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洞口被越开越大, 在差不多能够欧容纳进两个人左右的时候,李思修停了下来, 半眯着眼笑着说:“千年老尸给你跳舞。”
“诵经超度他们。”许一眯眯眼。
“下吧。”司博道。
五个人头顶戴着灯帽, 挨个下去,这次的洞不深, 绳子基本上用不到,最后一个下来的是许一,他脚刚沾地就听到前面的田壮说:“好像有东西在动。”
“什么东西?”许一问。
接着他们头顶频繁滑下碎沙, 淅淅沥沥地落到他们的头上, 许一刚要喊快跑就听到司博说:“动物在跑,没事。”
众人噤声,收起灯帽改有鹿向南拿着台灯、手机、充电宝, 像上次那样, 李思修走在最前面, 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台灯把地面照亮, 同时也照亮了岩壁, 这次的岩壁上面崎岖不平,纯天然的岩壁, 没有经过任何的开发,许一渐渐适应了地宫里面的环境。
越往里面走,水流声便越清晰, 同时温度也在骤减, 许一拿出自己布袋子里的另外一件大布衫拿起来就往头上套, 鹿向南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回头,看到许一刚刚套好布衫,没忍住地问道:“感情你带了两件相同的青布衫?”
许一点点头,鹿向南露出变态地笑容:“真专一。”
许一和他中间隔着个司博,他想绕过去打人,但又考虑到队形不能变,便把这事儿给忍了下来,百无聊赖之际,眼前出现了拐角,众人停了下来,李思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他先于其他人从兜里拿出弹力球,把球给扔了出去。
没有任何声音。
十秒后,依然没有任何声音,警报解除,五个人大摇大摆地拐了个弯儿,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僵硬在了原地。
满屋子的夜明珠,大的小的,带颜色的不带颜色的,看着就像是金碧辉煌的宫殿那般,鹿向南探出小脑袋瓜儿:“齐鹰的夜明珠就是从这儿拿的吧?”
田壮眉毛一动,开始思索司婉白天说得那席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种环境,杀个人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司博伸出脑袋瓜。
其他人表示默认,夜明珠下面是一口口的棺材,这样的地方除非是考古工作者和特殊职业者会来,其他人根本不会来,但如果来了,真的发生争执后杀了人塞进棺材里,等到发现的时候少说也是十几年后。
一般来说,一个大墓,考古工作者只会下墓一次带回有用的物料进行分析,之后如果有发掘的价值会直接发掘,这样是因为古代坟墓里存在过多不确定因素,多下一次多一次的危险。
李思修他们这次纯属意外。
“开?”李思修眉毛一挑。
“十六口,都开?”司博询问。
“不然我先诵段经吧?”许一说完得到了四道鄙夷的目光,就好像他说错了做错了似的。
“万一开出点什么来,我们五个人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啊。”鹿向南试图拦截。
此时此刻,他觉得李思修就好像是个智力低下的幼儿,哦不,幼儿的智力也要高于李思修,十六口棺材,即便里面全部是千年干尸,那尸骨散出来的灰尘也够呛晕他们。
田壮也觉得不妥,开口拦他:“选几口开,十六口,开出来太危险了。”
李思修没说话,径自走到中间那口棺材前,他把棺材上头的夜明珠给搬到地上,接着拿出铲子撬动棺木,棺材盖儿松了松,双手掐住墓板,用力向前推,开棺结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这样,棺材里面的一切都暴露在空气中。
两三只萤火虫飞了出来,许一走上前来,看到里面躺着个手里捧着月季花的少女,少女面容安详,月季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儿,看着像是新采的。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过来,萤火虫围绕在少女脸旁,鹿向南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任谁都看了出来,躺在棺材里的姑娘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皮肤组织还没发生任何变化。
“这什么情况啊?”许一询问。
“应该是当地人把亡人葬在了这里。”李思修说。
“那还开么?”许一。
“开。”李思修。
“李思修你行了,既然已经知道是当地人葬人的地方,你还开棺干什么啊?”鹿向南的情绪有些激动。
李思修半句话不说,继续拿着铲子去开第二口,鹿向南急了,直接上去按住他的手,李思修抬眸看着他:“松开。”
“你他妈考古考到没有人性了?”鹿向南眼圈儿发红,“谁没有家人?你这么挖人家老坟算怎么回事?”
