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下的很简单，但是越等苏暖就越紧张，太姥姥在记忆里面着实是个很严肃的人，可能那个时候的太姥姥确实是年龄大了，每次见的时候，都没见过她笑的模样，而且脸上的皱纹就如同现在的宁奶奶一样，只看得见岁月留下的严谨，看不见真实的样貌是不是温柔。

　　苏暖坐在李家的屋子里面，因为紧张而有些跑神。

　　李桂华也不是个特别会聊天的，说了两句苏暖没接上，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倒是坐在一边自己泡着茶叶沫子的学究老头，泡完茶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叶很不好，他还是做了一整套品味的动作，等到茶咽了肚子里面，还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

　　旁边的李小七看着这表情就没忍住也从那小茶壶里面倒了一点，刚喝了一口就呸呸呸的吐了出来：“还是这么苦！”

　　李桂华噗嗤笑他：“你每次都要跟着尝一次，哪一次是好喝的，就是你不长记性，老舅喝一次，你就得跟着尝一口。”

　　李小七郁闷：“因为每次看老舅的表情，我都以为这茶很好喝啊，而且这一点茶叶，平常妈也不让我们动，都是老舅来了才能泡。”

　　李桂华瞪了几眼李小七，不让他继续说，不过学究老头倒是不在意，眯着眼睛晃晃脑袋一派惬意的模样。

　　李小七对着李桂华挤眉弄眼，意思是：看，老舅没听见。

　　李桂华无奈的收回瞪李小七的视线，哪里是老舅没听见，完全就是老舅不想理会这傻孩子，好吧。

　　苏暖即便紧张跑神，这事情还是看在眼睛里面的。

　　视线也是不受控制的就往学究老头身上看过去，学究老头突然间就睁开的眼睛，正好跟苏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苏暖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学究老头倒是一点没反应，很快又眯起眼睛。

　　“你不用这么紧张，见什么人不是见，再说了，我那个姐姐，对待你们这些小孩子，还是很良善的。”

　　这意思是不是小孩子就不良善了？

　　苏暖下意识的想了一句，赶紧摇了摇头。

　　老头说了这话又在躺椅上眯起了眼睛，也不理会几个小的了。

　　倒是李桂华才反应过来苏暖这是在紧张：“原来你之前不怎么说话是紧张啊，你别紧张，我妈人很好的，就是我们家里面孩子比较多，等会要是一块都回来了，可能有点乱，你别介意。”

　　苏暖赶紧摇头，姥姥家里面孩子多，她又不是才知道的，要不然往后每年过年也不过论辈分磕头都得一个下午。

　　可也就是因为孩子多，少年时代的姥姥才很辛苦，还不像姥爷到了蚂蚁窝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混着一个工人的户口。

　　姥姥的户口还是农村户口，均分的粮食很少，在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就是挣一点吃一点了。

　　苏暖正想的出神。

　　门外突然间传来了喊人的声音：“五妮儿，小七，过来接东西。”

　　这声音苏暖熟，就是上一次她送姥姥回来的时候，问姥姥为什么回来晚，出了什么事儿女人，也就是，太姥姥了。

　　苏暖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

　　比李桂华和李小七的反应都快。

　　躺在躺椅上的学究老头看了一眼苏暖，不过什么也没说。

　　倒是李桂华拉了苏暖一下：“我妈回来了，不用你帮忙，你坐着，我出去接接。”

　　苏暖并没有听话，跟着李桂华和李小七一块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搂着个大框的女人一下就看见了苏暖：“家里来客了。”

　　李桂华看着苏暖也跟出来了，就赶紧介绍了一下：“妈，这是苏暖，之前给我上药晚上送我回来的那个姑娘。”

　　女人露出了笑，让一张本来汗津津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亲近：“苏暖是吧，你赶紧进去坐，等我把东西给放好，可让我好好看看，我家五妮儿总是念叨你呢。”

　　苏暖喉头有些发紧，她下意识的轻了轻喉咙，让那一点涩意清了出来。

　　这冲击是有些大，眼前的这个人跟记忆中的人像又不像，还是瘦削的脸盘，还是脚小的身材，还是眉宇间散不去藏的紧紧的一点威严，只是这张还没完全被皱纹给覆盖住的脸，却能明显的看到那脸上的温和和亲近。

　　苏暖觉得，自己到这里最大的福利无疑是此了。能够见到和见证记忆中已经离去的苍老之人的曾经，见到鬓发苍白的亲人的成长，甚至之后还会见证父辈母辈的出生。

　　有很多的思绪和情感是在这个时候才会出现在心中的，苏暖不得不承认，这很神奇。

　　苏暖对着女人笑了笑：“我帮你吧，婶子。”

