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允庆说起李伯海被杀的情形,桌上所有人不由都放下了筷子看着李峙。
老爷子缓慢的点点头眯起眼睛看向院内虚空中的某一点,记忆似乎正试图穿过厚厚院墙,从耄耋老人回到青葱少年。
“我6岁时被你太爷爷捡回家,那时世道不太平,饥荒横行战火纷飞,我的父母死在了炮火和流弹中。你爷爷当时8岁,从此我们就成了兄弟。
你太爷爷太奶奶对我很好,你的爷爷也带我如亲兄弟一般,李家家境殷实,我从一个只有小名的孤儿变成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小少爷。”说到这儿,李峙竟然像一个偷吃了糖的小孩一样,露出没有门牙的牙床,笑的一脸天真。
“我印象中,你爷爷小时候非常的豁达开朗,人也聪明,满腹诗书,还爱帮助别人,对我这个捡来的半路弟弟也是真心对待。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九岁,你爷爷二十一岁那年,那天我第一次看到这副眼镜,你太爷爷将这副眼镜交给了你的爷爷,他说这副祖传的眼镜就是李家的秘密,要他好好保管。
听到是祖传的东西,也许是我对捡来的儿子这个身份的介怀,越是不让我知道,我越是想要知道。
从那以后,每每你太爷爷和你的爷爷在书房里密谈时我都偷偷在门外偷听。
你太爷爷说带上这副眼镜可以通鬼神,知阴阳……”
李峙缓声说着,坐在他旁边的赵长河一听眼下这副眼镜可以通鬼神,顿时瞪圆了眼睛,粗着嗓子说:“真有这么神奇的眼镜?我试试!”
于是他一把拿过眼镜架在了鼻子上,那样子看上去滑稽无比。
李允庆和李峙都笑着看着赵长河,没有去阻拦。
只有李秋荣一把打在赵长河的后脑勺上说:“小兔崽子谁让你动的!给我放回去!什么都敢碰!”
赵长河呲着牙揉着后脑勺把眼镜放了回去说:“骗人,镜片都磨花了,啥也看不到!”
李允庆自是知道眼镜能见鬼的原因是镜腿侧的两颗引石,现在那两颗引石正挂在自己胸口,赵长河自然是不可能从眼镜里看到什么的。
而李峙没有阻止赵长河的理由是,赵长河身上流的不是李家人的血,就算拿了眼镜也没有用。
“不碍事,长河,你就算带了眼镜也看不到鬼神的。”李峙被赵长河逗得哈哈大笑,慈爱的看着他说。
然后转过头,继续跟李允庆说:“你爷爷自从得了这副眼镜之后反而变得闷闷不乐了,情绪是一天比一天消沉,经常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我在背后拍他一下,他竟然会被吓得满脸惊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后来有一天我实在好奇那副祖传的眼镜,就从你爷爷房间把它偷走了,我带上眼镜后跟你想的一样,镜片被磨的白蒙蒙的,根本什么都不到。”李峙转头对赵长河说。
“你太爷爷发现我偷拿了眼镜,却出奇的没有责骂我,只是将眼镜拿了回去,对我说,不是李家的血脉是用不了这副眼镜的,他要我好好的做李家的儿子,未来继承他的产业。
我当时年轻不明白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你的爷爷好像听懂了,他冲进房间从你太爷爷手里抢过眼镜,跑出了家门,之后一走就是一辈子,再也没回来过无月镇。
我曾经很懊恼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也许我不应该好奇去偷眼镜,不然大哥也不会负气出走。”
李峙说着用手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吓得旁边的赵长河一个哆嗦。
可能是喝多了几杯,又想到动情处,李峙老泪纵横,他佝偻着起身回房间拿出一张泛黄的厉害的老照片,轻抚着照片喃喃的说:“大哥啊,弟弟对不起你啊,弟弟抢了你的父母、你的家庭。”
李允庆见李峙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持,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想来爷爷离开无月镇之后,便去了H市,白手起家创立了利海集团的前身。
在他的印象里,爷爷少言寡语,待人苛刻,他从小就很敬畏爷爷,这跟叔公描述的少年时的爷爷简直判若两人。
而且在父亲被害前,他从没见过这副眼镜,爷爷没有提起过,父亲也没有提起过,就连小叔也是在自己的询问之下才说见过几次,便再没见过。
“叔公,既然这个眼镜能通神鬼,您见太爷爷用过吗?”李允庆扶着李峙的背,随口问道,试图转移一下老人家的注意力。
“没有,我见你太爷爷倒是经常拿出来看,但是没见过他戴上之后就能怎么怎么样的。但是,你一说我想起来,你爷爷有一次带上这眼镜,倒是吓得屁滚尿流,说见鬼了!我问他见到什么了,他说有女鬼,然后就把眼镜扔的老远。”李峙用手抹了抹眼角说。
“那眼镜是从什么开始有的,您知道吗?”李允庆问。
