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李思修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指头贴近自己嘴唇的瞬间他才知道还是烫的。
众人噤声,为首的田壮屏住呼吸, 好半天不敢出气。
上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田壮松了口气,他也学着上面的东西那样, 一下下地砸着石板,上面有所回应,突然, 田壮开口:“能帮我们打开吗?”
“咚咚。”
上面传下两声敲击声。
“咚咚——咚。”田壮试着回应上面的东西。
上面传下。
“咚咚——咚。”
“咚咚。”
上面的东西模仿着田壮, 又给了他新的回应。
田壮回头对脚下的众人说:“会模仿。”
李思修脸色惨白,拿好像刚刚被磨砂纸打磨过的嗓子喊:“你给上面那位设定敲击节奏,试试能不能听懂。”
“好了, 您不要说话了, 太难听了。”鹿向南说, 他觉得李思修的声音给阴冷的环境增了层诡异的刺激感, 但他不想要刺激, 他想活命。
田壮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头沉稳开口:“我们不确定您是不是人类,所以想要测试您一下, 如果接受测试,请敲击一下,如果不, 敲击两下。”
说完, 上面没有回应。
接着司博在下头乐呵呵地说:“你怎么不直接让人家call1, 老铁双击666呢?”
“别说,我快手账号等级还挺高,等出去的,你们给我双击666。”田壮笑呵呵地说,谁都看得出这两位在试图调解紧张的气氛,所以大家也很给面子地答:“行,没问题,给你刷火箭。”
突然,上头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声音持续了很久。
等到终于安静下来的后,上面的物种咚得一声敲击石板。
“好,你试着三五三五三四地敲。”田壮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好了好了,应该是人。”田壮转头冲下说。
众人点点头,田壮的手离开石板:“可以请你找找房间内的佛像,然后帮我们打开石板么?”
“咚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板上面的世界安静的仿佛刚刚的声音全部是他们胡思乱想出来的,熔岩石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就在他们打算下去从长计议之时,石板震动,列出缝隙,强烈的光冲进熔洞,田壮伸手去挡,接着冰凉的触感覆在他的手背上,他刚躲却被抓住。
田壮渐渐适应了强光,他看到面前半跪在石板上的,是位姑娘。
穿着绿色长纱裙,半臂纹身,额头带血的姑娘。
姑娘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田壮。
田壮借着光给大家读了出来。
“你好,我叫齐鹰,嗓子失声了,来这边是要找件古着,就这些,其余想问什么给你写。”
非常简洁的一封信。
齐鹰起身弯腰把手伸了过来,田壮一把抓住,借力石板,蹦了上来。
接着一个连着一个的在齐鹰的帮助下上来,但是到白通的时候,齐鹰站起身,抬脚就要朝下踩,田壮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腿:“别啊,下面还有我们的人啊。”
齐鹰眯了眯眼,收回脚。
白通慢吞吞的自己爬了上来,最后是李思修,修爷脚踩绳梯,双手按住两侧石板,脚下用力半跪在石板上,接着转过身,坐到石板上,坐下的瞬间整个人脱力就要往后倒,但最后李思修自己用胳膊把自己撑住了。
所有人都上来了,借着夜明珠的光晕,李思修看清了此时大家所在的地方,是之前他们下去的屋子,鹿向南感慨:“非常好,又回来了。”
司博的注意力全被夜明珠吸引,他走到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夜明珠旁感慨着:“这就是传说中的荧光石吧?这么大个得多少钱啊,我小时候在河岸边找到过鸟蛋那么大的卖了一千多块钱。”
齐鹰拿出纸笔给他写。
“祖传的,不值钱。”
“姐姐,你们家还祖传这东西那?”司博眼睛都亮了,嘴巴也是愈发的甜。
“传,我们家什么都传。”齐鹰写。
田壮想起来她说要来找什么古着,所以开口问:“古着是打算从死人身上给扒下来么?”
