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脚步声经过,拖拖沓沓,还伴着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只听声音,就知道曼曼没听他的话,看来,他还真得记着和顾承西说一声,把裙子早早准备好。
对了,还得记着告诉他,买大一号。
“你要是敢去敲门,我就、就给阿姨打电话。”
这会儿气势终于足了些,确有几分像在教训不听话的男朋友了。
路知受用的很,笑着问她,“好啊,准备打电话说什么。”
问完,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后是一阵轻笑,很调皮。
“说你欺负我,早就对我图谋不轨,利用各种手段威胁我我才答应的你。”
“嘿,小骗子。”
“就骗你。”
苏郁兀自笑的得意,往上扯了扯被子接着又问,“除了鸡汤,阿姨还说别的了吗?”
“别的,你想听什么?”
耳边声音温柔低缓,苏郁听着却有点急了,“不是我想听什么,是阿姨她说了什么。”
路知笑了好几道才回话,“你阿姨,不,是你婆婆大人说了,户口本,会早早替我们准备好的。”
苏郁闻声忍着笑,“谁稀罕你家的户口本了。”
“谁稀罕,宝宝,说话可要负责任的哦。”
“负什么责任?”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不稀罕,可有大把人盯着呢。”
“好啊,那你去找那大把人啊,在这跟我打什么电话,我要睡了,挂了。”
“别别,我错了宝宝,我真的错了……”
……
两人这边浓情蜜意,电话粥煲的简直能甜掉牙。殊不知另一处的两人,正经历着怎样的“腥风血雨”。
……
贺家老宅的书房内,贺老爷子坐在椅子里,手里的拐杖在桌上斜斜搁着,正扶着胸口沉沉喘着粗气。
桌前,贺东林正在地上跪着,双手扣在膝盖上,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冒出来。挺括的西装外套上,后背显出几道重力击打过后的印痕。
房门外,连闻语直直站在门口,低着头,眼中晶莹,落地无声。
连闻语身后,还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头发白了几缕,鼻梁上架着副银丝眼镜,脸上皱纹很多,但隐约仍可见年轻时的风度,尤其眉眼处,几多精致。
贺君巍那双眉眼,就是随了他。
这中年男子便是贺家的大儿子,贺家耀。
“丫头啊,别太担心了,都是一家人,只要君巍没事,我也不会去计较什么的。老爷子你贺爷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东林这孩子也……唉,放心啊,会没事的。”
这一番话,说的可当真是合理又合情。
连闻语低着头应了声,“谢谢贺伯父。”
哭着讲话时的声音很容易就能听出来,贺家耀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时至半夜,外头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子,砸在窗户上砰砰直响。
许久过后,屋内的贺老爷子终于平静了下来。
“上一次,我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这么快你就都给我忘干净了是吧。”
“孙儿没忘,您说过,贺家人的手里的枪,永远只能朝着外人。”
“那你是怎么做的?”
老爷子豁然站起,拿起桌上的拐杖,情绪又开始激动,“既然知道要朝着外人,那君巍为什么躺进了医院?”
“我说了,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你当我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睛也瞎了?那开车的人不是你?那车不是你的?”
贺东林挺了挺脊背,眼睛垂向地面,声音很坚定,“我解释过了,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而且,我并不知道那辆车里有君巍。”
“你解释过了?我如果相信,还会问你第二次?”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一下下敲在地上,却恍若敲在了心里,一声接着一声,苦闷又沉重。
贺东林低低一笑,“我知道您不相信,不然,这拐杖也不会落到我身上。”
“你……”
“爷爷,该说的我都说了,该解释的我也解释了,您听或不听,信或不信,就都是您的事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爷子侧过脸咳了几声,贺东林悄然回头看了眼,无声跪着挪到小桌边,倒了杯茶递到了老爷子手里。
接着又给自己倒了杯,爷孙俩悄然无声地,一起喝完了一杯茶。
一杯热茶喝下去之后,老爷子继续拿拐杖敲着地面,“你这是要解决事情的态度吗?还是说觉得我年纪大了,这拐杖砸在身上不如之前那么疼了?”
