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李思修的上下嘴唇轻轻碰撞说出了两个字, 很快他的嘴角慢慢勾起：“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肋骨卸掉的呢？”

　　老警官看着李思修轻轻叹了口气，他起身，离开会议室。

　　门被开着，从走廊窗户吹进来的雨砸了过来，李思修懒得起身去关窗, 雨滴顺着风被吹了进来, 他低头看着褐红色桌面上的雨滴。

　　现在的他更能感受林墨的感受了。

　　学生们被依次调查后，基地的所有人都被送走, 当地警方说要把基地封锁, 重新调查证据, 没办法，燕大考古队只好返程。

　　凌晨三点, 飞机降落在燕安机场。

　　许一、李思修、林墨, 三个人拎着两件行李从机场走了出来，夜里风大, 林墨穿了件深绿色的风衣。

　　三人径直走去机场停车场, 离得远远林墨就看到了庄宇，他正手里捏着个烟, 半靠在越野车上, 他旁边是鹿向南, 头顶头发杂且乱，也像庄宇似的半个身子都靠在越野车上。

　　很快, 庄宇看到了林墨, 他忙抬手冲着林墨挥手：“妹妹！好久不见啊, 想不想哥哥？”

　　林墨走过去绕过他上了车，上车后靠在凳子上闭上了眼睛。

　　庄宇紧忙跟着上了车：“我的妹妹，你是困了吗？”

　　“庄宇你要不要这么烦人？”鹿向南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修爷怎么先回来了？”

　　“尚杰死了。”李思修捏了捏眉心说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好的答案。

　　关于尚杰这个人，关于十年前的事情，所有人都像是在漩涡中央，好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这件事变得能够解决。

　　林墨要真相，那他就给。

　　可是现在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真相开始卷着时间向前推进，没人知道这后面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能够被人所接受。

　　“系里怎么了？”李思修主动把话题调转了另外的方向。

　　“还说呢，古籍室连着一周夜里有人哭，保安上去查也什么都没查到，现在古籍被换了地方，那间屋子锁上了，哦对，司棋来过说是没什么问题。”鹿向南快速说着。

　　大家跟着去了李思修家里，林墨实在是困所以直接去了卧室睡觉，李思修凝眉坐在最左边的沙发上。

　　“你什么情况啊？”鹿向南凑过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陷进去了不少。

　　李思修摇摇头：“不知道，觉得不对劲。”

　　从尚杰出现就开始不对劲的事情，现在走向变得更奇怪。

　　“修爷，你快看这个，燕大贴吧炸了。”许一慌慌张张地把手机递过来。

　　李思修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滑，手机屏幕上是尚杰尸体的照片。

　　贴吧的学生老师们都在评论着，其中有几句尤为醒目。

　　“这不是可儿姐的男朋友么？”

　　“可儿姐？”

　　“十年前惨死的那个。”

　　“哇哦，这算是殉情么？”

　　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来，倒映出李思修的脸，刀刻般的鼻梁。

　　隔天一早，李思修被校主任叫到了学校。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办公室里等，大概半个月没回来，燕大考古系已经安静的就好像整个系里没几个人了似的，整层楼静悄悄的，连带着他的心也沉了几个台阶。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李思修？”门外的主任问道。

　　“请进。”李思修起身走过去开口，主任走了进来，他环视李思修的办公室，四面墙上挂着的都是明清时期的重要古物照片，在众多照片里主任看到了张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人像，主任走过去把照片拿了下来。

　　照片上是扎着双马尾穿着蓝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子，主任拿着照片抖了抖：“这位是？”

　　“我女朋友小时候。”

　　“我也不跟你绕弯了，系里想把尚杰这件事的影响降低到最低。”主任坐到黄色单人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李思修点点头。

　　在荆州的时候李思修就已经开始考虑离职的问题，在那段时间里和尚杰冲突最大的人是他，所以现在嫌疑最大的也是他。

　　“系里也不想，但是现在网络舆论发酵，你的照片已经被转到了三万次以上。”主任解释道。

　　“什么照片？”李思修。

　　主任愣住，随后拿出手机：“就是微博啊，一个叫天使爆料的人写了九张图，写你如何作案，如何脱险，现在网络暴民已经开始疯狂人肉你。”

