到麻木，手术还未结束。

　　只见手术室里的医生一阵忙碌，机器开始发出连续的警报声，随后便是一声长鸣。赵若之的心也随着那声没有起伏的声音逐渐变凉。

　　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赵若之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进手术室，冲到手术台前，疯狂地摇晃着阿飘的身体，喊着他的名字，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付云飘你给我睁开眼睛！我们的生意还没谈完，你怎么能不理我！”

　　“你快醒醒啊！”

　　“别跟我开玩笑了！”

　　“付云飘你这个不讲信用的人！快睁开眼睛啊——”

　　韩浩楠终于忍不住拉住赵若之：“他已经走了。”

　　手心能够感觉到的温度逐渐降低，鼻腔中被血腥味填满。

　　“为什么会这样……都怪我……”

　　“若之。”韩浩楠将她紧紧抱住，“让他走吧。”

　　“我不要！”

　　“听话。”韩浩楠在赵若之耳边轻声说着，就像小时候一样，在她最害怕的时候轻轻捏着她的耳垂，“要是他知道你这么难过，他也不会安心的。”

　　“那就不要走啊！”

　　“乖，不要再闹了。”

　　韩浩楠给护士一个眼神，镇静剂便已经准备好了。他一边哄着赵若之，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给赵若之注射镇静剂。

　　赵若之只觉得手臂有一阵刺痛，紧接着这微弱的刺痛开始向全身蔓延。胸口像是被海绵堵上了一般，再怎么用力呼吸也只是徒劳。

　　“咳咳咳……”

　　肺像是坏了一样，不断地向外排气，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难受……”

　　浑身的血液开始一股脑地往上冲。

　　“呕——”

　　一口乌黑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悉数落在韩浩楠的手术服上。

　　“去……找苏啸宇……”

　　赵若之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后便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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