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拥有“六朝古都”“十朝都会”之美誉,历史在这座城市留下了无数或喜或悲的故事,教后人细细品味。
岁月的车轮不断向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时至今日,南京与以往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晏云开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周围陌生的大楼与道路,疲倦地呼了一口气。
春节过后,他又在家里待了两天,打着去旅游的借口和赵盗机来到了南京,想找一找上一世被自己埋在这座城市的偃骨。然而他们已经在南京待了三天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原先的埋骨之地早已盖起了高楼,晏云开在赵盗机的帮助下感应了一番,也没有感应到与自己相关的东西。
“趁热喝。”赵盗机买了两杯奶茶,站在长椅前,将一杯其中热饮提到人面前。
晏云开道了声谢,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他含着吸管,口齿不清地问:“我总觉得在这里也找不到偃骨了。该不会是我转世之后,它认不出我了吧?”
赵盗机坐到他旁边,微微摇头:“灵魂不变,不可能感应不到。”
晏云开嘀咕了一句:“那就应该不在南京了。”
也许在大楼的施工过程中,被工人挖走扔掉,或者在更早的时候被什么动物刨走了也说不定。
左右这个城市也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晏云开没了旅游的兴致,掏出手机订回北京的飞机票。他面无表情地嚼着波霸,百般聊赖地查看航班信息,订完机票又点开大众点评,查找附近有哪些好吃的餐厅。
毫不停歇地逛了三天,他的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一丝倦怠。冬天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慵懒地倚着椅背,下巴埋在围巾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晒太阳的懒猫。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太多失落沮丧的神情。大概是以前的二十几年都没感受过偃骨归体的好处,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身体,因此此时也不太着急。
“这辈子,死之前能找到偃骨就够了。免得死之后喝完孟婆汤,下一辈又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还得费时间去想。”晏云开从容道。
赵盗机微微侧头,说:“通常修道之人,都想方设法留在人间界,亦或追求得道飞升,你倒好。”
晏云开笑:“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如同花开花败,这也是大自然的规律嘛。”
“你若是死了,想要留下也是轻而易举吧。”赵盗机说。
毕竟单位里妖孽那么多,还留不住一只鬼么?
晏云开突然暧昧笑道:“走过奈何桥,便忘却前世了,说明下辈子咱俩就是陌路人,难不成……你舍不得了?”
赵盗机看着他眼角的笑意,竟是沉默了。
见他不答,晏云开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更加得意地笑:“赵哥,每次你不说话时,我就当你默认,这回也是。”
晏云开难得笑得这般张扬,笑意衬得眉眼都更明艳了两分,赵盗机心中蓦地悸动,如同结了冰的湖面被石子儿砸出一个洞,裂开几道脆弱的冰纹,鱼儿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
他忽然想回应晏云开的前一句话:你过了奈何桥又如何,前尘我记得就够了。
但他没有说,而是古怪地瞅了晏云开一眼,慢吞吞道:“你对奈何桥有什么执念吗?”
晏云开说:“没有啊,我还是更想飞升。不过这种事顺其自然吧,没什么好强求的。”
赵盗机点点头:“张僧繇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才……”
“诶,你们真的没有相杀出感情吗?”晏云开问。
赵盗机皱起眉头,抿了一下唇,有些责怪地看着晏云开:“我是受虐狂吗?”
他很少会有这般生动的表情,晏云开哈哈大笑,笑得直往他怀中倒:“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我赵哥英勇神武,只有你虐别人的份……”
赵盗机连忙护住他,免得他得意忘形摔到地上去。赵盗机低下头,晏云开调整了一下姿势,脑袋搁在他赵哥怀里,笑吟吟地仰着头。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广场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怎么这么傻,白白让别人占你便宜呀。”晏云开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盗机淡然地注视着他。
晏云开继续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不回应就算了,还不懂得保持距离,简直就是在吊着我,天然渣呀你。”
赵盗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晏云开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抬了抬手:“扶朕起来,去吃饭,回北京。”
……
正月初七,晏云开回到北京,去了单位一趟。
过年这一段时间,单位里的事情他都很少过问,六组留守单位值班的是蛇妖佘霆和人族白盛,这两位轻易不来上班,白盛更是在北京某高校担任讲师,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回来看看。
晏云开出电梯到负二楼时,余霆正用蛇尾巴盘在白盛的腰上,直着背脊仰着脑袋,在换走廊天花板上的一个灯泡。
“你回来啦。”见到晏云开进来,余霆挥挥手中拧下来的坏灯泡,打了个招呼。
白盛闻言,下意识转了一下身去看晏云开,余霆被他的动作搞得朝后仰了一下身。
晏云开瞄了他们两眼,无语:“搬张椅子来不行吗?非得这么搞?”
