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菡很艰难地熬过了这一晚上, 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觉, 临近天亮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然后闹钟一响就赶紧爬起来了。

　　她迅速地穿衣服出门, 却发现季承西早就起来了, 就站在院子门口。

　　“我送你去, ”他说道, “外公年纪大了，你总不能带他挤地铁。”

　　最后一句话让楚菡的拒绝咽了回去，的确, 等她从火车站接到外公，估计回程正好赶上早高峰，她自己年轻力壮的倒是没关系, 外公一辈子都在小城市生活, 怕是根本没见过帝都的早高峰。

　　如果季承西开车去，就算回头挤在了路上, 还得还是在车里面, 有地方坐着, 不拥挤。

　　想到这里, 她也不矫情, 直接对季承西道谢，然后转进了车里。

　　路上, 季承西不再保持沉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我安排外公住在waters酒店, 你觉得如何？”

　　楚菡对这个酒店名字很陌生, 并不了解，但想也知道，能让季承西看得上眼的酒店，绝对是帝都数得上的星级酒店了。

　　但……楚菡觉得，外公并不会喜欢。

　　“谢谢你了，不过还是算了，我外公不会习惯的，他一辈子都待在我们家乡，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楚菡委婉地说道。

　　对于好些老人而言，物质生活忽然跟做了窜天猴一样地提升并不会让他们多开心，反而会让他们无所适从。

　　楚菡不觉得自家行医一辈子的外公会喜欢住在宽大豪华却又空荡荡的五星级酒店，这样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小招待所让他舒心。

　　季承西抿抿嘴，沉默几秒后说道：“那我换到……四合院附近的酒店，方便你照顾他，晚上我让保姆过去。”

　　楚菡最担心的就是晚上自己回了四合院之后，照看不到外公，现在季承西这么安排，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她坦然应下，谢过了他，心里想着回头得想办法把这个人情还回去。

　　季承西见她答应的这么快，嘴角微微上翘起来。

　　外公乘坐的列车居然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好在季承西早就安排了人，直接送他老人家过来。

　　于是他们半路上碰头了。

　　两辆车停下，楚菡一阵风一样冲到另一辆车前，拉开后车座的门就往里看。

　　外公双手叠加放在胸前，正眯着眼打瞌睡呢。

　　哪怕给他安排了软卧，但火车摇摇晃晃地哪里睡得好，他老人家现在正疲惫着呢。

　　楚菡也不敢打扰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自己也小心翼翼坐了进去。

　　本来坐在这辆车副驾驶座的助理非常机灵的给自己总裁让了地方，然后心里暗爽的去开总裁那价值千万的豪车。

　　有生之年！开一次这种级别的豪车，他满足了！

　　外公瞌睡了一路，直到车到停在酒店门口了，他这才醒过来。

　　“到了？”他打个呵欠问道。

　　“到了，您先在这里住一天，我妈马上来接您。”

　　外公下了车，摆摆手说道：“我昨晚又跟你妈说啦，不让她来，她来不好。”

　　楚菡愣了一下，总觉得外公话里有话。

　　他老人家站在酒店门口，仰头看了一下，又摇头说道：“我不住这里，我要住的离你近点。”

　　楚菡哄着他：“我就住在这附近啊。”

　　然而老头非常固执：“我不住这里，我要住你隔壁，你那个院子不能住，隔壁总可以了吧！”

　　楚菡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昨晚楚妈妈说的太着急，上来把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后来她也只顾着外公孤身一人出远门的事儿了，都忘了去想想，到底外公忽然间悄悄一个人来找她是为什么。

　　现在看来，他怕是知道什么了。

　　楚菡的声音有些干涩：“您都知道了？我妈跟您说的？”

　　外公呵呵一笑，拍拍她的胳膊：“乖囡，别怕啊，外公在呢。”然后一转头对上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插不上话的季承西，“小伙子，这事你能安排吧？”

　　季承西条件反射：“能。”

　　外公笑眯眯：“那就麻烦你了小伙子。”

　　季承西立刻打电话去了。

　　外公眯着眼在季承西身上打量了几圈，然后对楚菡说道：“给我换卧铺的是不是他啊？”

　　楚菡：“……是。”

　　外公看起来挺满意的：“体格不错，镇得住你。”

　　楚菡：“……您误会了。”还有啊，虽然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但他的力气并没有比她大，镇不住的。

　　外公笑眯眯地摆摆手，一副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懂的模样，简直让楚菡哭笑不得。

　　为了季家四兄弟的安全着想，四合院附近的两个院子本来就已经被季家买下了，不过之前住的都是特管处的值班人员。

　　现在安排个老爷子住进去毫不费力。

　　但楚菡还是不放心，重新坐回车上之后，她还跟外公念叨：“您难得出来一趟儿，正好在这儿玩两天，然后我送您回去吧。”

