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的时候一样,搭完了汽车搭火车,陶晗空着手,领着身后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到了火车站。
陶晗在自助取票机取票,陈简像个怕走丢的孩子似的黏在她身后,双手提着行李,眼睛却没闲着,一路东张西望。
陶晗随口问:“有什么好看的,第一次进城?没搭过火车?”
陈简摇摇头:“搭过,但就是小时候搭过一次,已经忘了。”
取票机吐出两张车票,陶晗把陈简的那张塞到他上衣口袋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揣好,待会儿上车别跟着我。”
“为什么?”陈简想挠挠他的爆炸头,碍于手上还提着行李,于是只能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不解:“不跟着你我怕我会走丢啊。”
“多大个人了还怕走丢啊你!”陶晗无语,“说不许跟着我就不许跟着我,听到没。”
陈简……心里苦。
绿皮火车的硬座向来拥挤,车厢里大包小包的行李乱成一团,刚好赶上暑假车票紧张,有人没有座位,带了小马扎坐在过道上。
虽说是不让跟吧,但陶晗落座后还是瞟了一眼陈简,少年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向车顶上的行李架上奋力地托着一个又一个看起来死沉的行李箱。
“小伙子,过来帮我们也放一下行李嘛。”
“好的没问题。”
陈简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乐呵呵地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行李箱。
陶晗挪过眼去,不忍直视。
好一出雷锋在世。这家伙一上了车就开始帮各个姑姑姐姐爷爷奶奶搬行李,一身的力气没处使似的,也不嫌累。
其实如果只是帮个忙吧也没什么,偏生有的人似乎看出来这小伙子好欺负似的,三四十岁的大男人也陈简搬行李,让陈简帮忙搬个行李还颐气指使的,像是使唤自家便宜儿子。
陶晗头靠着车窗,听着陈简搬行李的声音心里有些别扭。
凭什么那样使唤他?那些人自己没长手吗?
同时对陈简更加恨其不争。
上辈子是雷锋吗?个子高力气大劲没处使?拒绝懂不懂?被欺负了还笑,笑个屁啊!
陶晗莫名地烦躁起来,掏出棒球帽扣在头上遮住脸。
累死你得了,反正不关我事。
火车开始前进,车身压过枕木时微微摇晃,陶晗晕晕乎乎的,想要睡觉,睡眼惺忪中仿佛听见头顶有熟悉的人声在说话。
是陈简吗?
管他是谁,爱当雷锋就当去吧,别来烦她就行。
陶晗记得自己的邻座是个中年阿姨,陈简的座位在车厢另一头。
不枉她特意分开买票,
总算摆脱掉那家伙了。
到B市把人交给付启志,她拿了钱就走,但求他别再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陶晗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脑袋一歪便开始做梦。
梦见爸爸回来了,妈妈也还没死,从未谋面的母亲长得跟她像极了,气质温婉,跟她爸一起穿着正装,坐在观众席上,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来听她的个人音乐会。
陶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很少梦到母亲,自己是个索命的讨债鬼,一出生便讨了母亲的命,从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一直到高中家长会,小时候是奶奶还在时是奶奶去参加,奶奶去世后,陶东明工作又忙,便没人给她参加。
小时候有邻居小孩笑她没娘,是个灾星,陶晗怒了,小小个人儿撸起袖子就去跟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孩子打架,大战一场后辫子散了衣服脏了小脸花了,回去还要挨数落。
但跟她打架的那个更没讨到好处去,浑身上下全是陶晗咬出来的牙印,最后一边苦嚎一边求停手,以后邻居家小孩儿任谁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火车速度稳定后便开的平稳,陶晗做着美梦,脑袋往旁边歪着歪着便靠到了什么东西。
陶晗挪了挪脑袋,想要靠的更舒服些。
梦里的场景突然变了画风。
她拉完最后一个音节,个人音乐会结束,她在观众的掌声与鲜花中走下台和自己的父母拥抱,多么美好的一家三口。
“晗晗真棒,爸爸为你骄傲”陶东明俗气地夸奖。
“女儿太棒了,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她妈挽着陶东明的胳膊,笑容满面。
纵使她从未陪过她一天。
陶晗还未来得及说谢谢,突然,整个人便向后跌进了一个劲瘦而有力的怀抱,怀抱很温暖,带着某个牌子洗衣粉的味道,闻着舒心。
“恭喜。”头顶的嗓音比她的大提琴音色还要迷人。
陶晗不敢抬头看,只听见他有力的心跳,耳廓陇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人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捏着她柔软的耳垂,伏在她另一边耳畔低声说着:“嫁给我,小乖。”
陶晗脸顿时红的像颗色泽莹润的红玛瑙,感受到无名指被套上一颗坚硬凉润的指环,陶晗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你抬头看看我呀,害羞了吗?”那人在她耳畔浅笑。
陶晗紧张地抓着他的手掌,缓慢而羞涩地,抬起了头。
周遭一切都消失了,舞台消失了,观众席消失了,她的父母也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人,那人脸上像蒙了一层雾,陶晗瞪着眼睛,使劲看啊看,终于,能慢慢看清他的轮廓。
迷雾消散,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清晰,清晰……清晰到最后竟然是……
陈!!!简!!!