“你挖汉墓的时候怎么忘了那也是挖人家老坟?”李思修冷冷地反问道。
鹿向南松开后,李思修把第二口棺木打开,第二口棺木里面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到第五口的时候,许一上前,按住李思修的手腕:“说吧,你在找什么?”
“凶手。”李思修。
许一知道李思修话不算到,但也没少到这种程度,他拦着他不让动,李思修抬眸,眼睛透过额头细碎的发丝一动不动地看着许一。
“咳咳,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你是不是不舒服?”许一问。
李思修倒吸一口凉气:“我不确定。”
“我信你,我帮你。”许一拿起下墓前司博递给他的铲子,学着李思修的样子开第六口棺木,但怎么撬也撬不开,司博走上前帮他开,第六口棺木和第七口同时打开。
鹿向南和田壮也加入,二十分钟后十六口棺木被打开。
李思修站在棺木中样,仰头向后看,接着转过身,指了指石壁上面的八卦符号:“许一,这个代表什么?”
“这归武当山管啊,我们佛家和他们不统一。”许一说。
“一点用没有。”鹿向南心情不好,十六具身体跟他共享同样的空气,他觉得身上的汗毛像冰晶似的全部竖了起来。
李思修点点头,戴上无菌手套走到尸体面前,开始翻看他们的手心,鹿向南知道他的意思,也跟着他那样翻看尸体的手心,除了许一其他人都加入进来,田壮翻到第三具的时候压着声音喊:“来看这个。”
众人凑过来,发现尸体是位成年男人,男人的手心里躺着片绿色的衣服布料,和齐鹰衣服的材质、颜色完全符合。
“认识么?”田壮转头问李思修。
只见李思修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他点点头。
到这个时候,田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想通了李思修为什么要挖坟掘墓,齐鹰和司婉的对话令人怀疑,李思修这是在确认司婉的可靠性,同时也是想确认齐鹰杀的人是谁,和之前棺墓里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眼前的人李思修说认识也不认识,说不认识但也有过几面之缘,他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几次后终于开口:“十年前野外考古当地的向导。”
话音落下,许一的脸色冷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李思修,然后转过身,头抵在石壁上。
“石棺里胸口受伤的少女、棺材里被齐鹰杀死的人。”鹿向南茫然地说:“被杀的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林可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许一额头抵着石壁说。
“你想说什么?”李思修捕捉到他语气里的留白。
“或许是连环杀人案?”许一用肯定句的口气问出了疑问句。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自石壁后传来,还不及众人作出防御的姿态,就听到了齐鹰的声音:“不是让你们别来了么?”
“舌头好了?”田壮挑眉道。
“本来也没事,昨天不小心咬到了,结果,”说着齐鹰笑了起来,“你们那边的小姑娘编出来那么可爱的故事。”
笑声渐渐近了,很快,齐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披着及肩微微卷起的头发,化了淡妆,穿着薄荷绿的裙子,踩着双绿色高跟鞋,很清爽。
鹿向南发挥自己嘴炮特长,张嘴就说:“你怕不是蜥蜴成精了?”
“去你的。”齐鹰白了他一眼,接着看着田壮似笑非笑地说:“人是我杀的,都已经知道了吧?”
田壮点头,司博脑袋探过来:“齐鹰姐,你不是相中田壮了吧?我跟你说你别看他长得白白嫩嫩,其实就是个直男癌。”
“是啊,相中了。”齐鹰淡淡地笑。
齐鹰身上看不出半点狼狈,而田壮看着她竟然会觉得,这样好看的女生杀人也是有理由的。
还站在棺材前观察棺材里头尸体的李思修猛然抬头,哑着嗓子说:“这么光明正大讨论杀人这事儿好么?”
“不好么?”齐鹰笑。
樱红的唇被夜明珠衬得更红了几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李思修想起来前几天的绿蜥蜴,不得不说,鹿向南的观察力非常棒。
“齐鹰,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田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在场的所有人石化,司博僵硬地转动脖子:“说得虽然没错,但是你不觉得十六具尸体前说这个事儿有点诡异么?”
