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小时。
苏青梅翻身起来,她系好睡袍下床,脚尖刚落到地上。
程决抽着烟,回头看向她说:"不歇着,去哪儿?"
她背过手,拢起披肩的头发,她想扎起来,所以站床边弯腰找发圈,边说:"曾耀婷好像有事,我去去就回来。"
程决点点手腕上的机械表:"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苏青梅捋着发尾,敷衍嗯了一声,接着说,"不要。"
她转过身要走,程决二话没说,按灭烟蒂,展臂一把将她拉回床上。
头发再次散开,她扑倒在他肩上,接着就被拦腰放倒。
程决压着她:"我说让你歇着,你不要?"
苏青梅点头:"我不用歇。"
程决手指挑开她唇边的发丝,说:"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什么?"
"你身体素质挺好。"他捏了她一把。
真是该瘦的地方挺瘦,该有肉的一两都不少,折腾了半天,他也就抽几支烟的功夫,她又来精神了。
"真不累吗?"他问得企图心明显。
她却没听出来,只说:"也就,还好吧……"说完偷摸瞧了他一眼。
她从小就不是个娇弱的人,恢复能力快也不行?
程决艹了一声。
刚才还软成泥鳅,说什么你好吓人,这就还好了,他被勾起战斗欲,瞬间卷土重来。
"跟我横,治不服你了。"
程决整个身体笼过来,苏青梅瞬间把脸埋进枕头里,留给他一头乱发。
他轻易把她抱起来,手扶住脸,见她紧闭着眼,嘴唇也抿得严实,他气笑,"宝贝,你这英勇就义的表情是想怎样?嗯?"
……
"程,程决。"苏青梅被他撩拨得软声哼叫,程决麻得骨头都酥了。
她大喘着气提醒他:"成帝之故,你懂吗?"
程决继续未完的事,说:"我就你一个,天天干,也变不成汉成帝。"
苏青梅:"……"
漫漫黑夜,女人撞碎的声音一波波散到窗外去。
氤氲气味中依然有股清爽的皂角味。
或许每段情谊里都有一件东西,一种味道,一个眼神,成为永不能忘的记忆点,往后余生,只要想起来,感官就会牵引你回到那一刻。
泽城小旅馆里的双人床。
普普通通的廉价香皂。
百叶窗外遥远的火车声。
便是苏青梅对那晚最隐秘的记忆。
终有一天,它会一点点覆盖掉薄荷味,布列塔尼的味道,成为印在她骨子里新的篇章。
……
第二天。
程决睡到中午仍没有要起床的迹象,有点天崩地裂都别想叫醒他的意思。
苏青梅披着睡袍,托着下巴,趴在枕头上看了他许久许久。
在七架山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少爷,或许是因为他足够宽广多面,所以无论是在高档餐厅,还是破旧的小旅馆,他都不显突兀。
换而言之,他身上有真正的洒脱自如。
苏青梅悄悄伸出手,摸他耳垂上的黑钉,手心轻压他的寸发,指尖刮他的鼻梁。
好像这世上没有比搅他睡觉更好玩的事了。
程决在梦里仿佛察觉,眼皮下转动几秒,哼唧两声,软糯的叫着:"苏青梅……"
"嗯?"
她附耳倾听,却半天也没听懂他在梦呓什么。
最终只能归结为,他还没醒。
"睡吧,程决。"
苏青梅下床,去行李包里挑衣服换好,梳洗一番,去三楼找曾耀婷。
"昨晚你几点回来的?"
两人叫了外卖,挤在狭窄的小桌上吃饭,苏青梅喝完半碗粥,才抬起脸说:"九十点吧……"
"这么晚?"曾耀婷信以为真,说:"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苏青梅想,确实没什么逛的,所以没出门啊。
"你刚退烧就出去,也不怕吹了风。"曾耀婷戳她额头:"金脑袋他也没常识,带着你瞎闹。"
苏青梅脑袋向后仰,又弹回来,"你好像我妈啊……"
"我可不要生你这样的。"
苏青梅觉得聊不下去了,她右手包扎有点不方便,拿塑料叉子扎菜给曾耀婷,顺便抢了她两块排骨。
上午事故处理的收尾工作就算结束了,志愿者陆陆续续都回到旅馆休息,曾耀婷说:"今天民政那边要召集志愿者开个表彰大会,贺岚那老姑婆可说了,所有人都要到,包括你。"
苏青梅夹菜的手停顿,想了想,说:"那就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领导在会议上把她拎出来,狗血淋头训了一顿,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牵扯到西郊殡仪馆,那也算一人做事一人当,没累及老朴。
可曾耀婷说:"我看这回不是挨一顿训就能完的。"
苏青梅不知道这两天,又有小道消息传出来。
贺岚想靠这次事故后续处理的功劳,年底给泽城殡仪馆争取个优秀单位奖,这个奖西郊连续拿了好几年,从前泽城条件不好,但这次,贺岚肯定想跟西郊较量一下。
别的殡仪馆也知道,老朴今年清明节依然推行环保葬,这个活动在全国就属西郊殡仪馆做得最好,去年参与人次达到近万人,这是泽城殡仪馆比不了的。
贺岚如果揪着遗体弄错的失误,借机打压老朴一番,那年底的评选,泽城说不定还有戏。
曾耀婷说:"不然我去替你请假,就说你病了,今天别去露面了。"
"姐姐,当鸵鸟问题就不存在了?"苏青梅继续吃饭,很快就把盒饭扒完了,"自欺欺人的事,我做不到。"
这事反正也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曾耀婷反射弧有点长,饭吃完了才想起来问:"哎,你家那金脑袋呢?"
