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凝顿在那,黑色的瞳孔中映着阳光和流云,还有这个男人蹙眉的表情。
他在等,可她心里早就已经打定主意。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江默然勾唇冷笑,“到底是无可奉告还是难以启齿?”
沐凝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说:“随便你怎么想,但我和他的事你最好别过问。”
很稀罕啊,她难得用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跟人说话,平时不都一副冷淡又无所谓的样子么?
江:“怎么?戳到你痛处了?”
沐:“……”
江:“还是你自己都觉得没脸跟我讲他的事?”
沐:“随便。”
江:“你来这里是他安排的?为什么要安排?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沐:“随便的关系。”
“这就是你的回答?沐凝,他多大年纪你应该很清楚,连桑吉都喊他伯伯……”江默然的口吻越来越像长辈在恨铁不成钢的教训,说着又顿了顿,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我感觉你一直有很多事在瞒着我。”
沐凝挑眉:“彼此彼此,你又何尝不是!”
江默然:“我没有!”
沐凝:“没有吗?那你未婚妻怀孕又算怎么回事?”
江默然一时失语,草原上的风似乎把他眉心的褶皱吹得更深。
沐凝不免冷笑:“你看,我们都一样,都有不愿启齿的秘密。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说,还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说完从江默然身边擦过去,身后有风追过来,远处传来牧民嘹亮的歌声。
江默然似乎恍了恍神,又听到沐凝更为冷淡的声音:“还有,我以后不会再去飞来寺,永远都不会!”
沐凝进了毡房,夏寒和水悠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毡房,在角落嘀咕着争吵什么,没看到她进来。
沐凝也懒得过去问,桑吉见她脸色不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沐凝苦笑:“你对不起什么?”
桑吉挠着头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表达。只往毡房外看了一眼,江默然还站在外面,只是点了一根烟,高大的背影立在刺眼的太阳光下。
桑吉已经感觉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不应该在江先生面前提吴伯伯的事?”
沐凝:“……”
桑吉:“江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沐凝也朝毡房外面看了一眼,江默然正好也回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撞,她忽然冷笑着回答:“他没资格生气!”
桑吉:“……”
扎西毕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哭过闹过之后就好了,此时正乖乖坐在榻上跟他阿妈说话。
沐凝走过去,榻上的妇人很尴尬地冲她挤了一个笑。
“孩儿不懂事,好好的饭吃成这样……”她用蹩脚的汉语跟沐凝道歉。
沐凝微笑摇头:“没事,我们都吃得很饱了。”
遂蹲下去摸了摸扎西的脸,小家伙瘦瘦黄黄的,一双眼睛却特别明亮,里面像是还含着没有干掉的泪渍。
她提了一口气,问:“想吴伯伯了对吗?”
小家伙立马点头:“嗯!”
沐凝:“那为什么这几天没有跟阿姐去上学?”
小家伙没回答,转过去怯生生地看了眼床上的妇人,妇人能听得懂汉语,用藏语解释了一段,扎西翻译:“我阿妈说这几天我们上不了学。我阿妈腿也坏了,阿姐要去给她放羊。莫拉年纪大了干不了活。就在家做饭。”
这些情况其实她在来之前已经跟桑吉了解过,但听一个九岁的孩子讲出来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又摸着扎西的头问:“还记不记得吴伯伯跟你说的话?”
“记得,吴伯伯说再苦再难也要把书念下去。我阿妈也知道。所以等她腿好一点之后我和阿姐就回学校去。”小家伙似乎特别乖巧懂事,沐凝忍不住用手摩挲着他后脑勺上刺刺的头发。
“扎西真棒!”
受到表扬的小伙计突然羞涩地笑出来,黑黑红红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沐凝忍不住用额头往他额头上顶了顶,“吴伯伯知道你这么棒肯定很欣慰。”
“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
“那吴伯伯什么时候来看我?”
沐凝来不及回答,只听见身后水悠走过来对扎西说道:“吴伯伯这段时间有点忙,扎西想去看他,等会姐姐带你去?”
“姐姐?”扎西疑惑了,看向自己的亲姐姐曲玛。
沐凝连忙解释:“这位水姐姐是吴伯伯的亲人,这趟来就是接扎西进城去见吴伯伯的。”
扎西听罢却没有兴奋的激动感,弱弱瞅了一眼水悠,低下头后嘀咕一句,“她明明是阿姨,哪里是姐姐嘛!”
