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大枣, 看也不看手摸到刚刚扔到果盘里的枣核又放进嘴里去了。

　　抬头就看见顾爸爸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她“呵呵”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我们再重来一盘？”

　　“算了, 我还是去看会电视，你愿意就去厨房陪你妈聊会天, 不愿意就赶紧走，守在他吃饭的酒店外面还能给他来个惊喜, 我们都想着抱外孙呢！”

　　“老爸——”需要说的这么直白吗？顾暖风尴尬的脸上开始升腾红云。

　　“得了, 我也看出来了, 赶紧走吧, 外面冷, 把帽子围巾戴好，下次如果青城不过来你也就不用过来了, 看着心烦。”顾爸爸连说带撵人的把顾暖风给“轰”了出去。

　　“老顾, 你干啥呢？”顾妈妈想看他们父女下棋, 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顾爸爸把顾暖风推出去关上了门。

　　“想抱外孙吗？”

　　“这还用得着问吗？在暖风后面结婚的赵老师他们家的孙子都好几个月了, 胖墩似的，让我眼馋死了。”

　　“那我就提前恭喜沈老师了，你的女儿好事也近了。”

　　顾暖风坐在出租车, 说了叶青城他们吃年夜饭的酒店地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突突地不稳定地跳得厉害, 似乎越是接近酒店, 她的心就沉重一分。

　　“暖风, 你快点到滨江路的城市人工湖来, 青城下去救人到现在也看不见上来……”周子卿的话像一枚重磅的炸弹在顾暖风的耳边陡然炸响。

　　这通电话让她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里，她的世界一瞬间坍塌了。

　　顾暖风失魂落魄地从出租车上下来，看见等在人墙外围眼睛红红的周子卿就问他：“青城他人呢？”

　　“救援的人已经下去了，他还没……”

　　顾暖风没能听完，越过周子卿挤进围观的人墙，秦商站在最靠近救援的地方，看见她来了，连忙安慰她：“青城……他不会有事的，他水性可好了。”

　　击穿心房的痛让顾暖风绝望，她在风中冷得直颤，窒息似的感觉天旋地转。

　　一身衣裳湿丨漉丨漉的秦商还在喃喃和她说着，他不知道在安慰谁，因为看过来的眼神和顾暖风同样的绝望。

　　秦商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顾暖风还是大概知道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年夜饭开宴的早，结束的也就早，他们三个人都喝了一点酒，相约着都不开车打车回家，谁家近就先送谁。

　　出了酒店不远就听见人工湖那边有人在喊救命，他们三个都是医生，医生的职业本能让他们三个就向着那边跑去，岸边有一个女人在向路人求救，说有两个男人打架掉湖里面去了。

　　除了不善于游泳的周子卿没有下水，他和叶青城赶紧脱了外衣跳下去救人。落水的那人穿着冬衣湿透了很重，整个人缠着他不松手，他施展不开手脚试了几次差点连自己都上不来。

　　他精疲力尽，最终放弃了救人向岸边游去的时候，却看见叶青城还不放弃的试图把他救的那个人送上来，他赶紧帮忙伸手去拽拖，等他和周子卿好不容易把人拽上了岸，回头却看不见湖水里叶青城的人影了。

　　秦商再跳进去，可是就是找不到叶青城，他们下去救人的时候周子卿就打了110和120，后来他也被救援的人员给拉了上来。

　　秦商真的不敢想象万一出个什么事情，毕竟离过年也就剩四天了。

　　顾暖风追问秦商：“那他怎么还不上来呢？”

　　秦商哑然：是啊，他为什么还不上来呢？他为什么死心眼非要把那人送上来呢？

　　顾暖风用手背怎么也抹不尽眼里流丨出的泪水，她就是想让视线清晰些，能够第一个看见上来的叶青城。

　　愣愣地看着在冬天寒风中的冰冷湖水，如果失去他，她还能活下去吗？

　　水中的救援人员叽哩哇啦的声音，还有感觉顾暖风不对劲的周子卿走过来试图和她说着什么，而她对周遭的一切统统屏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暖风，我在这里！暖风，你看见我了吗？

　　湖水里映出叶青城的音容笑貌，他在对她招手。

　　——快来，暖风，我在这里！

　　我看见了你了，等我！青城！顾暖风突然脸上挂起了笑，像跳水运动员起跳般地呈现一抹弧线，她跳进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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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一男一女都有生命体征……”

　　“怎么又有人落水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周围很多人都在议论，周子卿在刚刚顾暖风不顾一切跳进湖里的刹那，他恍然大悟，自始至终他并没有能够把她给放下。

　　他离她最近，看得也最为真切，从来不知道有一种痛会瞬间蔓延至胸口，这是他三十年来都没体会过的痛意。他没想到她会去跳湖，当然也没能及时出手抓住她，就这样眼睁睁任凭她坠入湖中，溅起凄美冰冷的一簇簇水花。

