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默然捏着杯子，突然觉得这女人绝对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你不觉得……吃这个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狗啊，你就没有一点点慈悲心？”
沐凝差点一口被他这话咽死：“你觉得我应该是有慈悲心的人？”
江默然：“……”
沐凝白他一眼：“更何况你也不是会有慈悲心的人，如果我刚才不说这是狗肉，你不照样觉得它味道不错？说不定吃的比我还多！”
江默然：“……”
他这算第一次被这个女人吃瘪，居然是为了一锅狗肉？
行，江默然不想为了一锅狗肉跟她争执，正巧店里那女人又端了一碗东西过来，黄橙橙的液体，还冒着热气。
江默然：“这什么？”
女人：“您要的酒啊！”
江默然不爽地皱了下眉：“什么酒？”
别又是什么奇怪的东东！
女人已经感觉到这桌上气氛不对劲，大抵能看出两人吵架了，立马笑着说：“自家酿的，里面加了点枸杞和中药，大冬天喝这个正好，喝完贼能起劲儿，您尝尝。”
沐凝看了一眼，似乎还笑了笑，“他喝不惯这些东西！”
“怎么喝不惯，男人都喝，您看看！”女人指了指邻桌那边，果然一人一碗，江默然总觉得沐凝刚才那话里带着一点讽刺。
他把碗端起来喝了一口，挺辣，口感也糙，不过能喝得出来是白酒，关键是热乎乎的，喝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挺不错吧，那您慢喝，有事您叫我！”女人乐呵呵地又走了。
沐凝也懒得管他，最好喝死，不过又想起来答应陪他出来吃饭有正事要谈，差点就被一锅子狗肉给耽误掉了。
她撑着筷子朝江默然又看了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聊正事？”
江默然：“不急！”
对面男人用两根手指拧着碗口，那种最老式的海碗，周围一圈蓝色的花边，而他刚才穿的羽绒服已经脱了，身上是一件暖棕色鸡心领毛衣，露出里面挺立的暗纹米色衬衣领。
他明明一副精英的模样，却愿意坐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店里跟她一起喝酒。那场景有些匪夷所思，有时候沐凝真的弄不懂他到底图啥，如果真如他所说是因为对她敢兴趣，那他这个兴趣也未免大了点。
沐凝有些烦躁地在桌下拧了下手指：“我不喜欢等人，你应该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陪我耗，大家都直说吧！”
“行！”江默然把海碗放了下来，点根烟，“你走后允州可是没一天安宁过……梁思韵离婚后一病不起，郁城和林小竹接手了大东，目前总算稳定了局势；录音曝光那件事是我的蠢兄弟黄浩帮高慧茹干的，事后我也惩罚了他……你在允州被审讯时警方并没有刑讯逼供，是郁启明保了你，背后给他压力的人是夏寒，听说他现在也在到处找你……”说到情敌时，江默然的声音轻了很多。
“你并没有告诉夏寒我在这里，是吗？”
江默然轻点头，垂着眸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无力起来，指尖的烟丝燃尽，烟灰掉落才让他回过神。
“我和他不熟，也没太多交集。再说出发时我也不肯定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你，所以这趟出来我谁都没说。”
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吧。
“好，不说夏寒了，回头我自己联系他。说回工厂投毒案吧，证据呢？”
“你……信任夏寒？一点也不怀疑他？”
“是！”沐凝坚定。
“那信任我吗？”江默然觉得自己问得有点矫情。
“……”沐凝垂着眸，迟疑，不作答。
“好吧，”江默然眼底拂过一丝失望，“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把我调查的结果实话实说。那天你我离开仓库后，仓库周围的摄像头就被人做了手脚，所以不好断定到底是谁进库房投毒。但有件事很可疑，我找那天被我们放假的三名工人问过，他们当天在大门口碰到过夏寒，还跟他说了你我在仓库，所以……”
“仓库投毒，你认为是夏寒？”
江默然点点头，审视着她的眼睛。
“动机呢？”沐凝依旧面无表情，那张脸就像是一潭纹丝不动的死水。
“栽赃我，栽赃江家，但没想到……把你牵连进去了。”
“SO？高慧茹识破了他的局，然后将计就计？”沐凝试探。
江默然顿了顿，最后还是没勇气说是江默笙识破了夏寒，高慧茹只是个棋子。也许是太多迷雾没拨开让他没底气，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比方说对她的感情，而他姓江。
