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我没说不娶。”尽管已经很羞愧，但一提到水悠的事，江默然只感有苦难言，不觉中眉间蹙得更紧了。

　　“娶不娶随你，尽管小悠说元旦的婚期不改，她会身穿圣洁的婚纱如期在教堂等你。但如果你不来，我们都不会怪你，包括小悠，也包括我和吴总。”

　　温婉的语气，可怕的平静，反而是对江默然的步步紧逼。

　　“我……会去的，你们别想太多。”江默然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回答。

　　“好，我会告诉你爷爷，我想这个消息是目前最好的良药。他老人家一定会……会撑下去，等着亲眼看到你和小悠步入婚姻殿堂，等看你上了水家的救生船，再……再……”易水寒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偷偷擦泪。

　　那被她咽回肚子里的话是什么，江默然秒懂！

　　虽然明知母亲是在步步紧逼，可他毫无选择权，他宁可爷爷和母亲用撕破脸跟他谈判的方式，来解决这问题。

　　可他们没有，反而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用诚挚的亲情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

　　易水寒抓到了他的弱点！

　　“妈，别这么说，我没想过……没……”他也说不下去了，或许是不忍心在母亲面前说谎，或许是他知道在易水寒面前说谎是无用之举。

　　因为，知子莫若母！

　　不得不说，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未完成的壮举进行到底。甚至得到爷爷病危的噩耗后，赶回上海的途中，尽管有过一段思想斗争，但还是选择坚定的揭发！

　　可如今，母亲天台的一席话，让他别无选择，正义之火在亲情的浇灌下，灭了！

　　“你怎么想不用对我说，”易水寒抬头，生生将眼泪缩回去，“我不是个好母亲，对你，我亏欠太多。但如今，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江家的不动产留给默辛不是长辈们偏心，而是默辛的病情你也知道，下半辈子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说不定……”

　　这句话有点夸大其词，江默辛虽有多年的毒瘾，但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况且，易水寒也渐渐发觉，这个小儿子不那么简单，城府极深。她知道，如果不给点财产封住江默辛的口，指不定他会狗急跳墙让大哥和二哥之间互相残杀。

　　她能做的，就是伴在江默辛身边，稳住他！

　　“妈，你想多了，默辛的下半辈子有我，你应该放心。”江默然紧蹙眉头，带着一丝赌气说道。

　　他认为母亲这段话是步步紧逼中的画蛇添足，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有点适得其反，让他有些反感。这多年他对弟弟怎样，还需要证明吗？就算明知沐辛从前犯过错，他沐凡不也放过弟弟了吗？而失忆后的这几年，江默辛在戒毒所，谁去看的最多，不是母亲，还是他这个哥哥。

　　江默然看不到母亲的良苦用心，只因无论时光怎么变迁，他都看不到弟弟的阴毒和自私。

　　从本质上说，江默然自始至终都是善良的，易水寒深知这一点。

　　“不！”易水寒猛然转身看向他，义正言辞的说道，“你有你的未来，下半辈子有你自己的人生舞台，默辛今后只能靠我，请务必记住这一点！”

　　“妈，你何苦这么说呢？”江默然只感要窒息，“都是一家人，你干嘛非得要分个彼此？”

　　“难道你就没有分个彼此吗？”

　　易水寒一句反问，让江默然愣住。

　　“爷爷和江默笙，是不是你的家人？”易水寒趁机质问。

　　“……是。”江默然秒懂她的弦外之音是什么，“可是……”

　　依旧说不出口。

　　易水寒见好就收，也不再追问“可是什么？”，一时间母子俩只有沉默。

　　缓缓转过身继续俯瞰着都市的风景，半晌后她才开口，忧伤而茫然的问道：“默然，告诉我，上海，是什么颜色？”

　　也许是被她的悲伤感染了，江默然紧皱的眉宇散开，扫了一眼楼下的风景，感叹道：“五彩缤纷。”

　　是啊，五彩缤纷的都市，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生活，多么让人留恋。

　　可，如果得到这些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爱情、婚姻、自由、做人的原则，他从心底不愿意。

　　但同时，亲情又像无形的枷锁，束缚了他。

　　“不！上海是灰色的！”易水寒突然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整个世界，也是灰色的！”

　　说完后，她决然转身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网盘证据”一事。

　　留江默然愣在原地思索……

　　灰色的？

　　蓦然想起少年时期爱唱的一首歌，《灰色空间》！

　　“原来不是白就是黑，只不过是天真地以为，要醉得清醒，要无辜地犯罪；现实的世界只有灰，坚强得太久好疲惫，想抱爱的人沉沉地睡……卷来的风暴，凶猛里有种美；死了心，痛就没感觉……”

