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在跟杨老头学东西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面，这是第一次看见杨老头的家人，但是显然，这不是个愉快的见面。
苏暖往苏老头身边站了站，搂住了他的胳膊：“杨爷爷。”
杨老头没说话，抬手拍了拍苏暖的头：“我没事。”
苏暖本来还想说些安慰的话就没再说出来。
杨老头的样子显然跟没事两个字相差甚远，但是也显然并不想要其他人的安慰。
苏暖不知道为什么杨老头跟家人的关系会是这样的。
宁奶奶讲杨老头来蚂蚁窝是寻找真爱的，那就是说那个跟他生孩子的女人不是真爱吗？
但是他也跟那个人生了五个孩子。
在一起组建了家庭却惦记真爱，无法回馈给家人爱？
这样想杨老头对家人来说也挺渣的啊。
苏暖感叹了一下。
不过，这就是杨老头跟家人关系不好的原因吗？
但是。
苏暖看向杨老头，她跟杨老头也接触了一段时间了，杨老头在某些方面是有些固执，却不像个不负责任的人啊。
所以大概，杨老头这一生的故事，不像宁奶奶讲的那样简单也不一定。
被苏暖看着的杨老头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暖觉得这样的杨老头，看起来有点孤单。
苏暖收回视线也收回自己心里面的猜测，默默的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然后坐在杨老头身边看了起来。
杨老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一愣就是一整天。
要不是苏暖中间做了吃的给他，恐怕他这一天连吃饭这件事情都要忘记了。
不过除了做饭吃饭的时间，苏暖也陪了杨老头一整天。
晚上苏暖要回家的时候，杨老头叫住了苏暖：“暖丫头，谢谢了。”
这声谢谢的挺郑重的。
苏暖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跟杨老头说了声再见。
出了门，苏暖脸上的笑容慢慢就没有了，杨老头老了，所以他需要人的陪伴，有人愿意陪伴他一会，他就愿意道谢。
苏暖突然间有点想念曾经的亲人了。
不过，苏暖想着想着又神经兮兮的笑了起来，说起来，要是自己运气好一点，没准能看到自家老妈出生也不一定。
见证自己的母亲出生这件事情，大概她也是独一个了。
“哎呦。”
苏暖想的有点出身，一不小心就撞了人。
反应过来，对面的姑娘已经被她撞得踉跄跌到，而且姑娘身上还扛着洋灰，被她这么一撞，洋灰直接砸到了身上。
苏暖赶紧去把洋灰从姑娘身上给搬开：“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姑娘大概是被砸住了，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回应苏暖，只能听见从她嘴里面冒出来抽痛的声音。
苏暖有点发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扶你去诊所看看吧。”
苏暖赶紧上去扶人。
被撞到的姑娘缓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推了推她的手：“嘶，不用，我没事。”
姑娘说着已经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
这会天已经半黑了，苏暖仔细看了看人，倒是没看见哪里流血，但是那么被砸一下，怎么看都很疼。
被苏暖撞了的姑娘也没说什么，说了没事站起来，就准备弯腰去把那带洋灰扛起来。
刚刚弯下腰。
苏暖就听见重重的一声抽疼的声音。
苏暖拉了一下人：“你别搬了吧，还是去诊所看一下。”
姑娘摇头摇得特别坚定：“不行，我得把洋灰搬到下面的场子里面去，这最后一趟就能结工钱了。”
苏暖抬头看人，面前就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脸上沾着不少灰，半黑天里也看不清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就是一张嘴抿的紧紧的能让人知道她的坚持。
苏暖泄了气：“那我帮你搬吧。”
姑娘摇头：“不用了，就是我这会弯腰没劲儿，你帮我把洋灰弄到我肩膀上行不？”
苏暖看了看地上的洋灰，又看了看姑娘，直接上手把洋灰拉起来抗自己肩膀上了。
“你带路，要不然就让我帮你搬，要不然就别搬了。”
姑娘被苏暖突然而来的强势弄的楞了一下，皱了眉头。
苏暖被压的差点没喘过来气儿，她把一袋子洋灰看到自己肩膀上才感觉出来这重量是真的不轻，她能扛起来多亏了来这年代这快一年的训练了。
这被自己撞到的姑娘看上去跟自个一样，细胳膊细腿的，居然挺有力气的。
“别看了，快点带路吧，很沉的。”
姑娘看了苏暖两眼，还是转身带路了，路上还不自觉的摸自己的腰。
还好场子也不算特别远。
苏暖帮姑娘把东西弄到地方，累的直喘气。
姑娘结了工钱，出来还递给苏暖一毛：“这个给你吧。”
苏暖看着这一毛钱心里有点百感交集，说实话，她来这里也快一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正儿八经的钱，虽然只有一毛钱。