　　周子卿的身上并不湿，却觉得冰冷到透心。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的傻？爱到深处才会做啥事吗？

　　秦商已经跳了下去，和救援的人员几乎同时把叶青城和顾暖风抱上了岸。周子卿连忙也去帮忙，直觉判断，顾暖风溺水的程度不深，这时他才收敛了所有的心思，很快和前来救护的医疗人员一起投身到急救的当中去。

　　急驶的救护车里，顾暖风虽然还在昏迷但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周子卿配合着对叶青城的急救，眼眸偶尔扫到叶青城那张白得透青的脸。他的心头一触，他和顾暖风昏迷着的样子还真像，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妻相？

　　==周子卿（番外）==

　　父亲从小就要求我学会隐藏，包括感情。

　　其实男女之间的感情对我可有可无，而友情却是我忠实的信仰，在孤独的人生中，总要有几个志同道合的知己，相伴着走完人生。

　　童年和少年的初期，我在父亲的工作变动中频繁更换城市和学校，慢热起来的友谊刚刚有点升温，我却又转学了。

　　滨城最终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我的故乡。

　　滨城一中，囊括了滨城以及滨城周边小城市政要、商贾的子女，也是滨城人心中默认的公立贵族学校。

　　我在这里遇到了叶青城、秦商和程光浩。也开始了几乎长达一生的友谊。

　　叶青城父亲是银行行长，母亲是审计局干部。他淡然冷静，天生的金融头脑，在初中时就把他外公留给他的一个会所，一个西餐连锁店经营的很出色，但他很讨厌这种商业的东西，想从事有意义的工作，譬如医生。

　　秦商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父母都是军人，为人性格豪爽，嫉恶如仇。

　　程光浩的父亲是指挥家，母亲是位医生，严谨和艺术的浪漫融合，他是我们中最先恋爱的，也是最不掩藏感情的人。

　　六年的中学生活，我们其中的三人最后都填报了滨大的医学院，浪漫基因的程光浩追随爱情选择了艺术。秦商是受了叶青城的影响学医，而我除了公务员，其他任何职业都无所谓。

　　在圣诞节联谊会的中午，我站在联谊会工作小组的办公室外透气。

　　“学长你好，请问这里就是联谊会工作小组的办公室吗？”

　　女生的声音清脆动听，青春扑面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得连细微的毛孔都看不见。

　　我的随意一瞥，竟被她如小鹿般纯真、干净的眼神催眠了，就像未被污染过的净土，纯粹的让我吃惊。就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变了。

　　“难道不是这里？”她懊恼的自言自语。

　　而我竟然忘了回答，直到那个像桃花般的男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牵着她的手离开。

　　联谊会上，叶青城和秦商一弹一唱，我无聊地坐在下面，心里想着中午看到的女生，其实我已经打听到了她是谁，法学院一年级的新生，顾暖风。

　　叶青城的钢琴演奏如行云流水，秦商的歌声也清亮动感。多年被刻意而为养成的性格，我很快就收住了心思，聆听着。

　　叶青城不知道为什么弹错了很多的音符，什么事情让淡然冷静的他有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我随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她，那个女生，顾暖风。难道她就是叶青城说在地铁上一见倾心的女生？那个让他傻乎乎守在地铁3号线的人？

　　她的手臂已经挽上了像桃花般的男人林孝钧。叶青城似乎迟了一步，当然还包括我。

　　叶青城的性格使然，和我猜测的一样，他不夺人所爱。他就静静地守候在一角，静默地等待着。

　　林孝钧的花心、嚣张不配拥有这样纯粹的女生。

　　可偏偏我和林孝钧这样的人往往会喜欢这种纯粹，就是因为她够简单。我们生活的环境都比较复杂，从小就知道，给你糖的也许是毒药，给你微笑的人没准就是背后给你捅冷刀子的人，生活的太小心翼翼，所以比其他人更渴望单纯。

　　看得出林孝钧也是动了真心，而我在踌躇，是去争抢？还是学习叶青城。

　　当看见姓张的女人故意把热汤泼到顾暖风身上的时候，翻涌的怒火，让我晚上给钱小混混让他们去教训一下她。

　　后来得知是叶青城救了她，我才发现后天培养的性格永远比不上先天的冷静，最后还是利用爸爸的人脉关系，把她和她的科长父亲转离了滨城。

　　也许就是这仅仅的喜欢，淡到不想抓住的爱，所以我既放不开又上不了前，在友谊、吸引中，最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做了几件不太放的上台面的事。

　　很久之后，我唯一的一次真实地接触到她，怀里她冷得想块冰。

　　我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代替他照顾你。”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他。”这就是她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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