齐鹰点点头,额头上的雪珠子跟着乱晃。
“你那额头怎么搞的?”李思修抬手指了指她。
齐鹰的双眼恶狠狠地看向白通,她在纸上写,司博在一旁念。
“去他祖奶奶的,就这货给老子打的。”
“我不知道是人啊。”白通辩解。
“真奇了怪了,白通你怎么能一路害人还没进蜥蜴肚子里呢?”鹿向南说。
“快了,门口还有一只对吧。”司博笑着说,“把他推出去喂蜥蜴好了。”
白通见司博脸上的神色异常真诚,吓得直往后躲,结果被鹿向南拽着脖领子给拎了回来:“放心吧,不会把你推出去喂蜥蜴。”白通悬着的心刚掉下来点儿,就听到鹿向南接着说,“最多把熔洞入口打开,把你推下去。”
齐鹰唰唰的在本子上写:“你们怎么那么残忍?”
“哎,我说,我们这难道不是在为你讨公道吗?”司博边读边说。
“好了,跟我说下你们来这边的目的吧。”齐鹰。
司博几乎作为代表开始发言:“考古,我们是白日梦考古队。”
白日梦考古队并不是司博开玩笑说得,而是他切实感受到了跟着司婉、田壮是件多么不靠谱的事情,出发前他们两位说这次出来一定能找到许多有价值的东西带回来,结果呢,出不出的去成了问题。、
司博等了会儿,意识到这些人竟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他当作所有人默认了的接着说:“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齐鹰点点头,接着她勾起嘴角阴森森地笑:“不过,我不出去。”
这时,李思修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手扶在棺材版上,他脸色惨白艰难地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齐鹰见他面色凝重,也知道李思修这句话背后事态的严重性,所以齐鹰忙在本子上写:“村里人都知道,但是一年来不了几次,这座地宫频繁变化。”
“地宫?”李思修询问道。
“对啊,我们家这边的老人都这样说。”齐鹰写道。
司博为大家读完后,又多问了句:“那你们这边的老人家知道地宫的名字叫什么吗?”
“若羌宫。”齐鹰写道。
司博嘴角跟着抽了抽,这名字十有八九是县里老人家几个人凑一桌随便起的,其他人也和司博的想法差不太多,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大概只有他们将这里的物质带回实验室里才能知道了。
“这地宫多大?”李思修额头开始往外渗汗珠。
“我不知道,没走到尽头过,而且里面不太敢进去。”齐鹰写道。
“怎么呢?”李思修问,鹿向南看出来他不舒服,主动走向前:“去床上坐坐?”
“尸体在上面,我别过去了。”话音刚落,李思修和鹿向南二人猛然对视:“骷髅呢?!”
“什么骷髅?”齐鹰写。
“就是在床上躺着的骷髅。”鹿向南忙说,李思修刚刚急得后背伤口炸开,此时疼得额头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砸。
齐鹰摇摇头,写道:“这儿没有骷髅,只有我。”
“姑娘,您若是骷髅变得还是速速回去的好,我们这群人里有和尚,当心他伤到你。”白通坐在地上幽幽说道,道貌盎然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想打他。
齐鹰将此想法付诸于行动,她冲到白通眼前,照着胸口窝给了两脚,白通疼得倒地上直喊。
“别喊了,她没用力。”坐在旁边的田壮开口。
“不是,真疼。”白通拧着眉毛说。
“可能是爬梯子的时候累着了,忍忍就好了。”田壮解释。
司婉很长一段时间没开口,齐鹰抬眸去看她,司婉对上她的眼睛,两位女士面色凝重,谁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很快,司婉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照上齐鹰的脸:“舌头被人割了对吧?”
齐鹰瞳孔猛地一缩。
司婉走上前:“让我猜猜因为什么?”
她绕着齐鹰的周围转着,一圈圈的转过来,等到第五圈的时候,司婉乐了:“因为你看到了凶手是谁。”
接着,她用手指对着司婉的额头轻轻一抹:“这血应该是嘴里的吧?”
