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后时翎就不常在家里住了,只偶尔周末的时候回来吃吃饭顺便住一晚,衣柜里多是夏天的衣服,冬天的除了件呢子大衣就只剩一件白色短款的羽绒服了,也不知道是去年的还是前年的抑或上大学那会儿的。
时翎在两件衣服上略微衡量了一下,最后选择了那件看起来比较保暖的白色羽绒服。
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叶茹芬正端着杯牛奶叫时越喝,苦口婆心跟劝什么似的,客厅里开了空调,时翎又把套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只穿了件毛衣冲一脸不乐意的时越道,“知道隔壁单元的李鑫为什么长得高吗?”
时越脸上的不乐意理明显了,“喝牛奶呗。”
“你要不喝,永远比他矮。”时翎说完进了洗手间,他在何万民诊所呆一晚上,没洗脸没刷牙,之前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才觉得难受起来。
叶茹芬跟到门口,“你吃了没?”
“吃了。”时翎挤了牙膏塞嘴里。
“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叶茹芬说,“我还以为你起码得下午。”
“早上才想起来今天不上班,”时翎快速刷了几下,吐了口牙膏沫,“反正起早了,就干脆回来了,一会儿正好陪您去买菜。”
“那行,”叶茹芬挺高兴的说,“你爸听说你一早回来了,就跟李叔钓鱼去了,说中午喝鱼汤。”
时翎有些无语,“大雪天的能钓到鱼吗?”
“所以我打算一会儿在市场上买一条,”叶茹芬说,“免得那人自己没钓到回来还不高兴。”
要不是老妈一大早打通电话过来,时翎别说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了,连元旦都不可能想起来,之前还打算在家睡半天了下午去公司上班来着。
时翎捧着水冲了把脸,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盯着镜子里颇有些憔悴的脸,估计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最近工作绷得太紧了,连今天不上班都忽略了。
“我也去!”时越三两口把鸡蛋塞进嘴里就跳下了椅子,着急忙慌的样子生怕她和老妈把他扔家里似的。
“外头冷,”老妈不大放心,“听说风还挺大,你就搁家呆着吧,我跟你姐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不,”时越说话间已经快速回自己房间扯了条围巾出来,自顾往脖子上围了两圈儿,“这就不冷啦。”
叶茹芬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时翎上前把时越的上衣帽子扯过来盖在了他头上,笑道,“想出去玩儿雪才是真的吧。”
时越老不乐意的瞪了他一眼,怕叶茹芬听到后更不准他出去了。
“走吧,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不放心呢,”时翎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冲叶茹芬说,“咱们前脚出门他后脚就得溜出去,还不如跟咱们一块儿去买菜。”
叶茹芬虽有些不放心,但又觉时翎说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只从鞋柜里给时越翻了双加绒的鞋出来让他换上。
三人一块儿出了门,时越像只被关了数天终于能够出来放风的小狗,一下楼梯就撒欢的往外跑,边跑边喊,“哇,这就是雪呀!”
“你慢点儿,一会儿摔了......”叶茹花不放心的在后面喊。
时翎笑着摇了摇头,想起车上那司机师傅说这地方很多年难得见下一次大雪,她不禁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至少在她有限的记忆里,海宁这地方,能将路面铺上一层白,她也是第一次见。
可她却并没有如时越般惊奇,也没有那个司机师傅那样的感叹,甚至连半点儿好奇的感觉都没有,就如同在某个时刻早已见过似的。
程嘉豫颇有些脑残的问题再次蹦进脑海里的时候,时翎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好像真的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雪,甚至还见过比这更大的,漫天大雪里有人将围巾裹了一大半在脸上,低头头在清冷的街道上走。
不是电视上的情景,也不像是梦里,倒像是记忆深处的亲身经历.......
“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叶茹芬搓了搓手,“真冷啊,降温了能有十度吧。”
“十三度。”时翎回过神,脱口答道,答完之后才想起来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好像昨晚还是早上的时候听程嘉豫说过一嘴。
“最近工作是不是太忙了?”叶茹芬说,“我看你脸上都没什么肉了,比上次回来又瘦了点儿。”
“有点儿,”时翎想了想说,“过段时间可能就没这么忙了。”
是啊,她事业部经理的职位估计已经不保了,到时候就没这么多事让她操心了,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如之前那样忙了。
只是,怎么想都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这种不甘心,却又是她无能为力的。
“你上次回来也是这么说的,”叶茹芬叹了口气,“别把工作要得太紧了,咱家三个挣钱呢,我跟你爸又不是干不动了,那么拼命干嘛?”