听完这话,齐鹰微笑着踩着高跟鞋走到被她杀死那人跟前,她伸出手指在死人脸上轻轻触碰:“要不是你非跟着我来,也不至于死了是不是?”
众人听着,不敢言语。
“不死你是不是还会继续杀二十岁的小女孩儿呢?”齐鹰淡淡地笑。
听着她的话,许一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用刃钝的刀子一直割一直割,林可死的那年,刚刚过了二十周岁,他哑着嗓子低声问齐鹰:“能给我讲讲原因么?”
齐鹰抬头:“我杀他的原因?”她顿了顿,又说,“还是,他杀人的原因?”
“可以都说么?”许一的声音像来自深海。
“我杀他的原因啊。”齐鹰说着收回手,“因为他杀了我妹妹,至于他杀人的原因。”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她开口。
“我不知道。”
众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就在许一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就听到齐鹰说:“我只知道他杀人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林可,林可’但是我不懂林可的含义。”
许一倒吸一口冷色,猛然转身冲到齐鹰身后的棺材前,拳头砸到了李思修的胳膊上,许一赤红着眼恶狠狠地看着李思修,李思修的脸色没比他好多少:“已经死了,你打他有什么用?”
“不不不,不对。”田壮原地转圈儿。
“什么不对?”鹿向南问。
“这个人不是杀林可的凶手,年纪不对。”田壮说。
“身份证上的年纪还能改呢,你怎么知道他几岁?”鹿向南指出。
“他给我们做向导的时候比正常十三岁的孩子还要矮,他怎么可能杀林可。”田壮说。
当年田壮虽然没有和林可的队伍接触太多,但是他们的动向他很了解,因为队伍里面有被国内考古界称之为天才的李思修,年少气盛的田壮想找到天才身上的破绽,但是天才的破绽还没找到的时候,林可就被虐杀了。
李思修点点头:“林可身上有多处伤口,致命伤口在脖颈动脉,而司婉当年听到的指甲挠棺材声的确是林可在挠,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细节许一听过无数次,他在棺材前死死地盯着躺在里面的男人:“怎么可能十三岁,怎么可能。”
“那个,虽然这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但是我不得不说,有的人的确长得会老成些。”齐鹰的声音很轻,落到人耳朵里像是羽毛落到心尖儿。
许一没说话,李思修没说话,鹿向南没有,司博没有,田壮没有。
齐鹰缩了缩脖子,大致知道林可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重要到即便已经死了十年却依然无法割舍。
夜明珠的光好像更亮了些,众人安静到可以清楚地听到石壁外的水流声,原本水声能让人心静下来,但是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水流声乱的人心跟着乱。
“许一。”不知过了多久,李思修开口。
“嗯?”许一抬头,一双眼睛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
李思修愣了下,许一看着他强挤出了抹苦笑:“接下来去哪儿?”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李思修说完这句话绕开他,走到其他人面前,他们都想给他留下空间让他冷静,让他不用摘下面具。
背对着众人的许一缓缓抬起头,看着墙壁的眼神里充满杀意,他握紧了拳头,很久很久,久到拳头上青筋暴起。
“走吧,继续往里走?”许一转身走过来拍拍李思修的肩膀,李思修点点头。
众人继续往前走,许一被大家围在中间,走在最后的齐鹰凉凉开口:“拜托,我妹妹刚被杀,大家心情都是同样不好,麻烦你们也照顾我一下好么?”
田壮停下脚步,拉了拉齐鹰的衣服,示意她等会儿,齐鹰站在原地,等大队伍走远了些田壮眨巴眨巴眼睛说:“林可当年是被虐杀,双眼都被挖了,到现在凶手没查到是谁,那个和尚是她当时的男朋友。”
“林可一死,他就出家了?”齐鹰挑眉。
田壮点点头。
“够深情。”说完,齐鹰拔腿就走。
田壮跟了上去,眼看着大队伍拐了个弯儿,他们忙跟了上去,结果直接撞到鹿向南和司博的后背上,司博声音发抖:“别出声。”
越过李思修的肩膀,齐鹰看到前面站着个干瘪的尸体,她小声儿说:“诈尸?”
