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放起了那首黄韵玲的《三个人的晚餐》,虽是轻松优雅的乐感,可黄韵玲那种老灵魂式的歌声将沉重的歌词表现得淋漓尽致,直击水悠的心。
沉默怎能说明一切?等待怎能没有终点?未来怎能不管从前?爱情怎能容许介入?心酸怎能说的清楚……
感觉到热泪要涌出眼眶,水悠拼命眨眨眼,又喝一大口水将嗓子里的暗涌压回去,调整好状态生生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温柔开口:
“这个餐厅装修挺雅致的,你喜欢吗?”
“嗯!”
江默然的目光一直停在餐盘里的食物上,也许是对她有一丝愧疚让他不敢抬眼;也许是分手那道菜太沉重,他不知该如何与她分享。
“那今后会常来吗?”水悠弱弱试探道。
“嗯,也许吧!”
他的目光终于离开餐盘,扫了一眼餐厅四周,最后落在身边的落地窗上。
水悠抿了抿唇,左手托腮,低眉看着餐盘,右手的叉子在餐盘里轻轻拨弄着,弱弱低吟了一句:“就算会常来,你也不会住在这里,对吗?”
江默然一怔,转头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她抬眼,睫毛上闪着露珠,深情而乞怜,“再美的餐厅,你我只是路过,不可能把它当成家。就像前段时间的云南之行,你也只是路过,那些人和事不可能伴你一辈子,对……对吗?”
江默然不语,放下手里的刀叉,静静点根烟,透过渺渺烟丝凝视对面的女人。
点点烛光把她的脸称得很美,这是江默然第一次感觉她美。从前只是认为她漂亮,可美这个字他还未曾想过用在她身上。不是否定她,而是不了解。
初见水悠是在四年前的美国,车祸后失忆的他被家人安排和水灵住在芝加哥,某天母亲和吴贝宁来探望,带上水悠一起。
当时她一副怯生生害羞的样子跟在吴贝宁后面,话语不多。江默然除了礼节性的打招呼外,几乎和她没啥交流。
水家二女都是温柔似水的性格。唯一不同的是,姐姐水灵坦率真实,相对洒脱一些;而妹妹水悠在他看来,是压抑自我,一言一行过于注重自己的形象。甚至有些讨好身边人的感觉,不光是他,还有吴贝宁和他母亲易水寒。
想到这里,江默然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那水灵呢?也只是路过?”
水悠震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这还是四年来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水灵。
“姐姐的事,你……你始终没法释怀,对……对吗?”
水悠问这话时,思路猛然惊醒。也许三个人的晚餐,坐在他们身旁的那个隐形人,那个夹在他们之间的沟壑,不是沐凝,依然是水灵。
否则,怎么解释四年来他不碰女人?
江默然不语,没法告诉她对水灵之死他的确无法释怀,从前因为那声“小宁”,现在因为出现了一个小凝。他不太相信巧合,与其说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不如说是前有因、后有果。
五年前他到底做了什么?和沐凡、沐凝有没有关系?车祸怎么来的?水灵的那片小药丸又是怎么回事?他想弄清。
“还是说……你心里放不下姐姐?你还爱她?和我在一起只是寄托对姐姐的思念?”水悠虽嘴上这么问,心里却质疑。
“小悠,你想多了,我没那么执着。”江默然淡淡弹了弹烟灰,“我不知你和水灵怎么看我,但其实江默然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许出事前我和水灵的确相爱过,可失忆后真的没那份感觉,水灵生前我也不止一次跟她坦白过。”
水悠听得有些迷糊,“所以呢?”
“所以……”江默然低眉顿了顿,看着手指间的烟丝快燃尽,想起那晚水灵的生命突然终结。
他知道让水灵殒命的不止是药片,更多是……不爱!所以,水灵的悲剧不能在水悠身上重演,如果未来也只有不爱,不如现在决然断了她的念想。
将烟头掐灭,他狠狠心,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我对水灵只有愧意,不存在坚守的深情,更扯不上在你身上寄托对她的思念。”
水悠听罢,不自觉深深松口气,眉宇间舒展开来。
这反倒让江默然有些抵触,好歹也是亲姐妹,他这样说水灵,她不应该稍稍打抱不平一下吗?
