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刹那间,我就想明白为什么非要我亲自下厨了。
我咬牙切齿在心里怒骂严清轩这狗东西手段太阴险,他偏头睨了我一眼,然后脸色温和地对周漾说:“周总,坐。”
和周漾一起来的,还有严清轩的男助理胡杨,他殷勤地为周漾拉开椅子。
前任和现任坐到一桌了,我有点怀疑人生,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这种事。
“上菜吧。”
听到严清轩的吩咐,我情绪很快就恢复平静,装作根本不认识周漾,笑容温柔地进厨房端菜。
胡杨也进来帮忙,十二道菜很快上齐。
“周总,不要拘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严清轩大方地对周漾说。
呸!
去你大爷的不要拘束!
我的心情极度郁闷,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显出来,坐下后一声不吭,光看着前任和现任的精彩表演。
“周总,尝尝这道豆腐,我女朋友的拿手好菜。”
周漾顺着严清轩所说,看见了那道用黑色碟子装着的杏仁豆腐,白白嫩嫩的豆腐上面浇着一层糖桂花。
他端详了两眼,突兀地抬起头瞟了我一眼,淡淡地笑道:“我正好没有吃过。”
说完,拿起勺子满满地舀起一块豆腐,送入嘴里。
“嗯,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周漾点头,几勺子下去,一碟杏仁豆腐吃了干净。
严清轩客气地问道:“周总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怎么没把太太一起带过来?”
我比谁都清楚严清轩是明知故问,也想听听周漾会怎么回答。
如果他心甘情愿想当王八,我就……敬他是条汉子!
周漾到底是要脸的,调侃道:“严总,不是我不想带,而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听到周漾的回答,严清轩故意伸手搂住我的肩膀。
我当然明白他的不怀好意,他就差跟我说,你看看你的眼光,选的男人连承认你的勇气都没有。
我什么反应都没有,体贴地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严清轩不死心,吩咐我:“给周总也盛一碗。”
转头又对周漾说:“饭前先喝汤.胜过良药方。让周总取笑了,我本来不怎么注意养生,都被我女朋友带坏了。她时时刻刻都注意我的身体健康,一点小病小痛都要担惊受怕。”
“……”
我懒得跟严清轩这狗东西计较,起身拿碗重新盛了一碗汤递到周漾的面前。
周漾当着我的面,端起那碗汤,微仰起头喝得一干二净。喝完,抬头望着我,眼神深沉晦暗。
我早就注意到他脖子处已经出现一小片细细密密的红点,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坐回了严清轩身边。
周漾大概是死心了,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下,脸色凝重,当即起身,歉意满满地朝严清轩说:“严总,抱歉,我临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什么事这么急?吃完饭再去处理也不迟。”
“严总见谅。下次我做东,一定好好招待严总……”
周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极力克制,额头上隐隐浮现了青筋,呼吸似乎很不顺畅,
严清轩起身去看,眼神示意助理胡杨去扶周漾,假惺惺地问:“周总,你没什么事吧?”
“没…没事…”周漾声音虚弱地回答,拒绝了胡杨的搀扶,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
脖子处刚才还是一小片红点,现在蔓延成了一大片。不止如此,他的手背、脸上也开始出现了大片的红点。
“怪我招待不周了,周总来我这儿连碗饭都没吃……”
严清轩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周漾在他说话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地瘫倒在地上。
在场,没有一个人去把他扶起,任由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砂锅煨了三个小时的花生猪蹄汤,香味浓郁,汤汁粘稠。
普通人喝这汤都不会出什么事,唯独周漾不行。
他对花生和杏仁过敏。
从他作为严清轩的客人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严清轩的诡计。只是没想到……周漾会蠢得无可救药!
明明知道服用花生和杏仁的后果有多严重,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吃下去。
他一定以为我会失控,露出破绽,千方百计阻止他不要吃。
周漾啊,周漾……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一想严清轩这七年里身边只有我一个情人!
所以,我怎么可能去做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傻事?
“严总,怎么处理?”
严清轩眼睛里掠起一丝恶毒的笑意,“问你李姐。”
胡杨便转头看我。
我竭力地忍住心潮起伏,淡淡地说:“丢进江里喂鱼。”
胡杨迅速抓起倒在地上的周漾,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
“等等。”
严清轩喊住了胡杨,“小胡,我只是让你问,没让你按她的话去处理。”
胡杨低头认错。
严清轩回头瞅我:“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连句求情的话都不肯说?”