齐鹰半句话不说,面色难道看乍一看就像是个死人。
“白通打得那人是凶手对么?”司婉压着声音,贴在她的耳边说。
“你猜错了。”齐鹰说着凝眉看她。
“哟,没割,还会说话呢,让我猜猜,为什么没割呢?作为交换的条件是什么呢?”司婉抱着胳膊笑意盈盈地看着齐鹰。
很快,司婉又说:“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我自己说。”齐鹰的吐字含糊不清,就像是舌头上带着伤。
“我帮你吧,毕竟你救了我们。”司婉始终保持着极具压迫力的笑意。
司婉走到棺材前,轻轻拧动棺材侧面的圆形玉盘,棺盖向后划区,里面的尸体暴露在夜明珠下,李思修回头看看到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换成了此时应该在床上的干尸,而之前血迹未干的女孩儿不见踪影。
“你啊,撞到他杀人,他要割掉你的舌头,或者说,已经开始割了,但是你说你能帮他杀他想杀的人,并且在尸体身上又刺了一刀,这样,你和他就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死,另一个也要死。”司婉的声音淡淡的,可听着的人心脏就像是被鼓槌咚咚咚的砸着。
齐鹰的脸色越来越暗,其他人看到她这幅模样也猜到司婉猜的几乎接近真相。
好半天后,齐鹰囫囵不清地说:“我没杀人。”
“没杀人你回来运走尸体干吗?”司婉问。
其他人噤声,只听齐鹰说:“没运,你们要想出去就别问了,我走了你们这辈子别想出去。”
“你不是想要门外门外那口棺材里的衣服么?我帮你拿出来送给你。”司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司婉的目的,问运送尸体的时候众人知道她是要确定齐鹰是不是真的出去的办法,可她又主动提出把文物送给齐鹰,后面这句话就连司博都不懂她的意图。
齐鹰当人也没听明白,她直接开口就问:“你要什么?”
司婉开门见山道:“先把我们送出去,出去后拿了装备,我下来给你拿衣服。”
“我凭什么信你?”齐鹰。
“你不信我还有别的办法么?”司婉。
齐鹰的手指垂在身体两次,拇指紧紧地扣进肉里,鼻尖儿的汗珠慢慢渗出。
“行。”齐鹰抬头,“但是你们必须把眼睛罩上。”
“好。”司婉点头。
大家纷纷从屋子里的锦布上撕下一条条的布袋绑到眼睛上,很快,除了齐鹰所有人都绑好了,齐鹰不知道打开了什么,所有人都听到了巨大的石块撞击声,很快齐鹰走到众人面前:“跟我走。”
除了白通,每个人都走上前去,齐鹰懒得问他,伸手拎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扔到最前面。
大家像俘虏般的被齐鹰用布条绑在了一起,一个走,另一个跟,巨大的耻辱感从田壮的心底升腾起,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李思修走进他:“冷静。”
田壮压下怒火,很快冷静下来,越走温度越低,渐渐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流水声,和熔洞里听到的流水声流速相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同时他们闻到了淡淡的竹叶香。
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竹子?
沙漠绿竹?
又走了会儿,温度渐渐升高,空气里的水蒸气被蒸腾了个干净,渐渐的,每个人的嘴唇都开始发干,就在李思修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撑不过身体的时候,齐鹰停下了脚步:“好了。”
众人摘下布带,看到不远处停着的改装越野车还有围坐在热气前的许一、杨下惠、于凝。
齐鹰走到司婉面前,她说:“我不想杀人,你们也别下去了。”说完就要走,司婉拉住她手腕,眯眼询问:“你不是想要里面的东西。”
“我自己去拿。”齐鹰说。
“不行,我们跟你下去。”司婉说。
“不是,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从在里头的时候我就不懂你俩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鹿向南非常垂头丧气。
司婉看了鹿向南一眼,嘴巴动了动,最后没有开口。
鹿向南感觉自己头发气到竖起来。
司博走上前来:“姐,你乱猜的是不是?”
“没有。”司婉抓着齐鹰的手腕不打算松开,齐鹰的双眼眯成了狭长,看起来危险且极具攻击力。
“松开。”齐鹰。
司婉松手,齐鹰走到不远处山地车前,扛起车子朝另一边离开。
李思修始终被田壮扶着,此刻齐鹰走了,他最后一点儿力气用尽整个人就要往下倒,鹿向南忙上前帮田壮扶住他:“你行不行啊,不就是被蜥蜴挠了。”
“那不是一般的蜥蜴。”白通慢慢的开口,他正想要为大家科普就听到鹿向南笑着说:“用你说?”