“是是是,”时翎心口一暖,挽着叶茹芬的胳膊笑了笑,“我知道啦。”
“知道了就得记在心里去,”叶茹芬说着语气一变,颇为严肃的问道,“真不打算带家来让我跟你爸过过眼?”
“什么?”时翎一头雾水,话题跳得有些快,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茹芬已经把话题进入到下一阶段了。
“前几天有个学术讨论会,你爸和四单元的谭老师一块儿去的,”叶茹芬说,“说见着你那个男朋友了。”
“蛤?”时翎更懵了。
“应该是他们家玲玲说的吧,”叶茹芬说,“说同学聚会,你带男朋友一块儿去了。”
时翎:“......”
她终于知道谣言这东西有多可怕了,这才经一个人的口呢,版本儿就已经完全脱离事实了,要再多经俩人的口,估计听到叶茹芬耳朵里的就是她跟人已经有个一岁大的儿子了。
想到这儿,时翎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太可怕了。
叶茹芬却觉得她搓胳膊就完全是心虚下的条件反射,当下脸色便沉了沉,“怎么也没跟家里说一下,你爸连个准备都没有,人家谭老师还问是不是年底就得办酒了,搞得你爸尴尬得呀,都不知道说啥好。”
时翎更加无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办什么酒啊,压根儿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是怎么个事儿啊?”叶茹芬学着她的语气,“这事儿咱们小区里好几个老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交男朋友了,问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大家看看。”
时翎:“......”
正当时翎组织着语言打算跟她妈就这事儿好好理一理的时候,时越捧着了大捧雪跑了回来,“这个拿回家冻冰箱里能做成冰棍儿吗?”
“哎,你这孩子,”叶茹芬吓了一跳,扯着时越的胳膊三两下把他手里的雪给拍到了地上,又忙捧着那双小手捂嘴边哈着热气,“不知道冻啊你,手指都冻红了,一会儿不看着就瞎闹。”
“不冷。”时越说,说完又偏头看时翎,“能冻成冰棍儿?”
“能,”时翎说,在时越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回答逐渐放大的时候又道,“但不卫生,所以不行。”
时越撇了撇嘴,扯回被叶茹芬抓着的手又一遛烟的往前跑了。
“这孩子......”叶茹芬皱了皱眉。
“随他去吧,”时翎说,“他这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真实的大雪,新奇劲儿估计好久都下不去。”
“你这不也差不多么,”叶茹芬叹气道,“也没见你跟他一样。”
时翎不由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在父母眼里,哪怕三四十了,还是小孩儿。”叶茹芬说。
时翎笑笑,“那我得好好听父母的话才行,不能早恋。”
“你呀,”叶茹芬看着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在等个什么劲儿,也交往了一年了吧?”
时翎脸上的笑骤然一收,好半晌才狠狠提了口气,冷空气吸入到肺里,仿佛把旁边的心脏都冻透了般。
时翎待那口气在肚子里暖热乎了之后才缓缓吐出来,然后平静的道:“分手了。”
“嗯?”
“那个男朋友,”时翎说,“没有了,分手了。”
“什么?”叶茹芬转过脸,满脸震惊。
“上个月的事情了,”时翎说,“一直没来得及跟您说,其实吧,”她抿唇笑了笑,“看您好像一直挺期待我能带家来的,所以一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怕您担心。”
叶茹芬抖了抖唇,好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哎,你做事一直挺有自己想法的,是不是妈妈给你压力太大了?”
“没,”时翎把手从兜里拿出来,随手捻了一小撮防护栏上的雪在指尖,“我就是,怕您和爸担心,所以......”
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以让他们不担心的语气说出来。
“傻不傻呀你,”叶茹芬瞅着她,“这段时间瘦成这样,难过的吧?”
“还好,”突然被人在这种事情上关心了一下,时翎还有些不大习惯,只笑了笑,“主要还是工作累的。”
她宁愿相信自己不好的状态是因为工作,也不想是因为那个人渣。
叶茹芬也没再说什么,“家里还有点儿虫草花,一会儿买只乌鸡回来炖,补补。”
时翎重重点了下头,又伸手在护栏上抓了一大把雪,叶茹芬皱了皱眉,“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时越一样玩儿心这么重。”
“刚您不说我还是小孩儿的么。”时翎捏了一小撮最上面的用舌尖舔了一下,冰冰凉凉没有任何味道。
“那也没见你跟他那疯狗似的一路嚎一路抓呀,”叶茹芬说,“也没见你跟他一样觉得新奇。”
时翎舔雪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有些茫然的扭头瞪着护栏上的雪,“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雪。”
“嗯?”叶茹芬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微变,“想起什么了?”
时翎摇摇头,“没。”
“那就别琢磨了,”叶茹芬拉了拉她的胳膊,“时越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往前找找,别让他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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