白盛耸了一下肩,说道:“怎么这么早回来?新同事呢?我们还没见过呢。”
“初七,不早了。新同事被汪裁拉去看电影了。”晏云开随口应道,“这段时间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没有大事。前两天抓了一个嫖娼的外国妖怪,跟外交部和使馆交流了一下,报告都在你桌上,有空看看。”白盛说。
晏云开:“行,继续修你们的灯吧。”
他回到办公室,翻了翻办公桌上的几份文件,觉得处理得没毛病,便随手搁进柜子里。
过了一会儿,他出门,走廊里两人已经换完灯泡,各回各的办公室了。晏云开按电梯到楼上,敲开刘臻言办公室的门。
“大师,能不能给我算一卦。”晏云开诚恳地说。
刘臻言抬了抬下巴,让他坐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算姻缘找游优。”
晏云开:“不算姻缘,寻物。”
佛门其实很少给人占卜算命,他们不主动沾染俗世的因果,顶多在寺庙里给人解解签文。但刘臻言作为一个和尚,在俗世跌打滚爬,一路升官发财,喝酒吃肉,该犯的戒律都犯过,就差没娶妻生子了,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小规矩。
刘臻言:“寻什么?”
“偃骨,上辈子搞丢了。”晏云开说。
刘臻言惊讶地“哈”了一声,不可置信:“你有偃骨?这也能搞丢?”
晏云开便把通过“镜花”这个法术所看到的事情三言两语交代过,最后摊了摊手:“所以才找你来算一算。”
“哦,”刘臻言很快镇定,抬了抬手,“让老衲给你看看。”
刘臻言在手抵在晏云开胸间,指尖注入自己的法力,探寻一番,疑惑道:“好像真的缺了什么东西,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以前你摸我胸,我会告你职场性骚扰。”晏云开冷漠道。
刘臻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收回手,坦诚:“你还是下去找谢智吧,寻物什么的,他算的比我准。”
要是让刘臻言看相解签,算某某某人生中会遇到什么大坎儿,那他能讲得头头是道,但是寻物就不太行了。单位里会算卦的人不少,但都各有各的长处,比如游优算姻缘特别准,周易算财运特别准,谢智最厉害得其实还是判公正,但这位好歹也是谢兽,力量自然会比别人更大一些。
晏云开:“谢智还没来,我只能将就将就先问问你了。”
刘臻言:“新的一年,我觉得六组的工作范围可以再大……”
晏云开听到一半,迅速而不失优雅地站起来,扣上西装扣子,朝外走去:“我还是下去等谢智好了,再见哦。”
刘臻言哼笑一声。
谢智办公室不上锁,晏云开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而后直接推门而进,坐在椅上等他。
快要中午,谢智才优哉游哉地晃悠进来,随手将一串车钥匙和购车合同扔到晏云开面前:“恭喜晏组长喜提新车。”
“哟,你还真买了。”晏云开愉快地接过车钥匙。
“找我什么事儿?”
“给我算一卦,寻物。”晏云开又将跟刘臻言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谢智也很惊诧,笑道:“仙骨啊。”
晏云开倒是很淡定:“找回来了我也不能原地飞升啊。”
“但是能解决你体质差的问题。”谢智果断袭胸,感受了一下,又找来罗盘演算半天。
晏云开:“算得出来,我让游优请你吃饭。”
谢智更认真了。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道:“有点远哦,在西北方,藏北那一带吧。而且这位置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晏云开问。
“在人界的边缘。”谢智说。
晏云开蹙了一下眉,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谢了。”
“真要去找的话,联系达瓦顿珠吧,那片儿他的地盘。”谢智说,“车钥匙和合同带走,需要帮忙找我,祝你好运。”
晏云开很搞不懂,南京和藏北相差十万八千里,自己的那么一小块骨头,怎么就到藏北去了呢,还在人界的边缘?
他安排好工作,去找刘臻言请了假,决定去寻骨了。
藏北到底是太远了,一来一回也要很久,其中不知还要生什么波折。他让赵盗机留在北京,家人那边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自己独自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临走前,发小楚阳明给他发了条微信:开开,过年这几天你都没来找我玩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晏云开回复:我要出趟远门,回来再聚。
楚阳明立刻打来电话:“你要去哪儿呀?我最近天天被游优盯着修炼,修炼太累了!你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带我见见世面啊!”
晏云开无所谓:“西藏啊,你要去就赶紧收拾东西。”
楚阳明这段时间如同一只被囚禁在笼子的鸟,憋惨了,一听是去西藏,也没多问,只想离北京远远的,便连忙答应。
晏云开收拾好行李,赵盗机开车送他去找楚阳明。
“好好看家,等我回来。”晏云开说。
赵盗机点了一下头,在他下车时,忍不住多交代了一句:“有收拾不了的人或者妖怪,给我打电话。”
晏云开笑着回过头,朝他飞了一个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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