李峙摇摇头:“我只知道是祖传的,具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他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说:“我记得你太爷爷的遗物里好像是有一本老册子,他当时把眼镜和那本册子一起交给你爷爷的,你爷爷负气出走时只拿走了眼镜,那本册子一直都在,你太爷爷一直宝贝似的放在一个木匣子里。
他去世之后,我把他的遗物都锁了起来,那本册子我也从没翻看过,当初要不是我好奇,大哥就不会离家出走,所以这个教训我记一辈子,我不是李家的血脉就不能看,现在你来了,你太爷爷肯定也想把它交给你。”
李峙试图站起来,但酒劲上头,他又一个趔趄跌坐回椅子上。
“叔公,今天太晚了,不然您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看。”李允庆扶着李峙说。
李秋蓉也说:“是啊,爸,你喝太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允庆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让他们先休息吧。”
李峙摆摆手说:“人老了,不行了,明天我再继续跟你讲以前的事,房间你堂姑姑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让长河领你们去。”
他说着,被李秋蓉硬搀着下了饭桌。
“表哥表嫂,你们跟我来。”赵长河帮他们拿起行李走在前面。
“我还不是你表嫂呢!别瞎叫!”苏二凤小声的嘀咕。
李允庆则揽过苏二凤的肩膀说:“别害羞了,表嫂,走吧!”
苏二凤没好气的白了李允庆一眼,瞥见桌上那张老照片不知被谁碰到了地上,于是低头捡起,跟着赵长河回了房间。
“表哥表嫂你们早点休息,卫生间出房间往左走。”赵长河把行李放在房间里之后,关门离去。
苏二凤大字型往床上一趟说:“好暖和啊,今晚得好好睡一觉。”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少年的合照,很明显其中一个少年是年轻时的叔公,那另一个少年应该就是李允庆的爷爷了。
她将照片举的离眼睛近一些,然后坐起身把照片递到正在行李箱里翻衣服的李允庆的面前,指着其中一个少年说:“这个是你爷爷吗?”
李允庆伸过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说:“对啊,那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跟我一样帅吧。”
苏二凤歪着头又将照片看了看说:“我怎么觉得你爷爷有点眼熟啊?”
“怎么可能,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李允庆翻出睡衣放在床上,不以为意的说。
“哎,你有没有你爷爷再稍微老一点的照片?”她拦住正要脱毛衣的李允庆。
李允庆毛衣脱了一半,只好又套回去,抱着肩膀若有所思的看着苏二凤,然后拿出手机,翻了翻李允贞的朋友圈,他记得李允贞好像发过一张全家福的照片,那里面有爷爷。
他找出照片,递到苏二凤面前说:“坐在中间的就是爷爷。”
苏二凤接过手机一看,两腿往床上一盘,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最后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
这回轮到李允庆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见过?”
“去年,有一回我们去游乐场玩,后来住在你家老宅子那次,我不是住在你爷爷的房间吗?就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枯瘦的老头,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包东西,埋在你家院子的榕树下了!”
苏二凤语速极快的说着,然后拿起李允庆的手机又看了一眼:“肯定没错,那个老头就是你爷爷,一模一样!”
“我爷爷?在你梦里他就是照片上的样子吗?”李允庆狐疑的问。
“没错,就是这样的!”苏二凤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不可能,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爷爷都已经得老年痴呆症好几年了,他怎么能知道藏东西呢!”李允庆觉得难以置信。
“嗨,想知道真相还不简单,等回H市去你家那老宅子挖出来看看就知道真的假的了。”苏二凤说完打了个哈欠,又瘫回床上:“好困啊,明天睡醒再说吧。”
“喂,你好像还没有刷牙吧。”李允庆拿着洗漱用品,无奈的说。
苏二凤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说:“刷牙多少钱一斤,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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