将烟掐灭，江默然从手机里调出一系列照片和监控，一一呈给沐凝看。
“这是黄浩那小子将功赎罪找来的线索，郁林两家订婚宴的那晚，高慧茹在那澜湾呆了很久，租了个房子就在你家对面，实时监控你的动静。订婚宴出事后你离开了，她立马下了楼，十分钟后才从小区里出来。上车后她拨了个电话，只说了四个字，一切搞定。”
“电话打给了谁？”沐凝的目光犀利起来。
江默然波澜不惊，“郎永中！”
这个答案让沐凝失望，只因郎永中不是没可能，她想起第二天去医院时，林小竹的分析……
如果婚宴电话曝光事件和当晚高慧茹投毒栽赃嫁祸是环环相扣，那背后的人是郎永中极有可能！
利用一连串的事打击郁家，打击和郁家所有相关的人，包括她沐凝。
而江默然也没有撒谎，高慧茹那个电话就是打给郎永中的，只不过背后出谋划策的boss是江默笙。
当然了，以高慧茹的心机和“智慧”想到这点并不难，所以她很快踢掉郎永中这个桥梁，直接搭上江默笙。
可她一直以来最致命的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她只是个棋子，却总想着上位！
“那现在……投毒案结了吗？”沐凝问道，目光柔和了一些。
江默然摇摇头，“现在高慧茹失踪，黄浩找来的这些线索不宜立马送给警方。我想你能明白的，对吗？”
沐凝秒懂，允州警方受人控制了，不是郎永中就是江默笙。
不，不会是郎永中！他和三年前麻边县的这案子没关系，能做到让麻边警方及时翻案的，还是江默笙！
对面的江默然或许猜到这点，但没捅破，不承认。
“是，我明白！”沐凝冷笑也没捅破，目光似寒剑。
江默然也知这个话题该点到为止了，于是进入重点：“跟你做个交易。”
“你说。”
“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内我负责把高慧茹揪出来，让警方结案还你清白。而你……”说到这里，江默然垂下眸，摸摸嘴唇欲言又止。
他想说我还你一个清白，你也别再折腾了，做我的女人行不行？
可同时也知道沐凝不会答应，而且他这个要求还有点无耻，只因做他的女人，不是指未婚妻。
“而我什么？”
沐凝催了一句，小店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白得毫无血色。
江默然又拿起碗喝了两口酒，他不清楚是因为酒精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有些话到嘴边居然难以启齿。
“算了！”
“什么？”
“没什么，这事以后再说吧！你尽快订两张机票，明天就跟我回去！”江默然抬手把碗里最后一点酒都吃完了。
沐凝莫名其妙，觉得他还有话没讲完。
……
从店里出来夜色已深，小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江默然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在前面，大概是喝多了，羽绒服和围巾都拿在手里，走几步围巾掉到了地上，他居然没发现。
沐凝只能跑过去捡了，又替他拿着。
“回去该走这边？”
可前面那男人还径自往车站的方向走，沐凝又不能不管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跟着，大概走了十来米，见他在路边一条野狗旁边蹲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卷什么东西好好地搁在那条狗面前。
沐凝走进才看清那是一卷零钱。
“你给它钱干什么？”
“替你积德行善！”
“……”
“好歹你刚才吃了它的同胞，而这钱…”江默然拎着羽绒服站起来，脚步不大稳地走到沐凝面前，稍稍低了一下头：“这钱是我刚在荣军小卖部找的，里面有一半是你买烟的零钱！”
“……”沐凝简直完败了，这男人什么逻辑？
而江默然却勾着唇笑，将手里拿的羽绒服好好地裹到了沐凝肩上，又压低身子扣住她两边的肩膀。
“记住了，有些东西情愿喂狗，也永远别便宜那些你讨厌的人，即便只是两块五毛钱都不行！”夜色中，他那双眼睛就像是浸了水的刀光。
他是认真的？可明明又像在说醉话！
沐凝一时愣住没有回应，江默然却突然咧着嘴笑了一声，仿佛刚才他眼里的那些刀光剑影都不曾出现过。
“怎么？吓到了？”
“……”
“回去吧！”
“……”
江默然敛了笑，扭头开始往路的另一边走。
沐凝看了眼地上的钱，还有那条一脸无辜的狗，一眨眼功夫江默然已经走远了，颀长的背影几乎已经融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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