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总算熬到上饭,用好看的红色木漆碗盛着,饱满发亮的白色米粒中间带着红色的碎粒。
江默然是头一回见,问沐凝:“里面红色的是什么?”
夏寒饿得半死,拿起筷子本想好好干吃一碗白米饭,听到这话筷子又放下。
要谨慎!
别又是什么奇怪的东东!
沐凝解释:“人参果,就是把人参果煮熟放在米饭上,撒些白糖,再淋上一点滚烫的酥油汁,嗯,它还有个好听的藏族名字。”
江默然:“什么?”
沐凝:“卓玛折丝。”
江默然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至少比之血肠来说简直好了太多,于是大口大口的扒饭起来。
几乎是同时,身边的水悠和斜对面的夏寒都深深松口气,跟着一起大口扒饭。
沐凝见众人胃口还不错,又说道:“人参果饭在当地被视为一种吉祥的食物,一般都只会在婚礼或者节日的时候才会吃,新年的时候还会把它供在佛龛前面。”
话落音,夏寒恍然大悟惊呼了一句,“婚礼?难怪吴教授叫保镖们去多准备点人参果,说是今晚的晚宴上有用途……”说着他笑笑看向水悠和江默然,“该不会今晚是你俩的订婚宴吧?不是说元旦吗?提前了?”
江默然皱皱眉没回答,心想这趟来德钦只见了吴尔一面,他压根没提水悠。现在居然找到沐凝也在这里,会不会和吴尔有关?
水悠则一头雾水:“我舅舅没……没说啊!”
她这反应让夏寒心里也犯嘀咕了,尤其是看到一边的沐凝头都快埋到胸口,脸涨得通红,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江默然岔开话题,向沐凝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佛龛?”
沐凝应了一声,顿时松口气,看了眼靠榻那边摆的佛台,那大概是整个毡房里面最整洁最被用心打理的地方了。
“这里的人都很虔诚,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佛龛,佛龛前会供七碗水,点酥油灯。”
桑吉也连忙搭腔扯开这个话题,十分不愿意听到瘦排骨和江总的婚讯,
“对,我们这里佛寺也很多,只可惜你们这次行程安排得太短,不然可以去附近几个寺庙逛逛。”
这点江默然倒有所了解,“我好像听说飞来寺离这不远。”
桑吉干脆放下筷子:“不远,距离县城也就十来公里,半天就能来回。前不久吴总还带沈老师去过。”
“吴总?”江默然和夏寒几乎是异口同声。
一个是疑惑,一个是惊恐,刚才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越累越浓。
而对面的水悠几乎是眼里开始冒火,暗想这女人还真勾搭上我舅舅了么?
沐凝心尖一疼,抬头看着对面的桑吉。
桑吉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支吾着想掩盖:“嗯,吴总一直给我们做慈善,那次就是……就是带大伙一起去参观呢,其他老师也……也都一起。”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都能听出单纯的藏族男孩在掩盖什么。
沐凝皱皱眉,只感心口更缩紧了……
那次经历她不愿提起,吴尔是个谜一样的存在,给她一副莫名其妙无脸人的画后,击溃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十几天避而不见又突如其来约她去飞来寺,却是……
却是在这圣洁的地方,当面向她……求婚!
*
吴尔:“知道为什么娱乐圈的明星们都想做导演吗?”
沐凝摇摇头:“请赐教!”
吴尔:“因为演员没有本我,在戏剧中,他们的自我受角色控制。而一场戏归根到底反应的是谁的思想?谁的本我?不是编剧,是导演!”
沐凝:“……”
吴尔:“所以在你人生的这场戏中,只有做导演,才能打败江默笙!”
沐凝:“具体我要怎么做?”
吴尔:“一条路!”
沐凝:“什么?”
吴尔:“嫁给我!”
沐凝:“……”
吴尔:“我不会强人所难,考虑清楚后再答复我吧!”
*
沐凝忐忑不安,她压根没答应吴尔,那夏寒刚才说的人参果一事,应该不是为她准备的吧?
