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聂江澜握住的那一圈手腕开始发烫。
沈彤强装镇定地眨眨眼:“不是你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是因为何故废话太多, 我为了堵他的嘴, ”聂江澜稍稍顿了顿, “胡说的。”
“……”
晴天霹雳。
惨绝人寰。
沈彤有些犹疑地开口:“所以……昨晚的事, 你全都记得?”
“没错, ”他干脆利落地点点头, “从天气到场景, 从场景到人物,从人物到触觉……”
沈彤捏捏眉心,打断道:“好了。”
她居然真的信了他的话, 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还在这个洞悉一切的男人面前自如地胡扯。
当她胡扯的时候,他肯定会想到昨晚……
这个认知让沈彤觉得头好痛。
看沈彤一个人站在那儿神色复杂, 聂江澜舌尖微卷, 眼尾泻出愉悦。
他似是回味了一番,开口道。
“再说了, 那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岂不是很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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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整理好衣服,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事发地。
沈彤看着地上一片狼藉, 问:“要重新过关吧?”
“为什么?”男人眉头轻拢, “射击结束了,我们身上总共中弹不超过十发, 我们过关了。”
沈彤:“……??”
她对聂江澜的强盗逻辑表示叹为观止。
规则本来就有漏洞,只说了中弹情况, 却没说范围在哪儿。
后面两个人“滚”出了楼房内人能射击到的范围, 自然是堪堪躲过一劫。
聂江澜:“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那你让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能说什么,自然是——
“嗯,聂江澜说得对,你们总中弹的确不超过十发,你们过关了。”
可以,非常可以。
嘉宾随机应变,工作人员也这么套路。
大家都不追究,沈彤作为参与者,免受一次折磨,其实还算是赚了。
完结了这个关卡,继续前行。
沈彤目视前方,一片辽阔,空旷荒岛上天幕略阴,自由生长的树极尽所能地伸展开枝桠,几乎遮天蔽日。
这次的荒岛逃生,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把大家兜入其中。
拿聂江澜这条路举例,从房间内出来之后,他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不知道哪条路是最快的,不知道哪条路是最简单的,甚至连这三条路是不是都能出去尚且不确定。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关。
只有通过关卡,才有步数可以用,才能通往下一关。
所有关卡都通过,才能找到出口。
没人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也没人知道节目到底怎么玩儿。
大家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到了下一个关卡。
下一个关卡还是射击游戏,嘉宾需要埋伏在草丛里,射击面前会出现的纸片。
纸片有大有小,难度也是有高有低。
聂江澜拿到节目组的定制枪后,走入了草丛。
康南和魏北也在那里。
见了聂江澜,他们俩目光一下子亮了。
“天啊!终于又见到活人了!”
“再看不到嘉宾,我真的以为我们在拍恐怖片了。”
聂江澜颔首:“你们还挺快。”
“我们俩一起过关的,”康南伸出两根手指,“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短暂的交流后,工作人员把聂江澜带到了另一边。
这次沈彤终于不用参加节目,站在一边拍摄就好。
聂江澜伏在草丛里,架好枪。
有夹好的纸片,从左快速向右挪动。
一枪,命中。
聂江澜面前有很多排道具,每一排都有纸片,纸片在挪动,前前后后还在不断更换,看得沈彤都有点眼花。
男人端着枪,一只眼微眯,另一只眼确定着面前东西的方位。
绷起的下颌角轮廓分明,好看又端正。
五分钟后,过关了。
男人站起身,皱眉,仔仔细细把身上粘上的草屑拍掉。
沈彤也抬腿,把脚踝处的杂草拍掉。
这块儿的草长得很深,没到她小腿处,拍聂江澜的时候四处移动,草尖还会刮过自己的小腿,有点麻,还有点痛。
看她整理完,聂江澜道:“好了?”
沈彤点点头,跟摄像大哥一块儿跟上聂江澜。
小腿有点发痒,她只想着这是在野外,可能小虫子有点多,也没注意。
两个关卡做完,已经到了中午。
摄像机关掉,大家进入中午修整期,魏北和康南也跑过来跟聂江澜一块儿吃饭。
这次节目组没有给嘉宾提供工作餐,他们靠着自己之前赢来的物资来填饱肚子。
有干粮,也勉强有菜。
三个嘉宾的物资一加起来,撑过几顿没问题。
聂江澜在一边生火,抬头就看见沈彤端着工作餐盘站到他面前。
沈彤夹起一块牛肉:“你加油。”
聂江澜:“……”
好不容易,三个嘉宾终于自己动手,完成了午餐食物。
吃着吃着,魏北提出了一个请求:“江澜哥,要不我们三个组个队吧?”
聂江澜筷子停了一下:“组什么队?”
“就是一起通关闯关这样的……”魏北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我倒是无所谓,”聂江澜道,“只是最后奖励排名怎么分?怎么分都有人不满。”
康南立刻说:“那肯定是你的啊!不管组不组队冠军都是你的,我们俩就石头剪刀布争争亚军这样……”
聂江澜不置可否:“这是个人战,你们知道个人战是什么意思吗?”
