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得像是浓稠的墨，怎么也无法化开心头的那种沉重感。

　　电话那头，耿冉虽已经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仍然能够听出他语气中的焦急。

　　他说，如果周以如果没有办法找到Eve，美第奇家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而周以是除了苏啸宇以外，唯一能够联系上Eve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第奇家族是四维空间的守护者，当四维空间的主人遇到生命危险之时，守护者必须做出选择。若是选择背弃主人，将永远被家族除名，若是选择与主人站在一起，就很有可能要牺牲自己的生命，献祭给四维空间的主人。”

　　“若之是四维空间的主人，你的意思是……”尽管他已经明白了耿冉话中的意思，但周以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只继承了一半的血脉，不能完全算得上是四维空间的人。但如果她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那就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滋养，才能保证孩子的健康。孩子降生之日，便是她生命耗尽的日子。”耿冉咬牙切齿道：“苏啸宇便是打算将自己献祭，，以延续赵若之的生命，让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继续活下去。”

　　“孩子……她……”周以只觉得闹钟嗡嗡作响，什么孩子？她和谁的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和苏啸宇都是倔脾气，一旦认定要做的事，任谁都劝不回来。”

　　“孩子是谁的？”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耿冉气不打一处来，都到这个时候了，苏啸宇命悬一线，他居然还在问这种问题。

　　难怪……难怪之前得知她怀孕，身体却反应如此激烈，几乎丢了性命。可她为什么这么傻，非要将孩子生下来，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山中小木屋。”

　　------

　　山中的泉水冰冷刺骨，却依旧没有办法缓解腹中撕心裂肺的痛楚。

　　“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滴在泉水池中，“苏苏……救我……疼……”

　　男人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托住赵若之的身躯。谁也没有经历过生产之事，尽管苏啸宇嘴上安慰着赵若之，但手掌早已紧张得颤抖不止。

　　他能感觉到怀中女子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流向她腹中的孩子。

　　是时候了。

　　苏啸宇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气息的流转，两人之间建立起一条不可见的通道。他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减少，怀中女子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好一点了吗？”

　　“嗯。”

　　赵若之缓缓闭上了眼睛，累得睡着了。

　　“睡一会儿也好，等你醒来，一切就全都结束了。”苏啸宇低声道。

　　清泉汩汩，带走了所有污秽之物。

　　苏啸宇将女婴从水中抱起，擦干净身体，用毯子包裹好放在泉池旁边。孩子非常懂事，见母亲还在沉睡，便不哭不闹，只轻轻哼了两声便握起了小拳头，在包裹中沉沉睡去。

　　苏啸宇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眩晕，扶着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形，这才踉跄着回到小木屋中。

　　“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周以低沉的声音凑背后传来，压抑不住的怒气让苏啸宇更觉得头大。

　　“既然能找到这里，看来还是被你知道了。”苏啸宇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样也好，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那你呢？你就没有想过自己？”

　　“你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苏啸宇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这是我的命，逃不掉的。在遇到Katy之前我已经把人生最畅快的日子都过完了，现在也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你这一副要给我办丧事的脸最好还是收一收，我不想看见，坏我心情。”

　　“你还要击沉美第奇家族的产业，怎么能如此任性！”

　　“家族产业自然有人来继承，只是现在世界上除了Eve便再也没有四维空间存在，我们家族与四维世界的契约也就此终止，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你倒是考虑得周全。那要是有一天若之知道了你为了她而牺牲了自己，她会怎么想？”

　　苏啸宇嘴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格外开心：“你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

　　“我不说，还有别人会说。”

　　“耿冉不会说的。既然他找上了你，我就敢保证他不会在Katy面前出卖我。”苏啸宇斜靠在墙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Eve。”周以对门外说道，“你说过会帮忙的。”

