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临近,城市的节日气氛也越来越浓。老天似乎感受到人间对良辰美景的期盼之心,一连几天滴雨未落,都是大晴天。
静谧的湖水反射着金色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坐在竹椅上,赤着上半身的凌落川,看着正在一心一意画画的人,忽然发现,她拿着画笔的样子真是漂亮。斜阳夕照,清波碧水,眼前的人肌肤胜雪,发色靛青。有风一吹,那轻灵的发梢就像一把顽皮的小刷子,在肩膀那弧诱人的曲线上飘过来,又飘过去。
谁说只有专心工作的男人是最性感的?原来专心做事的女人,同样诱惑。
他忍不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就再也不想放开。未晞笑了笑,用沾着颜料的脸蹭了蹭他的脸,在纸上写道:“模特应该坐在椅子上才对。”
凌落川抱着她左右摇晃着,笑道:“我知道,但你总要给我充点电,我才能继续当你的免费劳工。”
未晞转过脸看着他,用手语问:“你饿了吗?我去做点吃的?”
他笑得不怀好意,说:“是啊,我好饿。”说着就要吻过来,未晞用手一挡,他搂着她笑了笑,也就作罢了,“对了,有东西给你看,咱们先进屋去。”他拿起衬衫随意披上,扣子也没系,就握住未晞的手,把她往屋里拖。
未晞拉住他,用手指了指,“我的画怎么办?”
“没关系,这个小岛只跟别墅相连,没有别的入口,丢不了。”
未晞被他拉进书房,看到他从书架上找出一个藏蓝色的锦绣盒,擦掉上面的浮灰,放到她手上。未晞不明所以,男人示意她打开。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玉麒麟。这块玉的质地莹透温润,在灯光下带着粉粉的雾感,半点杂色都没有。麒麟的形貌也雕刻得相当别致,好像活的一样。
未晞用手语问:“这是给我的?”
凌落川点点头,“这是外公留给我的,听说是祖传的,好像很有来头,不过都是些老掌故了,我也记不清。”说着就把盒子里的麒麟拿了出来,要挂在未晞的脖子上。
未晞向后退了退,看到男人奇怪的眼神,低头在纸上写道:“太珍贵了,我不能要。再说,你是麟子凤雏,戴这个是相得益彰。我人小福薄的,只怕压不住它。”
凌落川一看乐了,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这个丫头,送你点东西就千推万拒的,我还能向你要利息不成?知道你清高,这要是普通的珠宝玉器,我也就不送你了。但这个不一样,麒麟是瑞兽,有辟邪驱祟的作用,你以后就好好戴着它,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有它保护你,我也能安心了。”
未晞低着头笑起来,凌落川看她不再推辞,就把那麒麟顺势戴在她的脖子上。红色的丝线衬在她冰雪般凛然的肤色上,犹如朝霞映雪。
男人情不自禁,在那皓颈上亲了亲,笑道:“这东西配你这秋水佳人才合适,给我反倒糟蹋了。”
未晞笑得开心,在纸上写道:“人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不是立志要做君子吗?君子自然该有美玉来配。”
凌落川靠近未晞,将她拘囿在自己和书柜之间,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声音沙哑地说:“可我现在不想做君子,只想做乘人之危的小人,怎么办?”
未晞抬起脸,看着他那张足够迷惑人心的脸,这时才发现,他的名字果真没有取错。
落川,雨落川下。他眼里的光,像极了小时候看过的陆家老宅檐下飞落的雨珠,总能勾起她心里的万种悲伤。
美好的东西向来易逝,古往今来,大抵如此。
凌落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只是嘴上说一说,你不用伤心成这样吧?”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叹道,“可怜见的,以后再也不吓你了。瞧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未晞把脸贴在他胸前,双手搂住他的腰。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这么怕失去他,怕得整个人、整颗心都缩在一起了。
凌落川抬起她的下巴问:“怎么了?忽然这个样子,弄得我心里酸酸的。”
未晞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又在纸上写道:“凌落川,你会不会不告而别?我会不会忽然就找不到你了?”
他看过之后,哑然失笑,“我黏在你身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离开你?”