苏青梅说:"睡觉。"
"这都下午一点了,他昨晚上……"
曾耀婷张开嘴,想到什么,诡异一笑,忽然就突袭苏青梅,两手解开她的衣领。
"喂,喂!你干什么!"
今天气温高,苏青梅穿了件女款白衬衫,下面是黑色紧身裤,衣摆塞了一角在腰间。
曾耀婷解她扣子,动作迅速,她躲都来不及,咔嚓一下就被撩开看,笑话说:"哟,这夜干得挺凶猛啊。"
苏青梅拿掉她的手,说:"你怀着孩子呢,也不注意胎教。"
说完赶紧起来收拾饭盒,把桌子擦干净,曾耀婷跟她后面,说:"你变了,小青梅,我闻都能闻出来。"
"你厉害。"苏青梅拿上房卡,拉着她出门。
下楼,曾耀婷搂住她,上手就捏她脸:"瞧这水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恋爱中的女人最滋润,这话可一点都没错,你比我这孕妇都娇嫩。"
提起这个,苏青梅问道:"曾耀婷,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孩子留下来,怎么养?"
"回去跟老吴摊牌。"
摊牌?苏青梅不解:"如果,他不同意你生怎么办?"
"这孩子我要定了,反正生下来也不跟他姓,他付点抚养费总行吧!再说了,他不愿意,他家还有个老太太呢,当初我跟老吴谈恋爱,她不知道多想抱孙子。"
"曾耀婷……"苏青梅想起老吴那人,觉得跟他要钱,保不准会吃亏。
"你千万别劝我,当初你也不希望我打掉这孩子吧,我既然决定要生,那肯定得尽最大的能力给他好生活。"
说着话,已经到了楼下,门口聚集着徐磊和其他志愿者同事,人多了,苏青梅也就没再往下说。
和预想的一样,表彰大会变成苏青梅的批斗大会。
只是没想到的是,老朴也来了,他跟贺岚还有南城几位馆长坐在前排,距离演讲台最近。
苏青梅被点名批评的时候,会场里的人时不时就朝她瞄两眼。
她和曾耀婷坐在最后,头差点低到膝盖里去。
领导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劈头盖脸打过来。
"工作展开前,我们也在这个地方开了会,当时大家信心满满,每个人都表现得非常有魄力!"
"可惜你们这次离圆满完成任务还差了一截!当然,你们大部分志愿者在这次应援中,都是非常尽心尽责的,只是个别同志业务能力低下!给丧属造成的影响,非常让人痛心!这是严重失职!"
"鉴于这次是志愿服务,我们不好作出处罚,朴馆长,你回去好好教育下自己员工。"
从苏青梅的角度,只能看到老朴的后背,只见他敦厚的肩膀未动,默然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悔恨自己犯过的错。
散会后,曾耀婷跟老朴在大厅说话,苏青梅站外面门口,人群渐渐散开,于晓曼和古妍依旧花枝招展,在厅外跟贺岚拥抱道别。
徐磊下台阶,朝她走了过来:"小苏,病好了?"
"对,好了。"苏青梅说:"你今天回南城吗?"
"是,回去收拾一下就走。"
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徐磊收起手机,看了看她包扎后的手指,悄声对她说:"西郊殡仪馆如果容不下你,来南城,我们那儿特别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苏青梅一愣,玩笑似地接话道:"你这是已经给我判重罪了啊。"
怎么有点要被驱逐出馆的意思?
徐磊说:"留条后路准是没错的,万一你们馆长糊涂呢。"
苏青梅也知道这是故意逗乐的话,她还是笑着,认真解释说:"南城不是我家,不然毕业我就留在那儿了。"
徐磊推推眼镜,转眼见苏青梅坐在了台阶上,白衬衫映着她的脸,皮肤通透光泽,她跟前几天有些不一样,今天的她虽然心情不好,但脸色总是不太差的。
徐磊想起那个金色寸头的男人,说:"你男朋友看起来跟你挺不像一路人的。"
"嗯?"苏青梅抬起头看他。
徐磊说:"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
不是一路人?
苏青梅站起来,将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笑笑说:“以前可能不是。”
但以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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