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柳眉一扬,语带不悦,“这还成了我的错了?”
奕?身份特殊,暂时不告诉她,杏贞理解。
他将去边关平息叛乱一事说成了去探亲,她也理解。
可明明约定的是几个月后,他就上门提亲,谁知道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他,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等来!
错?
谁错了?
是她,还是他?
是战事,是选秀?
是皇帝无情,是际遇错落?
林立翔见她生气,心就慌了,长臂一揽,一把将她带到了怀里,紧紧抱住,“不!是我错,我该早些回来。”
什么君臣位阶,什么人伦道德,他再也顾不上了。
这一刻他只想抓住她,哪怕是只有这一刻也好。
方若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索性放弃了挣扎,安安静静的被他圈在臂弯里,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眸瞳忽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如黄梅雨天湿漉漉,却盈眶不落,“……可你还是晚了。”
宁愿他失约,永远不来。
宁愿他不是皇亲贵族,永不再见。
也不要这般看得见摸得着,却求而不得。
晚风徐徐荡荡,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似是情人呢喃,在耳畔百转千回。
两人静静伫立,默默相拥,万千相思翻滚在胸腔,化为了身体最诚实的厮磨缠绵。
林立翔把脸贴在她额角,用力的磨蹭着,面色变了几变,眸色明明灭灭,从小心翼翼,到欣喜狂热,到怅然失落,最终又添了一丝期冀,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冒险了些,可若是事成了,就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贞儿,若你不愿留在宫中,容我谋划一番,带你乔装出宫,我在京城郊外有不少宅子,总有地方安置你,只是苦了你,以后要改名换姓,尽量少与外人来往。”
除了她之外,他一生都不娶妻纳妾,就算别人硬塞给他女人,大不了养着不碰就是了。实在躲不过去,他就伪装成断袖,看哪家权贵敢把女儿嫁给他。
方若绮会错了意,用力推开了男人,抬起尖尖下巴,脸色不善,眸色凌厉的扫过去,“当外室养着?”
所谓外室,就是养在外面的一房夫人,前身一般是平民或从良的妓女,比妾室、通房这类奴婢地位与自由度都要高。可是,外室等于连个名分都没有,一旦男人的供养断了,就没了经济来源,比养在王府里还不如呢,起码养在王府里是被承认的王爷的女人。
林立翔明白她误会了,一拉一拽,又将她圈进了怀中,一手箍紧了纤腰,一手托着香肩,只觉得怀里的小东西轻盈若燕,不盈一握。
他心一下子满了,全是某种温温软软缠缠绵绵甜甜酸酸的东西,满满当当,就只想这样拥着她,一刻不够,一辈子最好。唇畔缓缓浮起一丝餍足的笑容,温言解释道,“不,我尚未娶妻,只求你一人,此生足矣!”
方若绮没有再挣扎,娇躯柔弱无骨的倚靠在男人有力的臂弯里,仰着脸,盯住他的眼睛,想要探寻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她相信他,毫无原则的相信他,信他此刻的话语是肺腑之言,并非权宜一时的谎言。
可是,人生太漫长,朝堂太复杂,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订了他的终身?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岂会为了一个外室而终身不娶?
若她还是叶赫那拉家未出阁的小姐,他娶她做王妃,也算是一桩美事。抓得住他的心,拿捏得住后院,让他专宠她一人也不是做不到。
可如今,她已非黄花闺女,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只要她一个?
所以,他的承诺能够维系多久,一阵子还是一辈子,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将前情后果都想了个通透,方若绮站稳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粉颊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唯剩下一片惨惨的白,音色转凉,“恭亲王,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日后休要再提。”手伸入袖笼中,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出块玉佩,递到男人眼前,“这块玉佩是当日恭亲王不慎遗落,被我捡到,今日物归原主。”
约莫一寸半的玉佩,打磨成祥云的造型,在淡淡月光下泛着碧油油的润光。
正是他当年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林立翔眉心收拢,眼底泛起大片沉痛,“贞儿,何必呢?”大手一抬,没有去接玉佩,却捏握住了沐浴在月色中的雪白皓腕。
“休叫我贞儿!”方若绮心中有鬼,迅速抽回了手腕,警惕的扫了四周一眼,万一若被别人瞧见她私会外男,死的头一个就是她。
她不傻,看得出咸丰对奕?明面上赞美与赏赐多多,暗地里忌惮的跟什么似的。若让人误会她与奕?有染,恐怕咸丰会趁机卸了奕?的兵权,甚至更进一步安置些莫须有罪名在他头上。
她已入了宫,这辈子无论荣耀无上还是默默无闻,都注定要只能老死在宫里,无缘外面的广阔天地了。
她不能再耽误了他!