众人对他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没有人想听他多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对话,还带着他纯粹是最后一点道德心作祟。
“再不打阻隔针可能会死。”白通说。
“呵,在里面怎么不见你说,现在司婉连猜带蒙骗人家把我们带出来了,你倒有功夫帮我们了?”司博这话说的极尽讽刺之意,但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让听着的人也不确定他到底是开玩笑呢,还是骂自己呢?
围着沙堆吃着小龙坎的三位发现他们后纷纷放下筷子冲了上来。
许一跑在最前头:“修爷你这是怎么了?”
“被蜥蜴挠了。”司博说。
在许一的世界观里,蜥蜴都是那种翠绿翠绿每天摇着可爱的小尾巴的小生灵呀,所以他笑嘻嘻地说:“那么小个动物,还能把你挠成这样?”
鹿向南慢慢吐出两个字:“巨蜥。”
许一背后一凉,他没见过巨蜥,但是在电视上见过巨蟒,他认为两者应该差不多。
说话间,鹿向南十分贴心的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递到许一面前,上面是一只长着大嘴的深蓝色蜥蜴,许一感觉自己背后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不高兴了,十分不高兴:“鹿向南你是不是人,修爷被挠了你还有心情拍照呢?”
“大哥,我当时手里拿着台灯和手机,我怎么知道按下快门的啊。”鹿向南解释,对于李思修受伤这件事他多少有些抱歉,蜥蜴冲过来的时候李思修一把将他推进门后自己才进来关门,要不是先推他,李思修不会受伤。
但这么多年鹿向南了解彼此的性子,所以这件事他闭口不谈。
众人把李思修带到车边,接着将他放平,此时此刻的李思修面色惨白,瞳孔散着不自然的光,手指微微蜷缩,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沙漠烘干了。
于凝拿起急救包走过来,在他旁边半跪,他从急救箱里拿出两只玻璃试剂,敲碎,又用针管吸入,接着又从箱子里拿出瓶白色粉末的东西,注射入刚刚的液体,晃动后全部吸到针管内,很快针头贴近李思修的手腕动脉,鹿向南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打针。”于凝说。
许一忙上前拦下:“哎呀,你们干什么啊,救人啊,于凝燕大医学院博士后还不会救人么?”
鹿向南松开手,但是眼睛死死地盯着于凝,姜黄色液体被推入李思修体内,全部推入。
于凝起身:“等下醒了叫我,给他处理伤口。”
鹿向南低头看着李思修血迹斑斑的衬衫点了点头。
大漠的风卷起细沙,吹到李思修的身上,把他衣服和裤子铺上层沙,远远看着,这人就像没了生气似的。
杨下惠临时充当后勤人员,抱着好几盒小龙坎挨个发,司婉、司博还有鹿向南许一围坐在李思修身边,杨下惠发到他们的时候笑着说:“放心吧,打上阻隔针问题就不大了,你们这么围着阳光都照不到他。”
司博非常真诚地抬起头看着杨下惠问:“哥哥,修爷需要光合作用是吗?”
“......”杨下惠。
即便没有得到回应,鹿向南和司博依然往旁边让了让,让阳光可以在李思修血迹斑斑的衣服上跳舞。
“你看他,就像没有灵魂了似的。”司博用手按了按李思修的脸。
按下去了一个坑,鹿向南看着那个慢慢浮起来的坑说:“是啊。”
话音还未落,鹿向南感受到东南方四十三度角发射而来带着冷箭的目光,他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这种注视从何而来。
“许一,你干嘛?”鹿向南一边拆小龙坎一边说。
“呵。”许一冷哼一声,但不忘往嘴里塞土豆片。
突然,地上的李思修像是触电了似的抖抖抖,鹿向南忙站起身,几乎和许一同一时间大喊:“于凝,你快来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司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又死死按住李思修,于凝飞快冲过来,拽开司博:“他没事。”
司博不松手,回头问:“不会是狂犬病吧?啊呸,狂蜴病。”
“没事,顶多细菌感染。”于凝走过来,蹲下身用手背贴了贴李思修的额头,“好烫,还在发烧等会儿就好了,你们喂他点水。”
司博接过杨下惠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捏起李思修的下巴往里灌,于凝拦截不及时,李思修被泼了一脸的水,外加呛到疯狂咳嗽,原本就苍白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下颜色和挂着雪花冰凌的颜色差不多。
司婉捏住司博的耳朵把他往起拽:“你少给我捣乱。”
“你别把他搞死了。”田壮。
“哎呦哎呦。”许一忙不迭地给李思修顺气。
“司博过来。”鹿向南。
“司博你怎么可以这样。”白通。
“你好意思说?”鹿向南挑眉。
白通闭嘴,安静吃小火锅。
李思修左侧肩膀被田壮从后面撑住,右侧肩膀抵着许一的肩膀,两个人不住的帮他顺气,边顺边问:“好点了没?”