　　Eve一身白衣，脸上淡淡的，眉眼之间却透出一丝无奈：“你们这些孩子尽是给我惹事。罢了，要不是我当年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后果，如今你们也不会闹到如此的地步。”她走到苏啸宇面前，轻轻抓起他的手腕，“跟我走吧，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都没脸去见你妈妈了。”

　　Eve又对周以说：“若之现在正在圣人泉中等你。这口泉水本就是四维世界的人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现在她已经被洗去了四维世界的印记，泉水也会逐渐干涸。”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您了吗？”

　　“在这里玩够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偏偏不相信。闯了不少的祸，现在终于了结了。”Eve抚摸着周以的头，笑道：“本来是该把若之一起带回去的，现在她自己已经为你做出了选择，请你以后好好待她。过去的十几年是我对不起她，没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她的下半辈子。”

　　“一定会的。”周以顿了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放心吧，妈妈。”

　　Eve欣慰一笑，随即便带着苏啸宇一同消失在周以面前。

　　一路奔至圣人泉，只见冰冷的泉水中赵若之身着一条白色纱裙，眼眸轻垂，柔软的视线落在怀中婴儿身上，周身好似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将其笼罩，宛如仙子。

　　“若之！”周以开口，嗓音却无比沙哑。

　　仙子抬头，眼神中却略过一缕慌张。她想要逃离男人炽热的目光，却因为刚生产过后，脚下无力，身子晃了晃。

　　周以冲上前去，将赵若之稳稳地护在怀里。

　　“怎么站在这么冷的水里？”

　　温热的气息擦着赵若之的耳廓轻轻拂过，赵若之不由得感觉到脸颊一阵火烧。

　　“我体质与你不同，现在这里的泉水正适合我恢复。”赵若之醒来后便不见苏啸宇，便问道：“你来的时候看见苏啸宇了吗？”

　　周以皱眉，脸色乌黑：“这孩子……”

　　“不是他的。”赵若之急着辩解，一时竟忘了自己为何要躲着周以。醒来以后觉得身体与健康时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觉格外轻松，心中难免疑惑，却只当是这里的泉水疗效惊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苏啸宇来找我把你领回去，他不愿意帮我带孩子，说是潇洒日子还没过够。”周以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可赵若之知道，周以他越是不说，说明越是有事瞒着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吗？”赵若之的视线落在周以的眸子深处，让周以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我知道。”周以声音颤抖，“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宁愿不要这孩子。”

　　“嘘——”赵若之捂住周以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被孩子听到了她会不开心的。”

　　周以从赵若之怀中接过孩子，对着孩子温柔道：“不会不要你的。”关于苏啸宇的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想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叫念苏吧。”感念苏啸宇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就算他不辞而别，这份情谊她会一直记着的。

　　“你就不怕我吃醋？”

　　“他是你弟弟，你连亲弟弟的醋也吃吗？”

　　“吃。”

　　“那你就吃一辈子的醋吧。”赵若之从周以怀里抢过念苏，噘着嘴，把头扭过去不理周以。

　　“对不起。”周以将脸埋进赵若之的颈窝处，“我那天不应该怀疑你要对爷爷不利。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可事实却伤害了你。十二年前的案子已经了结，你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吗？”

　　赵若之被周以弄得浑身发烫，嘴上却不肯松口：“你那‘未婚妻’不要了？”

　　“我的未婚妻就是你啊，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赵若之只觉得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周以的下巴离开赵若之的肩膀，又往后退了两步，从胸口的衣袋里拿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地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爱上了你。从那以后心中再也不曾装下过其他任何人。我说过要保护你，可却让你一次又一次地身处险境。这些错误，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向你弥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赵若之转过身，只见周以漆黑的眼眸中映满了星光。

　　念苏在赵若之怀里挣开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看在念苏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你吧。”赵若之伸出左手。

　　周以却是将钻戒一收，反问道：“难道只看在念苏的面子上？”

　　“不给我就算了，我一个人也能将孩子养大。”

　　周以抓住赵若之的手，迅速将钻戒在她的无名指套上：“答应了我就别想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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