“不可能,僵尸不存在。”田壮说。
“电影里就是这么拍的,小说里也是这么写的。”齐鹰说,不知道为什么鹿向南感觉她在自己身后,自己后背发麻,正常人类看到干尸突然站起来这事儿不都应该是吓到半句话说不出来么?到齐鹰这女人身上怎么剧本变了?
“电影小说里都是骗你的。”田壮‘震惊’地说。
如果忽略掉田壮声音里的颤抖,倒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是假的,那你抖什么啊?”齐鹰淡淡地说。
“我,我哪知道到底真的假的啊,哲学里不是有条道理么,没法证明存在的事物就是不存在,那反过来,无法证明不存在的事物就是存在,所以它到底存不存在我也不知道啊。”田壮越说声音越抖。
为首的李思修已经把外套扔到地上,解开袖口,把黑色衬衫袖子挽了挽,齐鹰从缝隙里看到这一幕后小声说:“真帅,还能跟鬼打架。”
田壮一言不发,把自己的衬衫扯开,被扯掉的扣子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面前的僵尸毫无反应,倒是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从尸体上爬下来,虫子爬到地上后突然消失不见。
“不是被白蚁筑起来的吧?”司博说。
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更是觉得可以打得过僵尸,旁白的鹿向南突然说:“你要保护我知道不知道。”
“嗯,这是我作为攻的必要条件。”司博淡淡地说。
“不怕么?”齐鹰在司博身后说。
“怕,”司博说:“但是看你一届小女生都不怕,我也就不怕了。”
齐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说:“那个,我其实害怕,我每次恐惧到极点的时候都会用碎碎念来缓解。”
听完她的话,司博脚下一软,顺着墙根儿往下滑,鹿向南忙扶住他,把他往起扶:“修爷,你真要跟骷髅打架么?吓瘫了一个。”
“跟它后面那个。”李思修声音很低,如空谷传响。
听到这话,众人才看到藏在干尸后面贴在墙根上的——巨蜥。
“它怎么不动?”齐鹰问。
“它吃过亏,它在等我们先动。”李思修说,他说完旁边的许一慢慢往后挪了挪,许和尚这么多年光练打坐了,什么铁砂掌无影拳一概不会,他想打起来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念咒。
田壮看出前面几位只有李思修一个伤号战斗力,所以他沉声说:“你们上我身后,我跟修爷打。”
“我帮你。”齐鹰在旁边说。
众人没跟这姑娘客气,因为之前伤这只蜥蜴的就是这姑娘本人,司博半瘫在鹿向南身上气息奄奄道:“姐,谢谢了,但是那东西会不会看出我们不行直接飞过来把我吃了啊?”
“不能吃了你。”齐鹰说,“最多舔几口。”
“啊!”司博彻彻底底晕了过去。
“靠?你不是受么?啊呸,你不是攻么?”鹿向南压着声音说,但藏在墙上那东西好像抓准了时机似的,抓着墙壁飞快冲了过来,李思修纵身一跃,脚踩石壁扑向空中抓住巨蜥的尾巴狠狠地和它一起跌倒在地,李思修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
接着,扑倒巨蜥,巨蜥疯狂地甩着尾巴试图把李思修摔下去,但是李思修死不放手,手掌狠狠地扎进蜥蜴背上的尖刺,说时迟那时快,田壮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瑞士刀狠狠扎进蜥蜴的脖子,蜥蜴张大嘴巴朝着空中号角。
齐鹰脸色瞬间变化,她忙喊:“扎它心脏,它在搬救兵!”