未晞再次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心里那种黑暗的预感,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奈和悲伤。
她心里有预感,却不知这种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凌落川轻轻抱着她,承诺道:“别胡思乱想,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更不会凭空消失,除非……我死了。”
未晞赶紧捂住他的嘴,她心里本来就不踏实,这大少爷说话也没个顾忌。
看着未晞紧张的眼神,凌落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又嬉皮笑脸地说:“你要是这么担心,干脆我们生米做成熟饭,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想跑都跑不了,你说好不好?”
未晞推开他,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在纸上写道:“生米做成熟饭,这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在你送我礼物的分上,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男人受宠若惊,心上人愿意为他亲手做羹汤,这是极美的事,可想了想,又有些狐疑地问:“你会吗?”
事实上,凌落川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未晞的厨艺实在难以恭维,凌落川望着那块煎得黑乎乎的东西,实在无法辨认,这就是他家冰箱里那块汁肥肉厚的牛扒。
未晞只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有些抱歉地比画着:“我看,我们还是叫外卖好了。”
凌落川优雅地喝了一口红酒,慢悠悠地回道:“外卖的钱你给,谁让你浪费了我一块这么好的牛扒。当然,你要是想以身抵债,我也不反对。”
未晞恨恨地看着他,这个少爷,可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因为是未晞埋单,两个人只叫了简单的馄饨面,配上招牌小菜。
吃完晚餐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雪糕。未晞拿着小勺子,自己一勺,喂给抱着她的男人一勺。
电视正在播一部老掉牙的台湾电影,女人抱着男人的大腿,惨兮兮地哭着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未晞看得浑身发麻,凌落川却看得津津有味,搂着怀里的小女人说:“你看看人家,你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未晞就用勺子里的雪糕堵住了他的嘴。雪糕有些化了,弄得他下巴上都是。未晞放下雪糕杯,笑着抽出纸巾,想替他擦擦。谁知他反手一扣,就将她按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睛,笑得狡猾极了,“雪糕用纸擦不干净的,得用嘴巴。”说着就低下头,用自己的下巴蹭她的脸,雪糕汁又黏又甜,未晞一边笑,一边忙不迭地躲着他,他却越玩越上瘾,慢慢地,游戏就变了味道。
可未晞的手机却在这时候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她的手机号码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凌少爷的骚扰电话,大多是急事。未晞不敢怠慢,从口袋里掏出来,却被他连着手腕按在沙发上。他低头就要亲下来,她笑着躲开,用空着的手指点住他的嘴唇,又指了指正在叫个不停的东西,意思是:“让我先接个电话。”
男人无奈地放开她,却不肯离开,缠绵地吻着她的脖子,弄得人又麻又痒。
未晞忍着笑,接起电话,池陌的声音就清清凉凉地从话筒里传出来,落在两个人的耳膜上,“未晞,我回来了。”
凌落川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看电视,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未晞走过去,在他面前俯下身,用手语说:“我先走了。”
凌落川把脸和身子一起转向另一边,只当看不到。
未晞故意挡在他眼前,用手语说:“你不送我?”
他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挪到一边,继续看自己的。
未晞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贴在他的后背上,转身走了。
凌落川看她出了门口,从后背扯下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小气鬼,外面乌漆抹黑的,你不送我,要是遇见色狼,我恨你一辈子。”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凌落川从倒后镜看到未晞急切的表情,有些吃味地说:“这么着急干什么?他又不是快死了,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未晞瞧了瞧他阴晴不定的脸,在本子上写道:“他走的时候很急,我只想尽快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平安无事。你生气了?”
被她这么一问,他倒不好说了,只说:“我没有生气,只是心里不服气。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怎么就这么矜贵?”
未晞被他逗笑了,写道:“还说没生气,话都不会说了。他怎么能跟你比?你从出生就得到那么多人的疼爱,现在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他却一个亲人都没有,我们都是孤儿,自然要彼此扶持。”
凌落川看着前方的路面,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担心。我知道,他去打黑拳都是为了你。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他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是男人,我一看就知道。未晞……”他忽然转过脸,一本正经地问,“如果有一天,我跟他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听到这个问题,未晞简直被他气疯了,暼了他一眼,低头在纸上写道:“谁帅我救谁。”
男人看后,哑口无言,一路安静。
凌落川的跑车停在鸽笼楼下面。未晞打开车门,转身看到男人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一下,在纸上写道:“你实在想太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等得出空来,我再好好跟你解释。晚安,路上小心开车。”
凌落川点点头,向上看了看,说:“明天放学等着我,我去接你。”
未晞点点头,下了车,然后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路口,自己才转身上去。
贫民区的夜晚,向来丰富多彩,到处充斥着廉价的快乐和低级趣味,虽然粗暴原始,不过胜在干脆直接。
池陌站在阳台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着街上俗艳的霓虹灯。未晞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走到他身边用手语问:“你生气了?”