　　“给我看一下。”李思修。

　　李思修接过手机。

　　第一张图，李思修抓着尚杰的衣服领子。

　　当他和尚杰发生冲突的时候，李思修已经有了杀心。

　　第二张图，雨夜里穿着黑色雨衣黑色靴子的人手里拎着尚杰的脖子，尚杰眼里透着惊恐的光。

　　他把自己当作可以主宰人生死的死神。

　　第三张图，雨夜里看不清脸的人手里多了把镰刀，镰刀对着尚杰高高举起。

　　各位看官，求求你们看看真相吧。

　　第四张图，镰刀落下，尚杰的动脉被割破，血迹冲上天。

　　第五张图，穿着雨衣的人把尚杰往河边拉，细节是尚杰的颈动脉还在不停地喷/射鲜血。

　　第六张图，雨衣人站在河边，脚踩着尚杰的胸膛，他手里多了把瑞士军刀。

　　第七张图，瑞士军刀被扎进尚杰的胸口，胸膛被破开。

　　第八张图，穿着雨衣的人伸手抓住尚杰的肋骨，用力。

　　第九张图是李思修马赛克了眼睛的照片，配字是。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把手机还给主任，李思修回忆着这几张图，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凶手，凶手虐杀尚杰的手法和结果看起来和林可的相似。

　　或许，林可当年就是被这样虐杀。

　　看到第六张图的时候，李思修想到了田壮，他习惯带着瑞士军刀。

　　微博上面的网友不停地转发，以至于到后来三十分钟后转发量达到五万。

　　李思修靠在凳子上，随意地刷着上面的评论。

　　“天理何在？！”

　　“简直是没天理了！”

　　不过转发最多的还是莎士比亚名句‘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李思修的个人信息在被大范围转发起来前，燕大发了声明。

　　‘我校全体师生信任并全力维护我校考古系李思修教授。’

　　很简单的一句话，下面除了落款外还有考古系二十八位教授的手写签名，李思修疑惑地看了主任一眼，主任摸了摸鼻子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啊，我昨晚接到通知让我来找你谈。”

　　“所以我这段时间？”李思修挑眉询问。

　　主任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你先回家歇着吧，还不知道网络暴民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也不是暴民，消息被刻意隐瞒，加之画面文字很容易煽动人的情绪，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会支持正义是件好事。”李思修轻声说，说完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个黑色的口罩扔到桌面上。

　　主任敲敲自己的肩膀：“你倒是想得开，万一真的被煽动的来给你送点刀片什么的你怎么办。”

　　李思修摇摇头：“应该不会吧，送刀片这种事直接成刑事案件了。”

　　主任没说话，起身敲了敲他的桌面，李思修抬头，主任说：“不然你也写个声明吧，这种事先发制人总好过后来被人抓着打。”

　　李思修点点头，主任走后他从抽屉里拿了张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尚杰的名字被写到中间，画了个圈，接着的延伸是林可、李思修，又画了画李思修皱眉把纸团成团扔进来垃圾桶里。

　　即便是他想写声明也没法写，还有可能会引出林可当年的事情，林墨的性子他清楚，她不会喜欢自己姐姐的照片被大范围传播。

　　在传播学里有一个概念叫新闻的时效性，十年前的新闻不具备时效性，但如果在娱乐版块具有点击量，转发速度会超过想象。

　　所以李思修决定沉默，让时间和真相说话。

　　不过‘雨衣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人，没到半个小时，天使爆料发了新的信息。

　　“震惊！燕大十年前的惨案凶手竟然是尚杰！”

　　只这样一句话没有图片没有视频也没有其他的分析贴，不过天使爆料在评论里发‘午夜十二点间。’

　　很快信息被转了起来，达到了信息爆炸波最大化直接冲到了微博热门第一条，热搜词条是‘凶手尚杰。’

　　李思修起身戴好口罩后匆匆下楼，路上遇到了不少燕大的学生，其中有两个女生冲过来急急忙忙地说：“李教授，您快去校门口的工体湖看看吧，您女朋友被堵在那儿了。”

　　“我女朋友？”李思修焦急道。

　　“网上把您女朋友的信息也给查出来了，林墨，今年考古系研一的学生。”女生们忙说。

　　李思修来不及多想，扯掉口罩向校门口跑去，不少听到这边对话的学生也跟着跑了出去，刚到校门口李思修就看到了被人群围起来的站在台阶上的林墨。

　　小姑娘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越过人群看向李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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