“疼,还是很疼。”
“你还知道疼啊,那你弟弟现在躺在病床上疼不疼?那么些个记者拍的那些照片,都砸在我老头子脸上,我老头子疼不疼?”
贺东林微微一顿,沉声回答,“爷爷您可以放心,拍了照片的那些记者,我已经派人都控制住了,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泄露出任何一点消息。”
“放心?我放心个屁。”
由此看来,这个字的用法,多半是从贺老爷子这儿传下来的。
连闻语说过,她小时候在贺家住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现如今学的也算是有模有样了啊。
“单单就只是那些照片的问题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这点手段还想在我老头子面前耍着玩,你还太嫩了点。”
话音落地,房内安静了几秒,随后响起一阵轻笑,夹杂着些许隐隐的嘲弄。
“那请爷爷您说,要我怎么做?”
“呵。”
老爷子冷哼一声,脚步声响起,围着贺东林跪着的地方,缓缓转了一圈。
“那些记者,你确定都能控制住了是吧?”
“是,我确定。”
“保证都能听你的?”
“保证。”
“那好。”
老爷子微一停顿,外头贺家耀跟着心里一紧。
“等过了这个年,我要你通知那些记者,把拍到的照片,放一些到网上去,至于报道,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爷爷,您这是……”
贺东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气息很急,蕴着怒气,“您最在意的,不就是我们贺家的脸面吗?您这样做,岂不是亲手往自己脸上抹黑?爷爷,您不能这么做。”
“哼,你懂什么!”
老爷子直接就吼了出来,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刚刚那会儿侧脸咳嗽的虚弱。
贺东林无声弯了弯唇,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老爷子收到之后,立即反应上来,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弯腰咳了几声。
爷孙俩刚刚那杯茶,还真的就都只是用来解渴的。
“你以为,你现在把那些记者全都控制住,就能保证以后一直没事,能保证那些眼馋我们贺家东西的那些老狐狸们,想不出办法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哼,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那,那爷爷您的意思是?”
老爷子又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是为了门外的人能听的更清楚些。
“那些报道,写是让他们随便写,但什么时候发出去,得看君巍什么时候能出院。”
闻声,贺家耀站在门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浅浅泛起,眼角皱纹很深。
“君巍出院那天,再把那些报道发出去,发出之后你带些记者,亲自去医院接君巍回家。那时我会以我的名义放出消息,等君巍在家里休息好之后,在老宅举办一个酒会,把该请的人都给我请来。”
“酒会?您这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做错了事,自然是要你道歉。”
老爷子一时忍不住,又拿拐杖敲了敲地面。
贺东林看着那根上好梨花木做成的拐杖,心里在滴血。
梨花木在他这儿,还算不上什么,可那拐杖……
他费了多少力气才找到那师傅,又花了多少心思才求下人家肯替他做。
可不会再有第二根了啊,人家师傅早就宣布隐居颐养天年了的。
不说价值连城,但差不多也能连上好几个小村庄了。
这里的小村庄,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小村庄,还包括土地、所占空间这些资源的隐藏价值。
这会儿,在老爷子手里,却彻彻底底成了撒气用的工具了。
“到时候,在酒会上,我要你当着所有的面,亲自向君巍道歉,认认真真的道歉。”
老爷子语气坚决,一字一句说出来,掷地有声。
贺东林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送了过去,老爷子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头发,模样很神气。
“不,我没有做错,我不道歉。”
“哼,这件事可由不得你。”
话罢,脚步声响起,老爷子缓缓踱步,朝向门口。
贺东林仍在地上跪着,迅速揉了揉眼睛,低声怒吼,“不,爷爷,我没有做错,我不道歉,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
门被打开时,门外的人看到的,正是他跪在地上,猩红着一双眼不甘心的模样。
贺老爷子站在门口,看向连闻语,“进去吧,家里楼下有药,记得帮他涂一涂。”
连闻语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便快步奔向了贺东林。
“爸,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拿着拐杖往东林身上砸呀。现在君巍都躺在医院里了,您还想东林也跟着躺进去啊。都是一家人,我真的不会怪他的,别说我,就是君巍在这儿,也不会怪他哥哥的。”
这一番话,说的也是合理又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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