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途经美好的一程，卓冉也沉沉睡去。梦里有声音重合起来：别碰我儿子！……心里一惊猛然醒了坐起来，不小心用受过伤的手撑起身，倒吸一口冷气。卓冉伸手抹去额上浮出的冷汗，看看窗外已是灰蓝，还是心跳不已。

　　罗辰也醒了，见他靠在床头一手捂着心口，蒙蒙的光里看不清他的神情，摸索着把台灯打开，卓冉面色惨白，湖水般黑黑的眼睛小鹿一样的惊慌。有点不解，想摸摸他的额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能伸手，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搁在那一侧的床头柜上，又转过来也半倚在那。

　　床正中间闪出的那条并不宽的空隙让人只觉得有千里遥远，这份沉重感压在心上无力再入眠。端起杯子，温度适宜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喉咙，卓冉低声说，“谢谢……”

　　没想到他会先说话，很想轻松的聊聊天但这样的状况下未免有些尴尬，罗辰转过去对上同样侧身靠在那的卓冉。“卓冉，太客气了真让我，”顿了一下，“让我难过。”

　　恍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能相信这个人现在真的就在面前，离得如此的近。酸涩的气息哽在嗓子眼让人半天开不了口。其实我也一样难过，卓冉无声默念。

　　那双黑而潮润的眼睛似乎真含着一层水气，罗辰忍不住伸手摸摸他额头，“怎么了？哪不舒服。”

　　冷汗刚刚挥发的额上皮肤一片冰凉，被他温暖的掌心抵着，卓冉想，自己的确是贪恋这久违的温度。合上眼睛往前移了一点，纤长的手搭上罗辰的上臂。轻轻摇头，“没怎么。”

　　有些迟疑，还是把他揽进怀里，这个缓慢的动作仿佛跨越了一个光年。

　　感受到他在颈窝边蹭了两下，仿佛能看见那个猫咪般舒适的表情，悬着的心踏实起来，紧紧拥住他像是填上胸膛里空了许久的缺，手指抵在过于明显的脊椎，突兀的骨节让刚刚填满完整的心上又有细小的碎屑开始滑落，酸酸的疼痛。这触感让人呼吸一滞，许久不能缓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罗辰轻轻说，“才四点多，睡吧。”

　　没有回应，耳边的气息节奏均匀起伏，卓冉已经睡着过了。唇边挂上一丝笑，罗辰掖掖被角也安心的合上眼。

　　一觉无梦。

　　也许是睡的太晚了，也许是这一觉太过安稳，卓冉醒来时闹钟正指上十点一刻，窗帘被谁拉了个严实，身边空无一人。看看手脚上缠的纱布才能确信不是在做梦。单手扶着墙慢慢往外挪。

　　客厅里窗明几净，窗帘都完全的拉开，光线被最充分的利用。卓冉眯着眼睛见罗辰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一身米色的居家装扮，这男人始终是这样舒适安逸。

　　“你醒了。睡得好吗。”说着话走到他身跟前，“难得见你起的这么晚。”

　　卓冉点点头，接着又摇头拒绝他要抱起自己，一个大男人总被抱过来抱过去的感觉很怪异。罗辰并不是小夕，没那份任性的坚持，笑笑也就算了然后走到厨房去。卓冉扶着墙壁一点点往浴室挪。

　　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卓冉叹息，罗辰的气势一直是缓和宽松的，从不刻意，不管是对自己还是身边的人都很放松，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感情亦是如此，不咄咄逼人也从不难分难舍。

　　洗漱好出来，茶几上已摆好了简单的早餐，还有一杯清水，罗辰已坐回原处接着看报纸。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甜的，掺了蜂蜜的味道。卓冉笑，这人所坚持的养生之道也是多年不变。安静的随意吃了几口，罗辰就过来收拾东西，看着还剩大半的东西也没说什么，把抽纸盒放到他手边，转身去了厨房。卓冉想起小夕他们两个为了半杯牛奶也能吵个翻天覆地，到底什么才是幸福呢？

　　让他把笔记本从房间里拿出来，卓冉收了邮件就窝在沙发上做翻译，单手点键盘有些不方便，看来要抓紧时间才行。罗辰放下报纸又从包里摸出本书看，[当鞋合脚时]很素净的封皮。卓冉认识这本书，印度的一个人写的，极力推崇庄子的无为学说，很适合这样安逸的人看，而且是本极耐看的书，多数语言让人不得理解，所以看上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当时随手翻过几页，只是惊叹这本书是怎么译过来的，对译文的人崇拜到不行。

　　“当鞋合脚时，脚就被遗忘了。”

　　孩子果然是欢闹的不行。陈夕一回来就大惊小怪的，先是说卓冉不好好休息一个只手还在那工作，接着又是震惊于他舅舅会做饭。卓冉笑笑，其实自己也挺吃惊的，以为罗辰能会做个早饭就不错了，刚才他管自己要社区订菜的网址时也很是意外。

　　“冉冉……冉冉……冉冉……说，我们不在家时他欺负你没……”小夕啃着苹果趴在卓冉跟前。

　　还没来得及回话，陈夕就被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罗辰敲了脑袋。

　　“喂！……”揉着头小夕又开始鬼叫，“拜托，不要乱动我的发型，你手上全是油哇……会做饭也不早说，真讨厌，害小晔还要翘掉后面一节课。”

　　罗辰不以为然，“偶尔翘下课也挺不错的，应该感谢我提供了这个完美的借口给他。”说完又回去忙和。

　　听了他的话卓冉却皱眉，“这样不好吧。”

　　陈夕马上变回小巴狗，“对对对……冉冉说的全对，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不让他回来了。”转脸对着厨房那边怨念，“还是不怪他！……早上也没和我们说一声！……”

　　他起这么早！？卓冉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他不知道，早上陈夕两人刚有动静，罗辰就起床让他们声音轻点，还随便提供三明治让两个孩子拿着出门。

　　电话拨通了，“哎……你好什么啊你好，是我，不是办完号就给你发短信了吗，你是猪啊，不会存起来。”好像除了对卓冉，小夕和谁说话都是火冒三丈的。“你不用早回来了，有人做饭了，以后全能吃现成了。”

　　“啊！……我现在到家门口过了啊……”电话里又是一通大呼小叫。“开门开门……”夏晔挂上电话直接在门外吼……

　　吃着今天这顿时间明显过早的晚饭，卓冉表面平静，内心却忧虑不安着，往事是否真的能当它没发生过。还有这两个孩子，不可知的未来，可预知的是注定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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