被顺气的李思修气息奄奄道:“别顺了,疼。”
说完,李思修艰难地叹了口气,这下可好,脸上别说拒人千里的表情不见了,还多出现了许一近三十年都没见到过的,可以称之为,委屈的神情。
鹿向南也注意到了李思修的面部表情,有些没忍住地说:“修爷,你知道你现在可怜的就像是只美人受吗?”
“滚。”这个字李思修骂得字正腔圆。
于凝从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拿出自己无菌手术刀,走到李思修背后蹲下,对架着李思修的两位说:“把他按住。”
“你要干什么?”鹿向南向前。
于凝抬头对着鹿向南说:“大哥,墓穴里的动物不能按普通生物处理,所携带的病毒细菌可能许多都是未知的,我要彻底消毒他的伤口,所以,您能别挡着光了么?”
鹿向南让开。
于凝拿出剪刀把贴近李思修肉皮的衬衫剪开,总共五块碎布,接着拿出镊子,一块块地往外夹,第一块布离开肉皮的瞬间,李思修完全清醒过来,他冷着脸盯着面前鹿向南的鞋子。
把碎布全部从李思修的伤口里摘出去后,于凝说:“麻药剂量不够,直接开刀能受得了?”
“嗯。”李思修的声音就像是从百年冰窖里传出。
“会不会疼死啊?”许一的声音几乎在发抖,他和田壮离李思修离的最近,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因为忍受疼痛身上崩起的青筋。
“不会。”于凝说,“我开始了,李思修你忍一下。”
“嗯。”李思修嘴唇紧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沙地。
倒映着寒光的利刃,斜切入李思修的背,嘶啦,清晰的人皮撕裂声音,五道伤口切开了第一条,于凝用镊子夹着消毒棉擦拭血迹,血迹被擦拭掉的瞬间,于凝和站在他身后的司婉、司博都看到了血肉里面藏着的指甲。
像起瓶器螺旋般的指甲,见过无数伤口无数利器的于凝倒吸一口冷气,司婉、司博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于凝拿起镊子,夹住那指甲的尖儿,接着飞快的拔出,血迹喷出,喷到于凝、田壮、许一的脸上,许一惊声尖叫:“啊!”
“别叫。”李思修说完,额头的冷汗珠子才淌下来。
“还有四个。”于凝说完把指甲放到无菌袋里,手术刀贴到第二条伤口的瞬间,于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的血迹先别擦。”
“哦。”田壮缩回正要抹脸的手。
第二条。
第三条。
第四条。
第五条。
指甲全部取出来后,田壮和许一的侧脸已经开始往下滴血,李思修整个人渗出冷汗,于凝拿刀背敲敲他:“受不了喊出来。”
“嗯。”李思修闷哼一声。
后续的消毒、上药,绑绷带,李思修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傍晚,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李思修,他说:“准备一下,明早下墓。”众人沉默,许一试探着说:“你再歇一天不行么?”
“来不及。”李思修说。
“出来的洞口你能找到?”司婉问,以她对李思修的了解,李思修不是个会拿自己、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的人。
李思修点点头,“大致方位记得。”
齐鹰找出口的时候没离开过那间房,那间房李思修记得有三尊佛像,按照声音的源头来看,齐鹰挪动的是中间那尊。
“我同意下去,速战速决,我不想再来罗布泊了。”田壮第一个举手,“我肯定下去。”
“我也去吧,近身格斗我还没输过。”杨下惠说。
“我们三个够了。”李思修说完,撑着沙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越野车旁,拉开车门,慢慢地挪了上去。
其他人在外面站着,看着,最后许一问:“他这样还能下去?”
