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没有昧着良心做过一件坏事,头一次动手,难免犯蠢,哪比不上你们业务纯熟。”
沈飞被我激得气恼不已,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手劲大得将包花纸捏变形了。
我冷冷地瞅着这一幕,嘴上不饶人,继续刺他,“你说把他们当傻子,你们不也是一样把我当成傻子戏弄吗?”
“这能一样吗?”沈飞据理力争为自己辩驳清白,“我是为了你好!周漾接近你绝对目的不纯,他公司被严哥给整垮了,他一直都耿耿于怀。你跟严哥时间最久,他想从你这里知道严哥的秘密!”
“哈哈哈哈!”我指着沈飞捧腹大笑。
沈飞表情顿时变得古怪,很不自在。
“果然准你来探望是对的,我一个人杵在这里多无聊啊,看看你表演多么卖力啊,我肚子都笑快疼了。”
闻言,沈飞脸色冷下去,沉声道:“我今天来看你,是看在我们认识六七年的情份上。”
“情份?”我嗤笑了一声,目光冰冷地逼问他:“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我是怎么求你的,你是不是忘记了?”
“说到底,你就是恨我没有站在你一边,帮你对吗?”沈飞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我命贱如草,哪能使唤得动你。你自己如果问心无愧,就不会在我这里受气了。”
“没来看你之前,我还想不通严哥怎么发了那么大的火气,我受他关照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他气到无可奈何的地步。”
“又没把他气死,你着什么急?”
“七年啊,哪怕是条恶犬,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明白谁才对你最好。你病了,他找最好的医生救你,比谁都着急。他让你离开,是因为他自己身陷囫囵,怕前女友对你不昨。你身上背负着仇恨,他二话不说就替你报了,没得过你一句好,你反而恨他,一口一个畜生的骂。据我所知,周漾和你也不过相处了一年,你却是陪在他身边整整七年。”
恶犬?我明明是一个人,凭什么也要把自己当成狗看待。我知道,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严清轩。可这能证明什么?证明严清轩是个好人吗?
我反问他:“所以你可怜他,不忍心,来我这里找存在感,以为自己面子大,随便说两句,就能让我软下心。跟姓严的畜生重修旧好?”
沈飞也不是吃素的善茬,见咄咄相逼,也不敢示弱,反唇相讥。
“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真正帮你的人,你不领情就算了,反倒还怪上了。我就想不通了,严哥给了你两种选择,都不用你动手。偏你要自做主张,事到如今,你少在这里埋怨,周漾的手指可是你亲自动手切下来的!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他短短几句话就激得我心潮起伏。
是,只能怪我自己太愚蠢。
我的初衷只是想保下周漾的一只手,所以我跟姓严的畜生讨价还价。真正动手的时候又迟疑……
回忆被勾起,脑子里闪现那一瞬间的惊魂动魄,我红了眼眶,指甲抠进掌心肉里,但我还是出奇意料地忍下来了,没有勃然大怒,反常的平静,意外的理智。
沈飞简直不敢相信,目光仔细地往我脸上逡巡,想找出我的破绽。
我笑道:“你看什么?以为我发怒把你臭骂一顿吗?”
“看你怎么装呗。”沈飞语气凉凉地说,顺手就把手里的向日葵丢进垃圾桶里,“不必谢我,举手之劳。”
“奇怪,我为什么谢你?我又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你专程拿束向日葵来看我。”
“是我自作多情,来的路上在医院门口看见花店买的,我是来看小榆姐的,不是来看怨妇。”
“这里只有怨妇,如果嫌脏了你的眼。”我指了大门,“好走不送。”
沈飞慵懒地抱起手臂,泄气似的摇了摇头,“不可理喻。”
“沈飞,站着说话腰不疼!你不是我,你没经历过我曾经吃过的苦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我作成什么死样,轮不到你来说一句。”
“好,好,我不说。我走,行了吧?你委屈,你无助,全天下就你最可怜。你也不想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说完,迈步疾走出门,仿佛是在担心我会出言挽留他一样,,病房门也被他反手重重地关上,动静不小。
我望着垃圾桶里的向日葵,按响了护士铃。
徐萤敲门进入,我指了指垃圾桶里的花,“萤萤啊,麻烦你一件事,把这花拿出去丢掉,看着太碍眼了。”
徐萤点头,出去把花丢掉,回来后有些稀奇地问我:“你不喜欢植物,连花也不喜欢?”