这时,餐桌边的曲玛一下子嚷嚷开了:“沈老师,吴伯伯好久没来看我们了,上次你来的时候说他太忙,这次也忙吗?我和弟弟都好想他了……”
曲玛和扎西是沐凝任教期间最关心的两孩子,吴尔得知这消息后,自然也对这一家默默关心起来,资助不少。上个月扎西的腿出事,治疗费等一切费用都是吴尔捐助的,沐凝后来从桑吉口中才得知。
在她看来,谜一样的吴尔时而是尊神,时而又像浓雾一样笼罩着心里那片挪威森林,让原本纯美无暇的心境之湖被罩上雾气……
他脸上的冷峻明明有邪气,可偏偏做的事情却又是那样纯洁伟大,沐凝不得不承认,吴尔还给她心里一片慈善之举的干净乐土。单从这点来看,沐凝对他不反感不设防,还有一丝崇敬。
“对啊,我之前腿被咬坏了住在医院里,吴伯伯去看我,还说要带我去城里坐飞机,他是不是骗我的……坏蛋吴伯伯,说话不算话!”扎西也跟着吵起来,童言无忌,却嚷得很大声。
桑吉赶紧转过去哄,可好像越哄越不对劲,扎西腿被截肢之后吴伯伯在医院陪他呆了好几天,那是小男孩人生中最痛苦最昏暗的几天,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饱受折磨,所以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感情。
大概是有些回忆触动到了他的痛楚,扎西一下子就哭闹出来了,小拳头敲着自己被截掉的大半条腿,嘴里嚷嚷着藏语,桑吉哄不住,他奶奶跑过来抱住他哭,榻上他妈妈也朝他吼,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但沐凝听得懂扎西嘴里叫的“觉拉”两个字。
在藏语里面“觉拉”是“伯伯”的意思。
感觉毡房里的空气一下窒息起来,好好的一顿饭似乎搞砸了。而吴尔的“亲外甥女”水悠却岿然不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夏寒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责问水悠怎么也不去哄哄小孩子?以吴总亲人的身份去和当地人交流一下就那么难吗?
水悠生气的反驳说这家人正眼看过她吗之类云云,两人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着吵了起来。
尤其是当夏寒责怪道:“好歹也是吴总的外甥女,你就不该在本地人面前为你舅舅树立点形象吗?”
水悠不阴不阳的小声咕哝了一句:“有她沐凝树立形象就可以了,她和我舅舅的关系……哼,我不信你夏寒看不出来!”
话落音,夏寒的脸立马拉长看向沐凝。
沐凝只感心里喘不过气,直接扔下哭闹的扎西起身出去。
外面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空气中无尘无霾,太阳光线直射而来,逼得沐凝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再度睁开的时候眼前是满世界饱和的蓝色和云朵。
夏寒追了出来,走到她身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本想直接质问的话到嘴边还是被咽回去。
沐凝一直没转身,像是在等待夏寒开口质问,或者免去质问直接再一次请求跟他回终南山……
然后,她或许会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好对他倾诉一下,包括吴尔的求婚。
可夏寒的反应居然是这样:
“小凝,你……”刚开口就愤愤然结束,“算了,我自己去问他吧!”
说完,悲愤转身回到毡房后面去给吴尔打电话了。不一会儿,水悠也跟了上去。
沐凝转身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叹口气。突然有种感觉,夏寒一定有很多秘密,而且并不十分相信她。
和吴尔一样,他也像个操控者……
另一边的江默然没空去责怪水悠,自和她订婚后,他对她就再无任何要求和责怪,甚至有些你爱咋咋地都不关我事的心态。尽管刚才夏、水二人的争吵,他听进去了,心里也在犯嘀咕。
走过去和桑吉一起将小孩子哄安静下来后,江默然站到毡房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沐凝,她低头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展开双臂用一个拥抱的姿势深深呼吸。
天大地大,头顶是蓝天和白云,脚下是绿茵,她那具消瘦的身体在中间显得更加渺小。
沐凝很快就抽掉了半根烟,刚才在毡房里的那股窒息感缓解了一些,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下午还有一点时间,要不陪我去趟飞来寺?”
突如其来的提议,沐凝回头,江默然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她面无表情,回答:“不去!”
江默然似乎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缓步走到她面前,问:“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要跟我说?”
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背阴,所以面色看上去有些冷沉;而她向阳,白皙的皮肤被高原上刺烈的太阳照得近乎透明,如此过了大概半分钟,头顶的云在缓慢流动着方向。
沐凝突然微微一笑:“你要我说什么?”
江默然:“吴尔。”
沐凝:“他叫吴明!”
江默然:“好,就算是吴明,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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