但这种抵触稍纵即逝,他无权挑剔水悠什么,也许这一刻才是真实的她。
水悠喝口水定定神,本想问那你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姐姐,对吗?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知道这种问题说出口是自讨无趣。在他面前,她永远没有自信,这点远不及水灵。
“默然,我想说……一辈子很长,相濡以沫是需要勇气的。”水悠转移话题,目光温柔又深情,语重心长的口吻。
“没错,所以……”
江默然刚想接着她的话说分手,被水悠慌乱打断。
“这份勇气更多是来自爱情,而不是激情,对吗?”水悠眼里满满都是乞怜,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已确认他们之间的那个人仍旧是沐凝。
“是,但我对你没有相濡以沫的勇气。小悠,很抱歉。”江默然真诚而坚定。
“对她呢?就有?”
江默然顿了顿,坚定点点头,“嗯!”
“那她对你有吗?”水悠不甘心,步步追进。
戳到江默然的痛处,他无言以对。
“默然,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沐凝接近你是为她的工厂。你一向聪明谨慎,怎么到她这里就……”水悠苦口婆心。
江默然皱眉打断:“我和你在一起也是有目的,同样你也不是个笨女孩,不会不知道江水两家联姻的原因所在,对吗?”
“可我是真心爱你的!”水悠急了。
江默然捻着手指,心平气和的反驳:“那你怎么就断定我对沐凝不是真心?”
一句话将水悠喷住,同时也将她的心打入低谷。
“呵……”水悠苦笑,“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在一厢情愿?”
“……”他想说,之前或许是,但今后不会了,我江默然看上的女人注定逃不掉。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冷静看着她,揣摩着她的心理。可这一刻水悠有些让人看不懂,她只是怅然看向落地窗外,并没流泪,表情中的纠结大过忧伤。
因此他猜想,她是在纠结继续苦口婆心的留住他呢,还是果断放手?
却不知此刻水悠脑子里想的是接下来的计划,包包里的药丸要不要给他吃?该怎么给他吃?
黄韵玲的歌声还在继续……
三个人的晚餐,没有人开口/交谈;窗外星光斑斓,没有人觉得浪漫;三个人的晚餐,怎么吃也吃不完;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互道晚安。
“如果我要求在分手前,和你共度一晚,你不会答应,是吗?”水悠突然开口弱弱问道。
江默然感觉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的思维在这个领域。继续审视着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答应?”
水悠有点执拗,这让江默然很尴尬,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怕我是初次?”
她步步紧逼,让尴尬扩大。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一脸认真,坦诚回答,“我的情况你知道,暂时在那方面没欲望。”
水悠无视,深知这是他的借口。没欲望?那他和沐凝的激吻又算什么?
但也知这样继续反问没有意义,只会增深他的反感,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姐姐和你在一起时不是初次,所以你没有压力,是吗?”
江默然皱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我不是诋毁姐姐什么,”水悠有些慌乱,连忙解释,“我是想……想说我自己,如果我也不是初次,也不要你负责。你会……”
“不会!”江默然厉声打断。
“为什么?”水悠眼眶含泪,满满都是不甘,语气也不自觉有点激愤,“我在你眼里就没一点吸引力吗?!”
江默然拿她没法,无奈叹口气重新点根烟,顿了顿后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问题!我不可能在昨夜和另一个女人共度一晚后,今天又跟你……”
水悠打断,苦笑一声激愤道:“也就是说,你不是没有欲望,是我不如沐凝会勾男人!”
江默然不语,第一次听她说勾男人这种话,实在和她塑造端庄白莲的形象,和人民教师的身份不配。
水悠端起红酒杯举到眼前,摇晃着杯中红色液体,苦笑无语,只感“红”这个字在女人身上是那样讽刺。
她的红在冲动的报复中给了夏寒,尽管也带着那么一丝情欲,可那抹红在那男人眼里不值一提,事后他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而此刻面前这位她爱的男人,心里更没有“红”的概念。是不是在如今色欲横飞的年代,女人守身如玉不值一提了?
“你说……我是不是该拜沐凝为师,向她请教一下如何引诱男人?”水悠的媚眼如丝透过杯中红酒悄悄射向对面的江默然,话里的自嘲和讽刺不言而喻。
她有些失态,江默然在惊诧之余不免有些恼怒,厉声批评道:“小悠,你失言了!”
水悠一怔,放下红酒杯低头不语。
沉默,空气中充满着尴尬,和她的委屈,以及他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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