　　“灰色空间，我是谁？记不得幸福是什么滋味。无路可退，你是谁？怎么为我流泪？梦见发着光的草原，一身伤回到很久以前；我选择不恨，带着平静走远；醒来后，夜还是长夜……”

　　他无路可退，因为世界的颜色，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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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允州。

　　一连三天，夏寒和林小竹都兴高采烈的忙活着做准备去夏威夷，两对新人的婚礼定在2017年的除夕夜。郁城被大东集团的蒸蒸日上忙晕了头，三人都没察觉到沐凝有些魂不守舍。

　　其实她答应夏寒回允州，最大的原因不是“夏威夷的婚礼”，也不是因为远在夏威夷的夏馨病情有好转，而是记挂着亲妈田翠红，记挂着陆小芬。

　　离开德钦县的头一晚，沐凝接到田翠红儿子的电话，查清了那天在医院田翠红是被她的一个朋友带走，叫江默然。

　　而陆小芬失踪前找过江默然，再加上吴尔那天说的种种，沐凝不得不怀疑陆小芬被江家人挟持了。

　　尽管拿不准江默然带走田翠红的动机，也拿不准他对陆小芬的下落之不知情，但沐凝还是想去见他一面问个清楚，只是不知怎么跟夏寒开口。

　　所以，这种事情她只得求助于林小竹。

　　这天是2016年12月30号，离江默然和水悠的元旦大婚只剩两天。沐、林、夏三人一起出发去商场shopping，做最后的购物准备，打断带点土特产去美国给夏馨和秦姨解解馋。昨天接到秦姨的来电，说夏馨病情大好转，随时有可能苏醒。

　　这可乐坏了夏寒和沐凝，两对情侣也定好机票，在元旦那天提前去夏威夷。和江默然的大婚同一天，呵，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途中沐凝仍有些魂不守舍，莫名的心慌。趁夏寒去停车之际，沐凝悄悄将林小竹拉到星巴克咖啡。

　　“小竹，有个事，想请你帮帮忙。”

　　“是不是关于夏寒？”林小竹就像是猜到她心思一样。

　　不由得让沐凝小小一惊，呆呆点头。

　　“你该不会怀疑夏寒劈腿了吧？”林小竹佯装一惊一乍，实则内心早就对夏寒起疑了。

　　这源于两天前的四人聚会，酒吧里玩得正开心时，夏寒避开大家接了个电话。当时没人起疑，但林小竹上洗手间时从夏寒身后路过，无意中听到他说了句孩子什么的。

　　当时夏寒没注意到身后的她，酒吧里人多拥挤，鬼灵精怪的林小竹便躲在人群中偷听起来……

　　尽管不确定夏寒是否真劈腿了，但她清楚的听到，夏寒时而对手机那头的人花言巧语的玩暧昧，时而翻脸呵斥教训那头的女人，最后还冲手机吼了句：别以为江默然不娶你，在我这儿你就有戏！现在死无对证，你拿什么要挟我？！

　　林小竹狠狠吃了一惊，难道说夏寒和臭排骨搞上了？

　　但这件事她没对任何人说，包括郁城！竹马兄弟好不容易和好如初，不能让他们再为沐凝而翻脸。尤其是，如果夏寒真的劈腿了，保不准郁城对沐凝又要胡思乱想。

　　所以，这件事她打算找机会和江默然单独谈谈。

　　不得不说，林小竹成熟了！

　　“劈腿？不……不会吧？”沐凝狠狠吃了一惊。

　　林小竹放心下来，看来这傻女人还不知道。

　　“那你纠结什么？都要大婚了，你还愁眉苦脸的？”林小竹连忙转移重点。

　　沐凝松口气，皱皱眉道：“不瞒你，是……是江默然，他掳走了……”

　　本想说掳走了我亲妈，但麻边县的那些过去，她真的永远不想再提起，包括自己的身世。这些郁城和林小竹还不知道，夏寒也貌似不知。

　　“我怀疑他掳走了我同学陆小芬。”最后，沐凝只得这样说道。

　　“陆小芬是谁？”林小竹眨巴眼睛一脸疑惑。

　　“这事说来话长，回头让夏寒和郁城告诉你。现在最紧要的，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机会避开那两男人，我们去趟上海当面找江默然问一问？”

　　“干嘛要当面？打电话不就行了？”林小竹坏坏笑道，暗想恐怕你心里还装着姓江的那货吧？

　　沐凝被喷住！

　　是啊，打电话不就成了？为毛这么多天她没想到？却一根筋的想去找他？难道……

　　还难道什么？想起德钦县的那个夜晚，他们之间不是已经彻底结束了吗？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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