我嘴角上扬,笑得妩媚又风情。
“这么狠心?”
我又不是周漾这不用脑子思考的蠢货,如果我敢替他向严清轩求一句,他活不过今晚。
所以无论严清轩怎么挖苦我,我都像个没事人般坦然坐着。
严清轩最后没让胡扬把周漾给处理了,反倒是送往医院。胡扬把人一送走,别墅里只剩下我和严清轩。
他冷冷地吩咐:“全部倒掉,重新煮碗面送上来。”
“倒掉多可惜。”一桌菜几乎就没怎么动过。
“是可惜,那你全吃了。”
“……”
严清轩看我僵硬的反应,温柔的笑道:“一点都不能剩,全部吃完。”
“想得美,我又没病。”
他没说什么,径直上楼。
等他离开后,我索性也不要什么脸面和礼仪了,直接端起盘子吃。又嫌拿筷子麻烦,干脆丢掉,直接动手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我情绪压抑,很想把桌子掀了,顾及这里是姓严的地盘,没敢动手。
我吃得实在太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于是就拼命地流眼泪,把视线都给挡住了。
满手油腻又不敢去擦,我只能用力抬起头。
*
翌日,细雨朦胧。
快递小哥冒雨送来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
我正躺在摇椅里敷补水面膜,听见门铃声,慢吞吞地起来。
严清轩毫无征兆地从二楼下来,亲自出门去取。
我坐在摇椅里,透过玻璃窗瞧着他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水果篮,等他见门,我佯装生气的说:“谁这么没眼色?送什么礼不好,一大早送个水果篮,咱家冰箱早让水果塞满了!送来放哪里啊?”
“不是给你吃的。”严清轩轻笑着解释。
我鼻子里冒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切,谁稀罕啊!”又躺回摇椅里。
“把面膜敷完,你提着去一趟市医院皮肤科。”
“老严你什么意思啊?”
我做足了小女生的姿态,委屈巴巴地鼓着腮帮子,眼睛里蓄满了不值钱的泪水,凶狠地瞪着他。
“我还没到30岁…你…你是……嫌我老了?难道我现在就要开始打玻尿酸了?”
严清轩来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拨弄我又黑又长的头发。我表现得尤其乖巧,像只讨好主人猫咪般,用脑袋轻轻蹭他温凉的掌心。
严清轩挺有耐心和我演戏,声音温柔低沉的哄我:“毕竟你前夫是在我地盘上出的事,于情于理都要派个人去看望。小胡不行,你的身份最好。”
我尴尬地呵呵两声。
他忽然发狠,蛮力揪扯我的头发,硬生生地迫使我仰起头。
我疼得直抽凉气,感觉自己头皮要完。
耳边传来严清轩低沉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看了一夜的新闻,你想看就去看,我又不拦着你。”
“嗯——”我哽咽着答应。
昨晚……
我平时那么理智清醒的一个人,昨晚竟然守着客厅的电视机看了一夜的新闻,就为了看有没有哪个台报导姓周的死于过敏。
说出来都有些丢人,还被严清轩这狗东西冷嘲热讽。
严清轩吩咐完后就上楼了,十几分钟后胡扬到别墅把他接走。走之前,没跟我说他要去哪里。
水果篮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还有胡扬手写的一张便签条,便签条上写着医院的地址、病床号。
我不需要知道这狗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要知道他绝对不安好心就行。
去就去,我怕什么,这世上能够为难我李榆的人只有一个,他躺在病床上现在都还未醒。
熬了一夜,补水面膜并没有让我的气色变得很好。但这都难不倒我,我花了两个小时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浓妆,然后翻出柜子里唯一的一条墨绿色吊带长裙。
严清轩这狗东西挺多忌讳,坚决不会让我穿带绿的衣服,这条长裙买了好几年,是我一眼看见就很喜欢的,今天才穿第一次。
真是可笑。
我要穿它去见周漾。
大抵是钱给我了底气,我挺胸抬头,高傲张扬地出现在医院,连门都懒得敲,二话不说直接闯入。
门一开。
里面的人齐刷刷的变脸。
原本躺着的周漾突然见到我,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我目光玩味地望着守在他病床前的女孩。
她一脸惊慌的瞪着我:“李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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