有魔鬼的狞笑回荡在空中——
“骗人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哈哈哈哈哈。”
“你明明答应了要嫁给他,不准反悔~”
“小朋友你放心吧,乡巴佬会对你好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大哥陈大嫂,你们家的猪饿了该去喂了。”
……
“啊!”
陶晗惊醒,心脏跳得疯快,像是要跃出胸腔。
是梦。
陶晗吞了口唾沫,发现自己正靠在别人的身上,身上还搭了件衣服,衣服上面的味道很熟悉,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怪不得刚才梦里会觉得那个人身上有这种味道,陶晗摇了摇脑袋醒神,已经快要入夜了,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照进来,给车厢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辉。
她竟然一觉睡了一下午,陶晗把身上的外套摘下来,准备跟旁边让她靠了一下午的阿姨说声谢谢,一扭头,便对上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眸。
“……”
“嘿嘿,醒啦。”陈简满脸堆笑。
他落座的时候陶晗已经睡着了,并且不知道怎么睡着睡着就睡到他身上来了,于是一下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小心翼翼地不敢动,怕扰着陶晗睡觉,身上累也累死了,但看着陶晗恬静的睡颜,再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根一根数她纤长的睫毛。
现在对上她睡醒后氤氲着水汽的睡眼和娇美的面容,陈简顿时觉得自己就是死,也能再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一万年。
陶晗眼前的人黑不溜秋,自然卷,打扮土气,眼神清澈,跟她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陶晗一想到自己竟然歪在他身上睡了一个下午,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坐我旁边来了!!!”陶晗掐着陈简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质问。
怪不得她好端端的美梦变成了噩梦,梦里她的真命天子竟然是眼前这货,幸亏是梦,简直吓死爸爸了。
陈简被掐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从陶晗魔爪下抢回自己的脖子,气喘吁吁地说:“你睡觉的时候,我跟你旁边的阿姨,换了位置。”
“我们换位置的时候你刚睡着。”陈简继续委委屈屈地说。
陶晗欲哭无泪。
阴魂不散啊。
她故意没把两人的车票买在一起,一个在车厢头一个在车厢尾,然而这都能被陈简一路换过来。
还真特么……能耐。
到了餐点儿,有乘务员推着餐车卖盒饭,陈简掏腰包买了一份,又问陶晗要不要也来一份。
陶晗摇头,看陈简不知道从身上哪儿抽出一张红彤彤的毛爷爷,买35块钱一份卖相还不咋地的盒饭。
小东西还挺奢侈。
“你这次去B市带了多少钱。”陶晗冷笑着问。
陈简忙着扒饭,把饭盒里唯一看起来分量还比较足的鸡腿递到陶晗眼前:“这个你吃吧。”
“我不要。”陶晗打掉他手。
陈简放下饭盒:“我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钱。”
“哦。”陶晗应了声,瘪了瘪嘴,别过眼去。
不想说就不想说呗,装什么傻呀,当她稀罕他那点钱,怕她携款潜逃?
陈简见她表情冷冷的,便放下碗筷在身上找着什么,饭也不吃了,面色有些焦急。
“你找什么呢?”
“找到了。”
二人异口同声。
陶晗低头,看见陈简递过来的,一叠厚实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财富光芒的,人名币。
陈简:“喏,这个,给你。”
陶晗瞪大眼,忙按下他手,生怕被别人看见这人带了这么多现金,压着嗓子质问道:“你疯了吧!带这么多钱!还是现金!”
感受着陶晗微凉的手心,陈简手背痒痒的,说:“你不是问我钱嘛。”
“问你你就全拿出来?!”陶晗气,皱眉道,“你怎么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你家很有钱吗?这一叠得一两万了吧。”
陈简以为陶晗不好意思收,把钱推到陶晗手里:“你就拿着吧。”
“我不要。”陶晗退还给他,啧,这叠钱的分量确实沉。
陈简想了想,以为是她城里人嫌钱少,再一次把钱推给陶晗:“你先拿着吧,我身上就这点儿了。”
陶晗:“就……这点儿?”
陈简四处张望了下,突然凑近陶晗低道:“我来的时候我妈给我装了好几摞呢,都在箱子里,你要是现在要的话待会儿我悄悄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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