魏北有些呆滞:“什么个人战?”
“组队也可以,但节目最后会把我们拆散,”聂江澜指指远处,“要从这里逃出去,无非就是坐船或坐车出去,交通工具都是单人位置,几个人一条路,只有一个人能走。”
康南一下呆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节目组又没明说。”聂江澜垂着眼睑笑了声。
“节目组没说,那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们没发现,每个关卡都有一种颜色吗,”聂江澜用筷子的另一端在桌上画着,“所有红色关卡连在一起,是一条路;紫色关卡连在一起,是一条;蓝色连在一起也是一条。这么总共算下来,我们有七条路。”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我被绑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个小纸条,纸条上介绍了一下节目规则,说是完成一种颜色的全部关卡之后,可以得到颜色球,开启颜色对应的交通工具的资格,一种颜色有且仅有一个球。”
魏北瞠目结舌:“……”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关只发放一个球,一个球对应一种工具,所有的人都只乘坐一个工具走。你们觉得以节目组的水准,会做那么大的交通工具吗?”男人扣扣桌角,“一个嘉宾可带着不少工作人员一起。”
魏北还是没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找到纸条的啊?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不是我找的,”聂江澜眸光慢悠悠晃到沈彤身上,“她出房间的时候拿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刚刚准备筛选一下,看到了那个。”
沈彤不服:“什么是乱七八糟的?我拿的都是有用处的好吗?”
“你为什么拿那种东西啊?”康南好奇。
“以前玩密室逃脱都会找很多道具,后面都会用的上,”沈彤分享自己的“密室经验”,说道,“加上我看有些东西藏的确实挺隐蔽的,比如灯罩下面沾了个钥匙,就很可疑,为了避免到时候后悔,就觉得还是带着比较好。”
康南很是倾佩:“哇,这么厉害,那你们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哪儿呢?”
聂江澜指了指沈彤卫衣的帽子:“塞她帽子里。”
魏北也兴奋地搓手手加入讨论:“我这里也有个东西我拿不了了,能不能也塞你帽子……”
话没说完,聂江澜冷静地摇头,打断:“不能。”
语毕,还伸手整了整沈彤的帽子,做着无声的告示。
魏北:“……”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沈彤才能在这荒岛感觉到烟火气。
等到时候任务一做起来,大家纷纷各司其职躲进房间里,这岛上就又变得冷冰冰空荡荡了。
一顿饭边说边吃完,方吃完,导演伸手招呼摄影师:“摄影师来这边集合一下啊,我们要找角度,看看哪边角度比较好。”
沈彤带着单反站起来,跑到导演身前。
“沈彤,你先去那边石头处蹲一蹲,看看那边拍摄效果怎么样。”
“江澜也是,你们俩搭配着找找角度。”
“好。”
沈彤按照导演要的角度蹲上石头,便开始扛着相机看怎么拍最好看。
这边有个大草垛,杂草也长了一大把,旁边还有个池塘,蚊子有点多。
沈彤喂了十分钟蚊子,跟聂江澜配合了会儿,蹲角度的活儿才结束。
也不是她一个人受罪,这行本就这样,更何况户外跟拍,吃得苦还要翻个倍。
摄影师们也都喂了蚊子,腰酸腿麻的。
“好了,下面继续任务吧,大家辛苦了。”
沈彤跟着聂江澜,下午又做了两个任务,一天录制结束,嘉宾要在这里歇下。
沈彤问一边工作人员:“那我们去哪儿睡?”
工作人员拍拍手:“可以选择住这儿,搭个帐篷体会一下野外生活,跟嘉宾一起。也可以去节目组准备的酒店住,你们自己选。”
“大多数人都会选酒店吧,谁想在这大野外住啊,蚊子又多……”有人拍着手臂,“我感觉我今天快要被咬死了。”
“不过大家都走了的话,嘉宾会很无聊吧。他们住得又分散,这边还冷冷清清的,一入夜,肯定特别寂寥。”
沈彤咬着口腔内软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就住这儿吧。”
“哈?!你住这儿?!”
“嗯,”她别开目光,“以前没在外面住过,想试试。”
况且,如果大家真的都走光了的话,聂江澜一个人住这儿,她还能跟他说两句话。
顺便分析一下节目什么的,理清思路方便早点过关,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对,就是这样。
大家收工,陆陆续续离开场地,沈彤坐在一堆包裹面前,看着里面的帐篷。
聂江澜不知道去哪儿了,帐篷没人搭,只剩她一个人跟这堆零件和布面面相觑。
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身后传来脚步声,沈彤以为是聂江澜来了,一回头,看到阿姜。
沈彤:“你怎么来了?”