她在大食堂的工钱都直接被阿牛叔换成了大食堂的粮票，都不带在她手里面转一圈的。
她也没跟宁奶奶出门买过东西，所以真的第一次见。
不过苏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要，你要去诊所看看吗？我看你腰好像不砸住了。”
姑娘再次鉴定摇头：“我不去，我没事的，我要回家了。”
苏暖其实也知道姑娘为什么不去，无非还是舍不得。
苏暖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钟：“那算了，我叫苏暖，就住在这附近宁奶奶宁世家里面，你叫什么？我真的觉得你今天被砸的挺严重的，要是你之后感觉不太好，就来找我，我会负责的。”
不是苏暖特别有责任感，是苏暖觉得就凭这一会这印象，这姑娘怕是砸坏了都不愿意花钱瞧的。
虽然现在生活艰辛，好多人家不看重一条女娃的命。
但是对苏暖来说，这人命很重要。
姑娘瞧出来苏暖的好意，估么着还有两个人之间一毛钱的情谊，对着苏暖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我真的要回家了，我叫李桂华，你叫我五妮儿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
“你说你叫啥？”
苏暖一把抓住姑娘胳膊，瞪着姑娘又问了一遍。
李桂华被苏暖这声问给弄的惊吓了一下，她名字有什么问题？
“我叫李桂华，怎，怎么了？”
苏暖凑到李桂华连前面仔细的看，看得李桂华往后躲。
苏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看出什么来了，拉着李桂华往宁家走：“不行，你跟我回家，你刚才砸的挺重，我不放心，我家里有药油，给你抹抹。”
李桂华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她看着苏暖一时间没找到什么话说，说起来，要不是苏暖是个跟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她这会都准被喊救命了。
苏暖扭头看他，脸上还显出一点委屈：“我就是过意不去之前碰到你让你被洋灰砸了，真的，你就跟我回家让我给你抹抹药油，我放心点，我不是坏人，你是蚂蚁窝的，应该知道宁家吧，我就住她家。”
李桂华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被砸了一下，疼两天就没事了。
苏暖的话也没太打动她，但是苏暖脸上莫名的委屈还是让她没开口拒绝。
虽然她一点都不明白这个叫苏暖的姑娘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也是很奇怪的一个姑娘了。
苏暖带着李桂华到家的时候，苏长有和宁世都还没回来。
宁奶奶看见她拉着一个脸上表情复杂的姑娘回来也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苏暖一边让李桂华坐好，一边找药油一边回：“我把她给撞了，她当时扛着洋灰，直接砸身上了，伤了腰，咱家正好有药油，我带她回来抹抹。”
宁奶奶一听赶紧走到姑娘身边，看姑娘一脸的会，还交了个毛巾给姑娘擦脸：“来，把手和脸擦擦，暖丫头你也去洗洗脸和手，把药油给我，我来给她抹药。”
苏暖也知道还是宁奶奶动手好一点，毕竟老一辈儿的人对这些跌打损伤的揉捏都有一套自己的手法了，就听宁奶奶的去洗手，不过也就三秒就又窜了回来。
宁奶奶正掀开李桂华的衣服看伤，李桂华的前侧腰的位置青了一大片，宁奶奶看着也蛮心疼，都没注意苏暖这速度。
“这砸的可不轻啊，暖丫头你走个路怎么都不带看路的，看看把人砸的。”
说起来，这也不是苏暖砸的，她只是不小心撞了人。
但是苏暖一点没辩解，而且看着李桂华这伤，眼睛里面立刻就窝了泪。
李桂华是挺疼的，但是她不是个爱哭的，宁奶奶上手揉，她疼的受不了就转移视线到处看，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一转就看到快哭了的苏暖，正好宁奶奶又在说苏暖。
李桂华被苏暖的眼泪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都是她的错，天黑了，我被洋灰挡了点视线，也没太看清前面的路，才跟她装在一起的，而且洋灰是我自己背的，也跟她没关系的，奶奶你别骂她了，她都快哭了。”
快哭了？
宁奶奶有点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苏暖，这可不是眼睛里面的泪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么。
宁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家暖丫头不是这么娇气说不得的啊。
苏暖吸了吸鼻子，带着泪花还对着两个人笑笑：“我没事，就是我看着，我觉得好疼，才忍不住想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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