池陌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怕你所托非人,最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未晞想起白天的情景,不由得笑了笑,用手语说:“不会的,我对他有信心。”
池陌无奈地笑了一下,顶了顶她的额头,“我怕你太单纯,看人不准,最后误了自己。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家庭,地位,背景都非常人可比。总之,你自己多留神。”
未晞心里一暖,用手语说:“对不起,总是要你为我担心。”
池陌笑了笑,在她额上一亲,“是啊,上辈子欠了你的。”
“黑市那边的拳赛,你不要再去了。他说,会负担我治疗的费用。你不要再去冒险了,我很担心。”
池陌叹了口气,“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种事,不是我叫停就能停的。”
听到池陌如此说,未晞很着急,“那怎么办?”
池陌摸了摸她急得通红的小脸,安慰道;“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再说,我也想多攒点钱,好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捞偏门不能干一辈子。”
“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我……”
池陌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傻丫头,不要什么责任都自己扛上身。我对你说过,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爱一个人的心,绝对不会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如果反而成了你的负担,枉费了我一片苦心不说,于我也无益。”
未晞无言而对,抱住男人伤痕累累的身子,心里想到他的好,就忍不住要流泪。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你一生一世注定逃脱不开的亏欠。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周晓凡发现未晞总是低头看表。
“他一会儿来接你?”
未晞微微一怔,在纸上写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发现自己一直在看表吗?”
未晞脸上一红,她真的没察觉。
周晓凡笑嘻嘻地看着未晞,躲在书本下,小声问:“最近跟他相处得不错?”
回想这段日子,两个人相处得的确不错,未晞红着脸点点头。
周晓凡捂着嘴笑,神经兮兮地撞了她一下,“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终于开窍了,现在这样多好,比你过去那段时间强多了。”
未晞愣了愣,写道:“哪段时间?”
周晓凡说:“就是你生病之前啊,那时候你总是神神秘秘的,我怀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可是看你每天脸色苍白、神思恍惚的样子,又觉得不像。还是爱情的魔力大啊,看你现在,气色多好。”
那段时间……周晓凡嘴里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她跟阮劭南在一起的时候。
忽然想起这个人,未晞心里一阵昏暗。
可是,对那段纠葛一无所知的周晓凡没发现未晞的异常,继续问:“你们什么结婚?我出国之前能不能喝上你的喜酒?”
未晞收回心思,无奈地看着她,写道:“我们才刚开始,哪有这么快?”
“小姐,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还想跟他来场爱情长跑啊?你没留意他看你的眼神?那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的模样。要是有男人这样看着我,让我死都值了。”
未晞笑了笑,不想听这个傻姑娘继续胡言乱语,收起小本子,认真听课。
下课之后,周晓凡被系主任叫走了,未晞一个人走出来,在学校门口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凌落川的车。她想给他打个电话,想到他可能在做事,终究没有打。他不是第一次放她鸽子,有时忙忘了,不记得自己约过她也是有的。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同学都散得差不多了,正犹豫要不要自己先回家的时候,电话正好响了,是凌落川打来的。未晞接起来,凌少爷的声音火烧火燎地传出来,“对不起,未晞,我今天要失约了。公司这边的电脑出了些事故,你自己回家可以吗?”
未晞赶紧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到,于是敲了两下话筒,意思是:“可以。”
“那等我处理好了,给你电话?”