“我觉得不太行。”司博摇摇头。
“我也觉得不行。”鹿向南说,接着他回头询问众人:“先撤吧?”
司婉拧着眉毛不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沙漠地形变化飞快,撤退以后再想找到入口根本就是比登天还难,众人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第一个说话的竟然是白通。
“我下去你们走吧。”
“再说。”鹿向南打开车门,上车。
司博跟在他后面也上了车,许一像这几天他们不在的时候那样,找出睡袋靠在越野车旁打坐,要说当和尚的这十年时间里学到的东西也就打坐这样作用最大,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安稳入睡。
司婉看了眼腕表,发现现在才下午四点五十三,“这个点儿就睡?太早了吧?”
车里的三个人安安静静地摆弄着手机,李思修看着天边闪烁着的星星,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像是被彩墨晕染成的天空上挂着几十颗闪烁的星星,沙漠仿佛看不到尽头,黑暗的边界里闪出一道光。
李思修把这张照片发送给林墨。
林墨回复的很快:“上来了?”
“嗯,方便接电话么?”李思修。
“方便。”
李思修拨通了林墨的电话,听筒里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没有声音,李思修轻轻笑了声:“林墨。”
“是林墨。”林墨。
鹿向南和司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此时车里只剩下李思修一个人,很安静,能够清晰地听到听筒那边的呼吸声。
“在外婆家?”李思修。
“嗯,”林墨说完好半天没有再开口,李思修安静的等着,等到李思修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到林墨说:“我好想你。”
“我也是。”
...
隔天一早,李思修起的比所有人都早,他把碎掉的衬衫脱掉,接着穿上黑色的衬衫,衬衫外面多加了件登山服,他坐在车里看到白通在不远处洗脸,在距离白通不到三米的距离外是于凝。
李思修轻轻推开车门,向他们走去,早上的沙子里夹着寒气,人才在上头会发出沙沙的声音,于凝转过头,远远看着他挥手:“好点儿了?”
“好多了。”李思修笑笑。
“还好没有失血过多。”于凝走过去一拳打到李思修肩膀上。
“还好。”李思修站在原地说。
“抽烟么?”于凝点了根儿烟,又把手里没点的递给李思修,李思修接过烟,借火点了烟,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的太阳,缓缓吸着烟。
“下面的是楼兰么?”于凝问。
“我不确定,”李思修说:“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墓群,在埋葬以前是正常的生活区,人类生活痕迹很明显,不过每间房里都有一口棺材,”他吸了口烟接着说,“就好像,是为房间的主人所准备的。”
于凝烟抽得快,几句话的时间已经见底了,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拿脚碾了碾,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光问:“也就是说生死都在同一间房内,被杀?或者祭祀?”
古代祭祀盛行,且种类繁多,许多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最后的结果都跟祭祀有关,不同族群的祭祀方式不同,族群内部的祭祀也各不相同,甚至同姓氏家族里的不同家庭祭祀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长此以往,大家因为思维惯性会往祭祀的方面想。
“或者,已经没法办法逃出去,剩下的时间只够打口棺材。”李思修。
“打一口石棺,放在千百年前,少说也要大半年的时间。”于凝。
“嗯,”李思修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半年前知道末日的来临,最后的时间选择打口棺材。”
“说得通。”于凝笑了笑。
与此同时,司婉被田壮堵在帐篷后,田壮涨红着脸压着声音:“你是不是认识齐鹰?”
“不认识。”司婉淡淡的开口。
“不认识她凭什么帮你?你别说那些你帮她的鬼话,你知道么,你们在里头说的话就像是在骗鬼玩儿呢,你以为别人不说心里就不想了么?”田壮的声音越来越高,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强行压下去,就像是被按灭的烟头。
司婉看着田壮背后卷起的细沙再次重复:“不认识。”
田壮刚要开口就被司婉的话给拦住:“你猜,副室外的那口棺材里藏的是什么?”