　　外公老神在在地眯着眼：“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楚菡无语凝噎，您心里有数才更担心呢，不管怎么说都是七十多快八十的老头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儿放他一个人出去乱溜达？

　　她还想说什么，被外公止住了：“乖囡，回去再说啊，听话。”

　　她只能闭嘴沉默。

　　等到了四合院，下车之后，楚菡想搀扶外公，却被外公拒绝了：“我腿脚好着呢，不用你扶！”

　　他说着，自己背着手进了院子里。

　　这个院子之前住了一个特管处的值班人员，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面对外公礼貌又不失热情。

　　“老爷子，您看看，住这屋儿成吗？”他们特意留了阳光最好最宽敞的正屋出来。

　　外公笑眯眯：“好着呢，谢谢你了啊小伙子。”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季承西说的。

　　季承西道了一声应该的，心里有点小雀跃。

　　这第一印象应该还可以吧。

　　外公往屋子里一坐，然后拍着桌子招呼楚菡：“乖囡快过来做，外公要好好跟你唠唠。”

　　季承西见此情况，很识趣地先告辞走了，顺便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楚菡不知道说什么。

　　对比她略有些沉重的脸色，外公却始终是笑呵呵的：“好了啊，给外公笑一个，这咋还不开心呢？”

　　楚菡：“外公……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嗨呀跟外公还说什么对不起！”外公详装生气，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你这个事儿啊，外公一直是知道的，就你妈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她办事我才不放心，你外婆也不放心，所以啊，外公一早就打算过来看你了。”

　　楚菡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一会儿，这才说道：“我都好着呢，外公你不用为我担心。”

　　外公眼神慈祥：“你外婆那个人啊，年轻的时候敢闯敢闹，年纪大了之后反而成了个闷葫芦，她心里担心着你妈，担心着你，早早走了，不过别怕，这不是还有外公嘛。”

　　楚菡对上老人虽然浑浊却温暖的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外公，我跟我妈这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外婆……她是什么人？”

　　外公眼神悠远，脸上带着笑也带着回忆：“你外婆是个很好的人，别的你也不用知道，至于你跟你妈这情况，也就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殃及下一代。外公跟你外婆下过保证，一定会让你顺顺利利的。”

　　楚菡听着心里不对味：“外公，真的不能跟我说吗？”

　　这话里一听就有很故事，而且是和她有关的故事。

　　外公摇摇头：“知道得太多也不好，你就别问了，反正这剩下几天呢，外公陪着你，别怕，什么妖魔鬼怪都伤害不了我的乖囡囡。”

　　楚菡有些怔愣，继而瞪大眼：“外公，你、你也是玄学大师吗？”

　　外公笑呵呵的摇摇头：“我就是个普通老头，这辈子只会给人看病治病，不过嘛，普通老头也有普通老头的办法。”

　　他这么说，楚菡反而更不放心了：“您到底要干什么？告诉我，我来做不行吗？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多让人担心啊。”

　　外公不高兴了：“什么一大把年纪了？我才七十多！还没老呢！别说得我跟卧床不起的瘫痪老头似的，没人照顾就不行了。”

　　楚菡只能顺着毛捋：“我不是说您老，可这不是……有危险嘛。”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外公就只让她别管。

　　楚菡简直拿他没办法，只能拜托住在这里的特管处人员帮忙照看一些，千万别让他老人家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去。

　　特管处人员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绝对没问题，但仍然不能让楚菡放心。

　　被外公赶走，她心神不宁地回了四合院。

　　其他人都上班上学去了，只有季承东在院子里做复健。

　　看见楚菡回来，他笑了一下，继续专注脚下。

　　楚菡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原来有时候超能力也是一种负担。

　　在外公还没到的时候，季家老宅那边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柳珊珊放下手里的茶杯，问自己丈夫：“是楚菡的外公吗？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跟老人家见见，也跟咱家西西加点印象分，起码得让人家知道，这婆婆公公绝对是和善的，他家女儿嫁过来不会受欺负。”

　　季自强放下手里的报纸，沉吟道：“你这么说也确实有点道理，要不我也过去看看。”

　　得到丈夫的支持，柳珊珊更来劲了：“这老人家做了一晚上火车肯定不舒服，上午让人家安顿一下，咱俩下午过去吧？”

　　季自强点头同意了。

　　他上午继续上班去了，中午回来吃完饭，就跟柳珊珊一起出门了。

　　后车座，柳珊珊跟丈夫絮叨着自己带了什么礼品，正说着话，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她差点撞到前面车座。

　　“出什么事了？”季自强声音沉稳地问道。

　　司机回答：“有人拦车，看着……好像谭家夫人？”

　　谭家夫人，郭笑香？她不是失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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