未晞又敲了一下,意思是:“好。”
只听那边有人说:“凌先生,电脑工程师的应急措施已经出来了,您看……”
凌落川应了一声,就对未晞说:“抱歉,现在真的很忙,不跟你多说了,等我电话。”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嘟嘟的忙音,未晞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男人嘛,总要以事业为重,于是耸耸肩,一个人背着包向公车站走去。
学校在近郊,路上车少人稀,晚秋暮阳,温暖却不暴烈。未晞抬手挡着透过树叶漏下来的阳光,在树影斑斑的马路上,一路走一路看。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留意这边的景色,可是今天,忽然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或许,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
她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别老是低着头,脖子上容易长皱纹。”
“我喜欢看着你昂着头的样子,像风中聆听的鹿。”
未晞抬起头,又对着树叶上的阳光笑了笑,阳光好像也在对她微笑——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其实也没有她想的那么难,不是吗?只要愿意走出这一步,一切都是新的,是充满阳光的,是快乐的,是有希望的。
她整理了一下背包,继续走自己的路,浑然不觉……后面有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跟了她一路。
阮劭南端坐在车里,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真的这么开心吗?只怕,要乐极生悲吧……
“阮先生,陆小姐已经走了,需要跟上去吗?”司机扭过头问自己的老板。
阮劭南合上眼睛,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回去。”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安排得很好。听着,今天的事绝不能出半点纰漏,否则,我揭了你的皮!”
未晞回到家里,如非正好也在,看她回来得这么早,有些惊讶地问:“今天不是约了他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未晞把背包放好,用手语说:“他公司有事。”四下看了看,又问,“池陌又出去了?”
如非点点头,“听说今天会有一个大人物来下重注,那些老板似乎挺重视,早早就把他叫去了。”
未晞有种不好的预感,比画着问:“他说是谁了吗?”
如非摇摇头,“只怕他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去看那种比赛,自然要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慢慢欣赏。看着别人血肉横飞,他们快活无比。呸!一个比一个变态。”
未晞心里不知怎么就慌了起来。如非看她脸都白了,安慰道:“他拳脚向来厉害,想放倒他,一般人还没那个本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如非安慰了未晞一阵,就上班去了。未晞洗过了澡,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心里七上八下,怎么都安静不下来。她看着放在床头的手机,总觉得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响起来,会给她带来几可灭顶的灾难。
过了没多久,它竟真的响了。
未晞按着自己的心脏,紧张地接了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惊讶地看着前方,呼吸几乎凝滞。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瞬间变成一片空旷的废墟。
黑暗无边……
阮劭南坐在易天顶楼的起居室,一个人,看着客厅的大屏幕,*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未晞被带路的人推进屋子,阮劭南背对着她,而前方的屏幕上,正在直播一场残忍至极的黑市拳赛。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几乎认不出他。他脸上都是血,左眼肿成了一条缝。他险险避过对方凶猛的高扫,却被底下一记扫堂腿踢倒在擂台上。
如果未晞能说话,如果她的嗓子还能喊得出声音,她一定会吓得失声尖叫。可是她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对自己以命相惜的人,在擂台上血流如注。
阮劭南坐在沙发上啧啧称奇,“给他下了药,竟然还能撑到现在。这个池陌,倒真是不简单。”
未晞如遭雷殛,听得心神俱散。她简直无法想象,怎么有人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当她以为眼前的男人已经够残忍、够冷血的时候,他总是能做出更残忍、更冷血的事,来打破她的底线。
阮劭南站起来,看到未晞惊惧异常地望着自己,绅士地笑了笑,“另外一个黑市拳手是我特地从柬埔寨请来的拳王,怎么样?精彩吗?”
四周欢呼雷动,池陌双眼无神,脚下如棉。对方抱住他的头,膝盖像大斧一样狠劈过来。池陌用拳套护住头部,勉强抵挡着这令人几乎绝望的进攻。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柬埔寨黑市拳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死不停!依你看,他还能撑多久?”
未晞几乎崩溃了,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对他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阮劭南没有看懂,未晞想起来他不是凌落川,颤着手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在纸上又写了一遍。
阮劭南摇头轻笑,示意其他人退出去,走到未晞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未晞的嘴唇哆嗦起来,摸索着掏出手机。
阮劭南知道她要打给谁,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得高深莫测,“你尽管打给他,等你打通了电话,他赶过来,你再一字一句跟他解释清楚,台上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你该知道,在黑市拳的擂台上,一分钟,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未晞一下愣住,看着擂台上浑身浴血的池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不住地落下来。
“何必舍近求远呢?只要你求我,我还会不答应你吗?”阮劭南用手臂环住她冰冷发抖的身体,贴在她耳边,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诱哄着,“你可要尽快做决定,你多想一分钟,他就要多受一分钟苦。”
未晞转过脸,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用生命去爱着的男人,她实在不明白,他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他怎么想得出来?怎么做得到?