　　苏暖去帮那些较大的孩子把手中拿着的东西给放好，那些孩子本来还犹豫，但是看着自家妈也没阻止，就让苏暖帮忙了。

　　等到回来的人的东西都放了好，苏暖能明显的看到女人对待她的态度又亲近了不少。

　　女人带着苏暖又坐回到屋子里面，她刚刚已经听李小七说了自个弟弟在房间里面的事情，所以进来见到人也没惊讶。

　　甚至直接忽略也没问一句，就拉着苏暖的手：“你今天怎么来，听说你是在大食堂里面干活的，挺忙的吧。”

　　苏暖笑得乖巧：“忙的时候忙，不忙的时候也有，我之前就说过好多次要来找桂华姐玩的，今天就有空就来了，打扰你了，婶子。”

　　女人赶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家就五妮儿是个闷不吭声的，我们搬来的时间又短，她压根交不上什么朋友，你能来跟她玩，我高兴呢。幸亏今天五妮儿留你下来吃饭了，要不然我还是见不着你。”

　　苏暖赶紧又吸了吸鼻子，她从未听过太姥姥讲这么多的话。

　　女人话还没停：“你今儿拿来的东西，我就收了，就算占你便宜了，只是以后来玩随便过来，可不准再拿什么东西了。”

　　苏暖顺着点头。

　　女人笑了笑：“对了，我听五妮儿说，你问她她爹是不是在朝着矿上要工人，你是听你们家长辈说什么了？”

　　苏暖心里面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李桂华。

　　李桂华没多想，朝着苏暖笑了笑：“我想着你提起来，没准是有什么事儿，就问了我妈一句。”

　　苏暖收起来见到亲人的那些乱飘的思绪，微微想了一下：“也没什么，是我听宁世哥跟宁奶奶聊天，说什么，本来要给道班上的人换了，不瞒婶子你说，本来说好要去道班上的人是宁世哥和我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换了别人，因为听宁世哥说正好要调的地方就是道班三队，队长叫李山富，后来我想想桂华姐不是说她爹就叫李山富，我就想来问问为什么？”

　　女人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一点，看着苏暖也有点审夺：“你想让你哥跟你宁世哥去道班？”

　　苏暖笑着摇摇头：“也不是，我就是好奇，因为我们好早就知道这事儿，没想到这事儿突然间就变了。其实宁世哥倒是不想调班的，他正跟一个老师学一些采矿矿井的知识，大概恨不得一辈子都扎在矿井上，就是我哥，今年才14，虽然干活也很给力，但是个子小，我私心里倒是想让他去道班上的，不过我哥也说没什么关系，他跟宁世哥在一块工作，宁世哥能照顾他，但是我自己还是想弄清楚为啥。”

　　苏暖没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她一个小姑娘，可以有小心思，但是不能让人觉得她这次来就是宁奶奶让他来试探人的，整个宁家人都有小心思。

　　女人脸上表情微微动了动，但是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倒是没刚才那么戒备：“你小小年纪，倒是对你的哥哥们挺操心，不过这事儿我也不清楚，等五妮儿爸回来了，我给你问问。”

　　苏暖事实露出高兴：“谢谢婶子。”

　　女人剩下就拉起了家常，苏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一直旁听的学究老头坐不住了，睁开了眯着的眼睛：“姐，我听小七和五妮儿说，你找我也有事儿呢？什么事，你赶紧说，我还有事呢。”

　　女人直接白过来一眼：“你能有什么正事？”

　　学究老头气势弱了些：“我得去看看我那些东西，别泛潮了。”

　　女人听见这个理由眉头仍然皱着：“咱们这边就是旱，这又正是日头大的月份上，泛什么潮？”

　　学究老头脸色难得的崩了一下：“那你要不要跟我说你找我什么事儿？”

　　女人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听学究老头这么说了，也没在意苏暖在，直接就把自己的事儿说了：“前段时间有人来问你这有没有什么好的字画，他想买一副。”

　　学究老头听见这个眉头皱的比女人紧：“我就是一个工匠，就算有书画作品那也是别人的，我哪找个作品卖给人去。”

　　女人扫了一眼屋子，这个屋子里面只有五妮儿和小六小七，四个大的去他们自个的屋子了，压了压声音：“你有那么多长时间合作的老顾客，你看看能不能求一副来，要钱还是要其他的，我来想办法，这关系着大妮儿的婚事，你上点心。”

　　学究老头的表情立刻就严肃了：“怎么跟大妮儿的婚事扯上关系了，你说清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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