单纯的孩子童言无忌,水悠却听着莫名的很不爽。
沐凝有点尴尬,又连忙解释水悠也是一位老师,在云南另一个地方支教,关心过很多孩子。
水悠却没耐心了,听在耳里莫名的很烦躁,便出门去透透气,想找江默然聊聊。
可刚走到门口,便见毡房的右边不远处夏寒和江默然面对面站着抽烟,聊着什么。从表情来看来,好像并不愉快,在争论着什么。
见水悠走过来后,夏寒连忙结束话题,将烟头往地上一弹,对江默然丢下一句,“我已定好机票,今晚就走,带她去广州。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完,昂起头面无表情的走向毡房。
和水悠擦身而过时,甚至都不看她一眼。
江默然皱皱眉走上前,对水悠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舅舅挺得民心的,看得出他能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这点你还真没遗传他。”
说完,也独自进了毡房,留水悠满腔愤恨和一地疑惑。
……
中饭完毕,沐凝和曲玛帮着老奶奶收拾桌子;江默然和桑吉在毡房外的草地上,对着雪山抽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全是关于沐凝;
水悠靠在门框上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依旧失落;
而夏寒趁机走到床边关心下两孩子妈妈的病情,沟通很苦难,藏族妇女的汉语很蹩脚,于是夏寒索性也不再问了,直接塞两千钞票在她枕头下。
曲玛的妈妈推辞,夏寒坚持,最后还是在沐凝的说服下,藏族妇女才接受。
“孩子上学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不能总麻烦吴总。就当是我和我男朋友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这句话让夏寒心里溢出满满的暖意,而门口的水悠本应该高兴,因为沐凝侧面澄清了自己和江默然的关系,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还莫名的有很大醋意。
尤其是当回头看到夏寒一手搂着沐凝的腰,一手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满满柔情和宠溺的注视着她,权当门口的自己不存在,水悠更不爽了。
她猜想,或许自己喜欢上夏寒了。可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带来的,也可能是因为从上海来德钦这一路上的两人行……
这时,曲玛缠着沐凝要她给自己梳辫子,抱了一张小凳子和一个铁盒出了毡房,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跟献宝似的把铁盒子递给沐凝。
沐凝看了一眼,盒子已经很旧上,上面的花纹几乎已经看不清。
“这是什么?”
“里面有好多我喜欢的珠子。”
沐凝把盒子打开,果然见里面放了很多花花绿绿的珠子,还有一些藏民常带的头饰和银饰。
“那沈老师给你编辫子好不好?”
曲玛拼命点点头,笑开了花。
几分钟后,江默然从毡房里出来,见沐凝坐在小凳子上给曲玛编辫子,曲玛就抱着膝盖直接坐在她面前的草地上,两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沐凝编辫子的动作很是熟稔,五指灵活而又柔软,很快就编好了细细的一根,再在发顶小心挑起一束头发,从新开始编起来……
整个画面明明应该是流动的,可在江默然眼里却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头顶是碧蓝的天空和雪白的流云,阳光灿烂,远处茂盛的草丛中有零零散散的羊群,沐凝背靠着身后颜色斑斓的毡房,认真地替藏族姑娘编辫子。
曲玛脸上笑容洋溢,而身后编辫子的女人也难得笑得那么开心,多么美好的一个场景啊,周遭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蓝天,白云和草地围绕在她四周,天地之间好像所有一切肮脏的东西都没有了。
世人险恶,而她总是能够淡然处之,以至于后来江默然恨她总是把自己身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他看,而每次咄咄逼他的时候又表现得那么冷淡无情。
江默然觉得这是沐凝最残忍的地方,一面像春风一样温柔,一面又会像冰霜一样刺骨。
……
为了重新树立形象,水悠提议下午带两个孩子去县城逛逛,众人答应。两孩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正准备出发时,吴尔的车队到了。
“沈老师,教授请你去家里一趟。”两名黑衣保镖下车后,无视其他人,直接走到沐凝面前,一副今天她不去就不罢休的架势。
沐凝猜想是“求婚”一事,自己还没给吴尔答复,正准备随两名保镖走,只见夏寒上前跨一步挡在她面前,对保镖们说道:“我和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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