“心脏在哪儿?!”田壮大喊。
“把它头从下面割下来。”慌乱间齐鹰大喊。
李思修用尽全力抓着蜥蜴翻了个面儿,蜥蜴肚皮暴露在空气中,田壮冲上前去按住它的嘴巴对着脖子狠狠一刀接着顺着肚皮割开到尾巴,齐鹰冲上来把它的脑袋割了下来,蜥蜴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血迹顺着它皮肤的纹路流了下来,李思修的手沾到血液的瞬间把它丢开。
田壮走过来拉李思修起来,两人相视一笑撞了撞肩膀:“辛苦。”
“小心后面!!!”鹿向南大喊。
一只刚死,又来了另一只,就在李思修打算再次腾空而起抓蜥蜴尾巴的时候却发现这只的奔跑轨迹无法确定,并且!它直接冲着已经晕倒的司博冲了过来,鹿向南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把铁锹向前一扎,奔跑的声音消失。
鹿向南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看到红色的蜥蜴瞪着比水晶球还大的眼睛挂在他的铁锹上,蜥蜴的肚子被鹿向南扎破,但蜥蜴还活着,四肢正在努力地挥舞。
齐鹰掀开裙子,田壮红着脸看着她的超短牛仔裤上的砍刀:“你,你,你。”
“你什么你,没见过女的?不会还是个雏儿吧?”齐鹰笑着拿出砍刀,接着走到鹿向南跟前,挥刀把蜥蜴的头砍了下来,鲜红的血液喷了鹿向南一脸,接着齐鹰又将蜥蜴从中间隔成两半,那东西的血又流了鹿向南满手。
“我他吗想死。”鹿向南略带哭腔地说。
“鬼市鹿爷这么怂?”齐鹰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鹿向南沉着脸把铁锹上的东西甩下去。
齐鹰没说话,蹲到地上拿手拍了拍司博的脸:“醒醒,再不醒拿你喂蜥蜴。”
“姐。”司博哭丧着一张脸睁开眼睛。
“乱认什么亲戚,我不是你姐。”齐鹰淡淡地笑,接着起身,直接拿自己的裙角把砍刀上面的血迹擦干净。
田壮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瑞士军刀,接着把它藏到了身后,齐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似笑非笑地说:“藏什么啊?武器不在大小,好用就行。”
李思修靠在墙壁上,微微喘着气,偏头问齐鹰:“这里头还有么?”
“还有刚刚那只生得五只小的,就小拇指那么大。”齐鹰说。
李思修松了口气,他接过许一递过来的双氧水直接打开往两只手上倒,瞬间冒出无数的白色泡泡,齐鹰在旁边感叹:“ 你是真不怕疼。”
“还能忍。”消完毒后,李思修的手心呈惨白色,看着就像是刚刚被水泡过。
“贴创可贴么?”许一低头在自己的小布袋子里翻找着。
“不用,走吧,里头有什么还不一定呢。”李思修说完,就看到黑暗里走过来五只很小很小的蜥蜴,它们走到刚刚被他扔到墙角的蜥蜴旁边,爬上去,开始吃它的肉。
“够它们吃到长大了,就像人类。”齐鹰说完走到田壮身边,扯了扯嘴角,踮起脚尖儿靠在他的耳边说:“一起走啊?”
田壮脸一红,忙往旁边闪。
很快,队伍重新整顿完成,李思修和许一走在最前面,中间依然是司博和鹿向南,断后的是田壮和齐鹰,齐鹰在后头慢慢地说:“鹿向南你装什么柔弱啊?”
“本来就柔弱。”鹿向南回头反驳道。
“我呸,你以为没人知道你一个人打了三个壮汉的事儿么。”齐鹰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那是他们大半夜来我店里闹事。”鹿向南说。
走在前面的许一哑着声音说:“他以前学散打的。”
“竟然自己躲到后面让伤号上去。”齐鹰砸吧砸吧嘴。
“许一你有脸说我?”鹿向南伸手打了个哈欠,手指往回缩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碰了碰,鹿向南没在意,只当自己是吓懵了,走在黑漆漆的地宫里最忌自己吓自己。
很快,大家全部安静了下来,看不到的尽头的一条路上只能听到略微凌乱的脚步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有些熟悉。
“你喷的香水?”田壮偏头问齐鹰。
“我妹妹的。”齐鹰说。
“你妹妹不是。”田壮。
“是啊,但是这条路她曾经走过,地宫里面没有排气系统,味道残留的时间会比外面长很多。”齐鹰淡淡地说,就好像在说这款香水很好闻。
很快,这条路走到了尽头,但还没有找到之前的那口棺,众人还在像是山洞里面的地方,李思修靠着墙壁能够听到墙壁后面的声音,好像是一家人,小姑娘对妈妈说:“我想吃野果。”
“后面有片林子,经常有人过来采果。”齐鹰解释道。
...