“我东西掉这里了,”阿姜说,“来拿东西的。”
“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我住这里。”沈彤指指面前的包。
阿姜拍拍衣服:“你一个人在这儿住吗?”
沈彤曲起腿:“还有聂江澜吧。”
“聂江澜应该不在这里住吧,”阿姜往东边看了看,“我刚刚来的时候,看他在魏北那儿呢。”
沈彤一下没反应过来。
“在魏北那边?他在魏北那边干嘛?”
“魏北和康南鬼点子多,又留了几个工作人员,现在大家在开什么篝火晚会吧,围着篝火又是跳舞又是唱歌,还挺快活的。”阿姜道,“也不知道他准备在哪儿睡。”
停顿片刻,沈彤道:“不管他在哪儿睡,我已经留下来了,肯定就只能在这儿睡了。”
“你东西拿好就赶紧回去吧,现在天黑了,我怕再晚了不安全。”
“嗯嗯,那需要我帮你去叫聂江澜吗?”阿姜很是关切。
沈彤摇摇头:“不用,让他自己决定就行。”
拿完东西的阿姜转头挥手:“那我走啦。”
阿姜走了之后,沈彤看着面前的工具,还是觉得等聂江澜来的这个想法不是很靠谱,决定自己搭一个帐篷起来。
她从包里翻出支架和零件,正准备蹲下.身拧紧螺丝的时候,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嗓音:“你到底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沈彤不用转头都知道这人是谁。
她问:“你住这儿?”
“当然,”男人颔首,“我不住这儿能住哪儿?”
沈彤耸肩:“我以为你住魏北那里去了。”
“我不过是去生了个火,你就觉得我不回来了?”聂江澜捏捏眉心,“行吧,下次回早点。”
这样的对话,让沈彤恍若置身某个温馨小家里。
她穿着围裙,端着锅炒菜,一道菜装盘完毕,侧身看到某人归家,忍不住讲了两句话。
……
停,打住打住,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聂江澜来了,装帐篷的活儿自然就交给他了。
她站在一边,看着男人在忙着装螺丝,螺丝却不听话,总是四处乱弹,不听指挥。
沈彤本还阴翳的心情稍缓,竟是忍不住莞尔。
聂江澜皱了皱眉,轻吸一口气:“很好笑?”
沈彤抿抿唇,品评道:“还行吧。”
装完了帐篷上面,聂江澜蹲下,准备紧底下的螺丝。
余光一晃,他看到她的脚踝,忽然顿了顿,问:“腿上这是什么?”
沈彤低头看了眼,说:“虫子咬的。”
下午她就发现了。
这块儿草丛多,也潮湿,常年无人来,导致各种小虫特别多。
在这种环境里穿梭一天,免不了要被各种叮咬,她都习惯了。
“没事,等下抹点青草膏,”沈彤晃了晃脚踝,“我带了青草膏,可以驱蚊的,等下给你也抹一点。”
男人蹙着眉,扯了个凳子来,把沈彤按到位置上。
沈彤不明所以,看他已经折起了自己的裤腿,托起自己的脚踝。
手指碰了一下她的肌肤。
“是单纯的虫咬?怎么这么红,还有小泡?”
“毒虫,”沈彤说,“我经常出外景,有经验。”
说完,她又继续道:“你以前没到过这种地方,可能没见过这些吧。”
“药在哪边?”
“第三个包的侧边袋子里。”
拿了药膏,聂江澜从盒子里挖出一小块,敷在沈彤被叮咬的位置。
他愈看眉间川字愈深,皱着眉仔细“盘查”:“在哪儿咬的?”
“一直都在被咬,但是中午选位置那时候被咬得最严重。”沈彤如实招来。
“那怎么不跟我说?”聂江澜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让你站在那里。”
沈彤道:“那时候大家都被咬了,我不好搞特殊化吧。”
他托着她脚踝,把冰凉的药膏大面积涂开。
沁凉的感觉从脚踝处漫开,舒服到不行。
聂江澜容色淡淡,仔细涂抹。
他有些凉的指尖压在她脚踝处,语调稀松平常,垂下的眼睫似一排扇尾。
“她们跟我没关系。”
沈彤心尖一颤。
着暮色掩映中男人过分认真的五官,和他微微拢起的眉头,有柔软的触感从脚踝处传来。
他压下手指的那一瞬间,某种愈加奇异的感觉翻江倒海地袭来——
心跳的频率全无章法,像是有人手握鼓槌敲击鼓面似的,手起手落的瞬间,声响放大,重重传出。
怦,怦,怦。
纯粹好感的外衣被剥落,某种笃定的情绪直达肺腑,逐渐被加深。
不同于剧烈奔跑后加速的心跳,也不同于被逼近时紧张到狂跳的速度,在这个晚风柔软的瞬间,她终于能够确认,不管往日她是为何而心跳——
但在这一秒,她的心脏,是为他而跳的。
那样确切而笃定的心动,是因为他。
她喜欢的人,那个对的人,此时,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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