阮劭南用手指揩掉她脸上的泪水,叹道:“看你哭成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了。但是今天饶了你,我自己岂不是又要饱尝相思之苦?未晞,我只要你一句话。”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道,“给?还是不给?”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屏幕上的池陌坐在椅子上休息,一只手已经不能动了,整张脸都变了形。开场的摇铃又响了,铃声在她耳边如同催命的丧钟。她闭上眼睛,点点头,无声地说了一个字:“给……”
男人笑了,满意地亲了亲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赞道:“这样才乖。”又将她抱一抱,长叹一声,“未晞,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未晞牙齿打战,浑身发抖,像只被老虎拔毛的小鸟,在虎口垂死挣扎,却是求死不能。
“凌先生,你不能进去,凌先生……”
凌落川一脚将门踢开,大步走进屋子,看了看大屏幕上血腥的画面,又看了看满脸泪痕的未晞,瞬间明白了一切。他走过来,将未晞拉到身后,看定阮劭南冷笑道:“看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接着转过脸,对身边的女人说,“我们走!”
未晞却拉住他,看了看大屏幕,又看了看凌落川,就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阮劭南却坐在沙发上,用看戏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这一下如同火上浇油,凌落川不由得怒从中来,看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跟我走!别让我再说一遍!”
未晞被他凶狠的语气吓得呆了呆,而此刻,大屏幕上的池陌又一次被对手扫倒在擂台上,四周响起雷鸣般的叫好声。那个柬埔寨的拳手,有一双爬行动物般冰冷的眼睛,无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对手,随时准备取他的性命。
凌迟也不过如此。
她再也承受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凌落川面前,拉着他的衣角,盈满泪水的双眼哀哀地望着他,无声地恳求他,仿佛在说:“求你,求你……”
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的阮劭南终于笑了出来。
俯视着这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的女人,凌落川恨到了极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阮劭南,“你已经看到了你想看的,马上把这场该死的拳赛给我停下来!”
阮劭南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你这是替她求我?”
凌落川怒了,“别跟我废话,我知道你认识操作拳赛的这些人,让他们立刻停下来,否则后果自负!”
阮劭南慢悠悠地说:“是,我认识这些人,你却不认识。等你找到他们,估计池陌的尸体都在血水里泡发了。所以,你现在是在求我?”
凌落川再次深呼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未晞,咬牙道:“是,我求你!”
阮劭南拍了拍手,痛快地说:“好,你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我满足你。”
他打了通电话,场上立刻有了变化。
未晞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凌落川,对方却凉凉地回敬她,冷笑一声,“现在你满意了。”
现场直播结束了,好戏也散场了,阮劭南关上了电视,拿起酒杯自斟自饮。电话铃响了,他顺手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笑了笑,“没有早,他上来正是时候,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辛苦了……”
阮劭南放下电话,站起来走到窗边俯瞰这个城市。上次就是在这里,未晞差点跟他闹到血流成河。他记得,她当时说:“你想让我爱上你,可能吗?”
当时一切都是假的,唯有那时的愤怒是真的。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不!碎片还有形迹,他恨不得将她碾成粉末,挫成灰,他才能舒服,才能安宁。
阮劭南深深地呼吸,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她的味道,泪水的味道。
他轻笑一声,“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到死都爱我。可你还活着呢,竟然就爱上别人了。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我就放下了,可你又偏偏死不了。你让我怎么办呢?”