“林墨,你昨晚去哪儿了?”林烟儿指尖儿上夹着白色透明的棋子。
林墨黑子落在棋盘中央:“到院子里。”
“宋伯又胡说了吧?”林烟儿勾起嘴角,眼睛眯成了条长长的缝隙。
林墨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她只好说:“宋伯跟我说李思修的八字清。”
昨晚林墨回来的时候林烟儿正抱着被子睡得正熟,她怎么会知道林墨回来的晚呢。
“老家这边的人古怪又迷信,你别介意。”林烟儿的白子始终没能下来,林墨也不急安静地坐在垫子上静静地等着。
此时已经是下午,窗户外头落日洒下无尽光辉,暖阳阳的,透过半开的木窗钻了进来,林墨浑身被照得暖洋洋的,她笑了笑说:“没事。”
“想不想小修?”林烟儿问,被她夹在指尖儿上的那颗棋子半透明泛着光。
方木桌上放着台红色边角掉了漆的卡式录音机,里面插/着磁带,磁带缓缓转动,《境界的彼方》里面的插曲缓缓从录音机里传出,林墨突然想到:“姑姑,日语磁带哪里有卖?”
“啊?”林烟儿愣了下,很快意识到林墨问得是正在播放的歌曲:“是我自己录的。”
说完,林烟儿轻轻地笑了下:“我喜欢老物件儿。”接着林烟儿凑到林墨耳边说:“晚上去舞会前我带你去看小修小时候的家啊?”
“好啊。”林墨笑了。
“啊,你还没跟我说想不想小修呢。”林烟儿嘴巴微微翘起。
林墨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我想。”
“那你要不要去找他啊?”林烟儿眼睛亮了亮。
林墨摇摇头:“修老师说等罗布泊的事情结束会来找我。”
“你也信哦,”林烟儿随意地把白子下在了棋盘的最左上角,林墨的黑子认真地追了过去,只听林烟儿又说:“小修每年野外考古结束都会带回家来几个姑娘。”
“是宋伯说得那种女鬼么?”林墨轻声询问。
“哈,你学聪明了,骗不到你了!”林烟儿开心地把棋盘上的三颗棋子打乱,接着她拉住林墨的手腕:“走,带你去看小修小时候的家。”
林墨连忙穿上林烟儿今早给准备的红色绣花鞋,林墨原本不想穿,但是林烟儿说李思修往年带回家的姑娘穿得都是这双鞋,想让她们不再跟回来,只有林墨也跟着穿这鞋才行。
两个姑娘出门后,林烟儿松开林墨的手,再次恢复到之前生人勿近的模样,林烟儿的红色高跟鞋踩在刚下过雨的青石板上,林墨的红色绣花鞋被溅到泥水,走过的老人家用方言询问着林烟儿什么,林墨听不懂只在旁边笑着。
林烟儿和老人你来我往了会儿,等到老人走远后,林烟儿才略带笑意地告诉林墨:“老人家问我你是谁,我说你是小修老婆,老人家夸小修的眼光好,说你长得秀气。”
“谢谢老奶奶。”林墨跟着笑。
自从李思修把她交到林烟儿身边后,林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少,林烟儿是那种拥有强大完善人格的人,在她身边林墨能够逐渐沉静下来,林烟儿不会因为她做得好而夸赞于你,也不会因为她做得不好而用语言攻击于你,更不会拿世界上的其他人跟你做对比。
这样的人让林墨感觉到轻松,没有巨大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山压到你的身上,没有频繁提及的别人家的孩子,没有不断强调的你自己的缺陷,不会过分被关注,不会过分被忽略。
在林烟儿身边的林墨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平视,被当作人来对待的平等。
两个人来到小镇的角落,这里有座小宫殿似的石头房,林烟儿跳上石阶愉快地为林墨介绍:“这是小修小时候的家。”
林墨也跟着走上了台阶,林烟儿把大门打开,推开门的刹那间,林墨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院子的中央是个秋千,秋千的对面是圆筒形水缸,水缸的旁边靠着很小很小的灰褐色小脏熊,不用猜也知道这只小熊是李思修小时候的玩伴。
“姑姑,这是他几岁以前的家啊?”林墨眼睛湿湿地问。
“啊,怎么哭了?”林烟儿轻声询问。
林墨摇摇头,从几天前开始她的情绪管理崩塌,今天表情管理也直接崩塌了,从父母那儿得不到的尊重和温暖,竟然从男朋友的家人这里得到了,不知道是应该觉得幸运还是应该觉得讽刺。
“想家了?”林烟儿试探着询问。