“跟花和植物无关。”
话不需要说得明显,徐萤秒懂我的意思。
“要不要吃水果消消火?”
我果断拒绝,“萤萤,心机够深啊,又想骗我吃东西。”
“多吃点水果,你感冒也好得快一点。”
“不要。”我抬腿蹬开被子,左手撑着顾额头,右手慢慢动着,手指僵硬地给自己扇凉,“给我一包烟,我保证药到病除。”
“……”徐萤无奈地说:“不能给。”
“不能抽烟,活着太艰难了,我还是病死得了,省得他们千方百计要让我听话。”
徐萤欲言又止,眼神犹豫了很快,她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竟然压低声音问我:“你……需要我报警吗?”
“没有用的,要是真心疼我,就给我包烟抽。”
徐萤哭笑不得。
我看着她,也咧嘴笑了起来,“萤萤啊,你要是没嫁人多好,我觉得咱俩可以一起过。”
“拒绝,你太不好养了,数着米吃饭,多让你吃一口,就像要你命一样。借口难跑厕所,水也不肯多喝。”
“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我忽而哽咽失声,想了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时光,眼眶再次发红,隐隐浮现泪光。
徐萤见我,表情了然,眼神里多了一抹心疼。
“你又想起那个叫周漾的人吗?”
我瞳孔蓦地睁大,冷冷地盯着徐萤。
拜沈飞所赐,我已经不相信自己身边任何人,哪怕是徐萤,她人再好,我心里却还是保留了一份怀疑。
徐萤脸色微变,赶紧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探究你的隐私。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你经常会做噩梦,哭着喊一个叫周漾的人……”
“徐萤,我提醒过你,不要问我太多问题。你是个好人,有时候好心却是会办坏事。”我打断她,声音暗含警告。
“我知道了,李小姐。”
“现在没输液了,你不用看着我,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赶走了徐萤,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我百无聊赖地望着洁白如雪的天花板,心想,自私、狠毒、冷漠、疑心病重,这些症状多么像严清轩这畜生,我会不会越来越像他了?然后变成另一个他。
沈飞妄想骂醒我,口口声声说我是鬼迷心窍。跟周漾在一起最甜蜜的时候,我都在想着怎么动手杀他的父亲。
我已经成了一个……怪物。
有了这个认知后,我又变了副脸孔,干脆就冷着脸,不多话,徐萤只以为我是在生气,做事都小心翼翼了,仍然把我照顾得尽心尽力。
过了两天,姓严的畜生像是完全不记得跟我在病房里快吵成斗鸡眼的事,道貌岸然地给我送温暖来了。
豪华又营养的大餐,天天不厌其烦地送来。除此以外,又是送花又是送书。嫌我听流行音乐粗俗,买了CD机,让徐萤每天在病房放一段高雅的音乐给我洗洗耳,净化一下肮脏不堪的心。
我偃旗息鼓,冷眼旁观。
姓严的畜生把深情人设演得入木三深,隔三岔五地送护士们水果零食,惹得年纪轻轻的小护士们红着脸,经常在我病房门外瞎转悠。
弄得现在只要他一出现,比医院来领导检查还热闹,小护士们围得团团转,个别还会激动地嗷嗷叫。
我就看着,不说话。
姓严的畜生说,现在对你要求放低了,你不说话都能算是乖巧。
他高调,我冷漠,然后就有好心人为他鸣不平了。他越好,我就越不受待见。
眼见我不像以前那般满嘴油腻话,徐萤终于忍不住说了,“李小姐,我没有照顾好你,你都不爱说话了,你觉得我管事太多,可以申请把我换掉。”
“不用换,我过不久就要出院了。”
说这话后才过一天,严清轩就大张旗鼓地接我出院了。小护士别提多伤心了,情绪激动的,眼角有泪花。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严清轩是一个人来接我出院的,胡扬没跟着来。
到了地下停车库,严清轩开来的黑色奥迪被人用刀划花了,车轮胎也扎破了。其他车都没事,就他车有问题。
我双手抱臂,兴灾乐祸地取笑:“哟,你仇家还不少嘛。”
“脑子里别想着逃跑,就你那小短腿,也跑不远。”
他一只手里提着我的行李,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在给人打电话。
我站在旁边,准备打个哈欠,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贱人你去死吧!”
我听到这熟悉的口吻,嘴角没绷住,翘了起来。总算是没白白骗她一场,如我断定的那样,果然是个记仇的。
只是我没来及得回头就被人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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