方若绮想了想,又将玉佩塞到他面前,“我担不起这一声叫唤,更收不起这份贵礼,还请恭亲王收回去吧。”
林立翔轻哼了一声,挑起一侧的唇角,笑容冰冷而讽刺,“所赠之物,焉有收回之理?”袖袍重重一甩,双手背到了身后,面上一片冷然,“物件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就算死物收的回来,有些心意是收不回来的……”
方若绮谦恭的一笑,“当时年少无知,承蒙恭亲王错爱,恳请王爷收回玉佩……”说着,亲自动手,想把玉佩系在他腰带上。
林立翔退后一步,躲开了她,坚持着不肯收回信物,更不肯收回心意,“你收好,莫给他人瞧见,免得招来祸患,我先告辞,”转身,迈着长腿阔步离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补了一句,“在宫中……万事小心。”
方若绮轻声道,“你也珍重……”只见男人伟岸的背姿一僵,想要回头却硬生生忍住没有回头,而后又加快步伐匆匆离去了,她才轻声说完了下半句,梦里念叨了无数遍的名字,“公子?,奕?……”
待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融入了暗暗夜色中,方若绮才收回了怔怔痴痴的目光,将玉佩重新收入了袖中的暗袋里,返身往竹林入口处走去。
才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如意聒噪中带着一丝慌乱的嚷嚷声:“娘娘,娘娘,你在哪儿?娘娘,懿嫔娘娘……”
方若绮加快了脚步,“蹭蹭蹭”的小跑出来,低喝道,“大呼小叫什么!”
如意见主子没走丢,总算松了一口气,御赐的指套没找到是小事,最多挨一顿板子,主子若是出事了,一众服侍的宫人们恐怕全都得丢了命。如释重负的拍着胸脯上前,满脸堆着谄媚笑容,献宝似的将珍珠指套双手呈上,“娘娘,太好了,找到了!皇上对娘娘可真好,赏赐的都是好物件。”
方若绮不说话,抬起纤纤素手,五指长长,葱尖般水润白皙。
如意赶忙帮主子套上指套,抬头瞄了主子一眼,想要说两句恭维话,却见主子眼眶红了一圈,忙关切道,“娘娘,您怎么哭了,可是月事的缘故?”
主子的月事,贴身宫女自然是知道的,可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实在不妥。
方若绮轻斥道,“胡说什么,只是沙子迷了眼睛。”
如意意识到失言,慌忙捂嘴,“奴婢该死!”
方若绮心知如意只是嘴把不住,心地却不坏,倒也不跟她计较,摆了摆小手儿,“罢了,回寝宫吧。”一边走,一边轻声低语,“珍珠有价……玉无瑕……”
(语出自吴伟业《题冒辟疆名姬董白小像》中“珍珠无价玉无瑕”,此处改动一字,指在杏贞心中,咸丰所赠珍珠是有价的,远远不及奕?所赠玉佩所含情意无价。)
如意摸了摸鼻子,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嘀咕了一句,“娘娘,南海珍珠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怎么就不及玉了?”
方若绮满脑子惆怅往事,压根儿没听见如意的嘀咕声。
回答如意的,唯有朗朗月色,靡靡春风,涟涟湖波。
御花园与竹林之间的一堵花墙后,缓缓踱步出一抹修长玉立,卓雅不凡,风姿绰约如青竹般的影子。
林立翔立在拱门下,俊颜上难掩失意,眸子里却跃动着一簇喜悦。
贞儿待他终究是不同的,在贞儿心里,他比皇帝好了千倍百倍都不止。
或许贞儿现在不能够接受他,是有许多顾虑,他何尝没有呢?可他愿意试一试,努力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Cut!”李恩光一脸满意的笑容,“不错,收工了,大家早点儿休息。”
凡楼楼立即小跑到方若绮跟前,递上一双软牛筋底的平跟鞋,并将方若绮换下来的鞋子拎在手里。
方若绮换好了鞋子,见林立翔还傻愣愣的杵在圆形拱门下面,不禁好奇的走过去,“立翔,怎么了?不会累傻了吧,收工了,赶紧回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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