“或者说,那口棺材里尸体手里抓着的是什么?”司婉又说。
田壮的脸色沉了又沉:“齐鹰的衣角。”
在里面不光司婉一个人注意到了齐鹰的衣角被人抓破,司婉看着田壮慢悠悠地说:“我这算是威胁她,不算认识。”
“你还想让我夸你?”田壮看着司婉笑意盈盈的脸反问。
“不用了。”司婉乐了。
田壮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从司婉嘴里问出任何有意义的话,所以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跑到昨晚那堆沙子前开始拌面吃。
司婉轻靠着帐篷好半天后才叹了口气,嘴上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儿啊。”
所有人都醒了后围坐在沙堆旁商讨今天下墓的事宜,由于高校间的学术交流频繁,所以李思修和白通的学术观念意外合拍,聊起来可以用没完没了来形容,司博和鹿向南无聊到趴到地上吹沙玩儿,谁先把沙子吹到谁的眼睛里就算是谁赢。
司婉看着他们评价道:“真的成熟。”
许一听着他们的什么周武王、周幽王、马王堆只觉得自己脑瓜仁儿疼,还有点儿困。
短暂的学术交流过后,便是实践战的战略部署问题,李思修三下五除二画出了地宫的基本布局,最后决定原路下,尽可能原路回,如果不能原路回则按照齐鹰带着出来的路走。
但当杨下惠、李思修、田壮三个人准备好了的时候,天边突然卷起黄沙,眼看着黄沙越来越近,众人分为两批,迅速上车,车子在黄沙里就像是牟足劲儿的野牛,咆哮着想要甩开追随者。
最终黄沙把他们赶出了沙漠,赶进了绿洲,李思修面色凝重,鹿向南非常无奈地开口:“这是天不让你再下去啊,带着无菌袋们回燕安吧,反正也快放假了。”
“是啊,回去我们一起好好歇歇玩玩儿,也别总工作。”司博探过头来。
许一没下去,所以也没什么话语权,就在旁边没接茬。
田壮呆滞地看着窗外,突然他说:“李思修,我们就是从这儿下去的。”
李思修眼睛亮了,推开车门:“走。”
田壮笑着跟着下了车,留鹿向南、许一、司博三个人在车上面面相觑,司博:“追?”
“追啊!”鹿向南推开车门就跑。
司博飞快跟上,只剩下许一手忙脚乱的锁车门往布袋子里塞苹果,等一切准备结束才跳下车边跑边提素衣布衫。
等赶上大部队的时候大家已经把盗洞重新给挖了出来,洞里外出来的图上沾着血迹,许一围着挖出来的土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走好走好,恭喜发财。”
“你们家住持就是这么教你的?”鹿向南。
“我没背下来,反正都差不多,甭管天下地下还是人间,恭喜发财这四个字总是没错的。”许一解释。
司博一边帮田壮、李思修掘洞一边抬头问许一:“你去参加葬礼,你对主人说‘恭喜发财’?你确定人家会不会打你?”
许一停住碎碎念,改为捻着念珠说:“施主,毋妄言毋恶言,口业不可造。”
“否则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后会被割舌头。”司博笑着帮他说完后面的话。
许一撅起嘴,头一扬:“呵。”
“鹿向南,你朋友真可爱。”司博说。
“也挺可恨。”鹿向南说话间蹲下帮司博摘掉头发上沾着的枯黄叶子,“秋天了。”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李思修。
“是啊,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司博说。
许一像个僵尸似的伸着胳膊蹦到田壮旁边:“壮壮,挖好了么?可以下了么?”
“快了,修爷,等会儿谁在外面等?”田壮抬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还是许一吧。”李思修抬头说。
许一看看他们,又看看周围的环境,接着蹦回土包旁说:“我不,我要跟着下去,上次要不是于凝和柳下惠来,我半夜会被鬼哭狼嚎的风声给吓死。”
司博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珠转了转,思索着许一这句话里的别扭之处。
“杨下惠,另外下去之后也可能你走丢,你自己和千年老尸共处一室。”鹿向南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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