林墨抬手擦着眼泪,小声地说:“没有想家,想修老师了。”
除了想修老师,还想姐姐,从小到大她得到的温暖都来自于自己的姐姐,哪怕后来姐姐离开后照顾她的人里始终有一个许一,姐姐之前的男朋友,临别前姐姐不止一次交代许一说,请一定一定帮我照顾妹妹,当时的许一和林墨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原本就看不惯对方,当时也说‘我才不照顾她。’‘我才不需要她照顾。’
享受优待的人不知道优待的存在。
“哎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林烟儿拨通李思修的号码,听筒响了两声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喂,你好。”
“李思修呢!让他给老娘滚出来!”林烟儿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啊啊?您是林墨吗?我是司婉,司婉,就是上次一起考古的那个,李思修他们和我们走散了,手机仍在于凝这里没拿回去。”司婉忙着急地说。
“姑姑,我认识。”林墨。
林烟儿把手机递给她,林墨笑着说:“司婉,没事,嗯,我知道,好,拜拜。”
电话挂断后,林墨笑着对林烟儿解释:“姑姑,是我们一同的朋友。”
林烟儿接过手机没说话,她抬手用拇指擦掉林墨脸蛋上的泪珠儿:“没必要那么累,看着让人心疼。”
“我知道。”林墨轻声说。
“太柔弱的人,长久会让人看着就想欺负。”林烟儿说。
林墨睫毛动了动,说:“这个,也知道。”
“我知道你在外面和别人不会柔弱,但是我不能相信男人的心,包括我自己的侄子,你暴露出来的柔弱是不是在后来会成为他们欺压你的理由。”林烟儿边说边和林墨一起走到正房前。
她把钥匙插/进插孔笑着说:“我被欺负过,所以更加不敢相信男人。”啪得一声,房门被打开,长久没人来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林烟儿走上前去把蜘蛛网拽下来,她找了个凳子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林墨过来坐,林墨走过去后,林烟儿笑了笑,抬手拢了拢林墨的头发:“刺猬张开怀抱就会被杀死,人类露出软肋或许会被保护。”
林墨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眼睛盯着地上落满灰尘的小老虎。
“也许小修不会这样。”林烟儿说完轻轻舒出一口气。
人类幼崽都清楚欺软怕硬,见到软绵绵的小家伙尚且会上去抓一把,更何况是已经从幼崽近乎而来的成年人。
“修老师不会。”林墨摇摇头,很肯定地说,她也不知道自信心从何而来,但是她觉得李思修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林烟儿淡淡地笑,笑意里充满荒凉,“他小时候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每次我逗他在他眼前打买来的小鸭子他都会像个小疯子似的冲过来跟我抢,抢回去后把小鸭子护在自己怀里,就像是只护着崽子的大公鸡,特别凶,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长得又白又嫩,但每次护住小鸭子的时候都让人不敢靠近。”
“但是后来,”林烟儿话音一转,“小修外公的事,你也知道,那件事以后小修变得冷漠了许多。”
林墨点点头。
“所以说啊,其实每个人呢都会遇到或多或少困难的事情,改变人生的事情,可是怎么办呢,都还是要光鲜亮丽的活着,要笑着活下去,笑着走过去。”林烟儿主动把自己的,把李思修的伤口撕开给林墨看,为的就是告诉她,没人活得轻松,没人没痛过,但是他们能扛过去,林墨也能,林烟儿希望林墨从她这里得到勇敢的勇气。
林墨感受到了,她嘴巴动了动,但没能说出谢谢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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