回想起她跪在凌落川脚下,仰望着他,那楚楚可怜又满心期待的眼神;想起她看到他冲进屋子时,那充满希望、可以逃出生天的表情……他坐回靠背椅,合目冷笑,“你真的以为那个一身骄傲、眼高于顶的少爷可以依靠吗?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吧……”他摸了摸唇上的血痂,对着空气温柔地说,“等你看清楚了,你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依靠的人……只有我。”
未晞给如非打了电话,池陌已经被送进了医院,虽然伤得厉害,可他身体底子好,加上实战经验丰富,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除了左前臂骨折外,没有其他大伤。
未晞这才放心,如非说她要留在医院照顾池陌,就挂断了电话。
未晞放下手机后,看了看身边沉默如夜的男人,走过去,用手语对他说:“谢谢你。”
凌落川没有说话,未晞知道他还在生气,今天她所做的一切,不但让他在阮劭南面前丢尽了面子,也重重伤了他的心。
未晞想跟他说些什么,可是,看他冷冰冰的表情就知道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未晞俯下身,用手语对他说:“对不起,我先走了。”她直起身,向门口走去。
一直沉默的男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干什么急着走?”
未晞推开他,看着他阴晴难定的脸,叹了口气,拿出小本子写道:“今天的事让你丢脸了,我真的很抱歉。你今天心情不好,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吧。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说的话。”未晞将纸条交给他,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用手语对他说,“谢谢你救了他,真的谢谢你。”
未晞转身要走,凌落川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别急着走,我有话要说,说完了,你再回去看他也不迟。”
未晞知道,今天是横竖逃不过,那个人都计算好了的,总有一场狂风暴雨等着她,于是点点头,用手语说:“你说吧,我听着。”
凌落川在对面的茶几上坐了下来,凝目看着她。离近了,未晞才发现,他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突突跳着。他愤怒到了极点,只是极力压抑着自己,才没有爆发出来。
可纵然如此,未晞依然紧张,他似乎变了个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看出她的恐惧,凌落川笑了笑,伸出手抚摸她冰凉的侧脸,“心里没鬼,你怕什么?难道你对我说的都是假的?从开始,你就只想利用我?从头到尾,你对我没有过半点真心?告诉我,你是这样的吗?”
他的眼睛紧咬着她,未晞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凌落川点点头,“好,我相信你。现在,回去看他吧。放心,他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未晞一下慌了起来,想说什么,凌落川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今天跪在地上求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你从来不求人,却可以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你把他看得那么重要,甚至超过了你的尊严。这么危险的人,我怎么可能留着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怎么这个道理你不懂?”
未晞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他嘴角挂着笑,漂亮的眼睛却仿佛结了冰,她想用手或是笔对他说些什么,可是他根本不给她分辩的机会。
“你现在说不了话,就算能说,我也不想听了。我只想告诉你,他死定了。阮劭南不要他的命,我也不会放过他。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是你的自作聪明害死了他。你说,你没事骗我干什么呢?让我为了你每日魂不守舍、手舞足蹈的,结果,却是一场空。不!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欺骗我的人,都有什么下场的,是不是?”
“我很清楚落川的脾气,若论狠心狡猾,我都要让他三分。”
想起阮劭南的话,她下意识地抗拒钳制她的男人,他却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拎起来,撞在沙发的靠背上。靠背是软的,依旧撞得她头晕眼花。未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凌落川却卡住她的喉咙,好笑地看着她,“你怕什么?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谁让我这么爱你,爱得神魂颠倒,爱得难以自拔,爱得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结果,他真的看到了,你满意了?”
未晞看着他,一颗早已龟裂的心,被他冰冷的言语又敲成了碎片。
她不想哭,已经哭得太多了,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她双唇翕动,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说话,可是她说不出来,或许说了,也是无用。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想看到我们这样,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未晞无声地说出这一句,可惜捏着她的男人不愿看,也看不懂。
他叹息一声,“虽然我很喜欢看你哭的样子,总是那么凄凄楚楚的,只要能博你一笑,我恨不能为你去死。可是这一招用多了,就没用了。”他抵着她的额头,深沉的声音含着欲望,“你不想让他死,是不是?你不用跪下来,你有比那更好的东西。你不把心给我,就把人给我。你说过,你就算死,也不会委身给自己不爱的人。可是你为了他,什么都肯的,是不是?”
他将未晞抱起来,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冷笑道:“别跟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不是第一次,我看我就不用太客气了,你受得了。”
进了卧室之后,他打开CD,调到最大的音量,暴烈的舞曲响彻整间别墅,震颤了黑夜,震碎了星光,也将一个人的心,震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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