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面积不大, 这么多人待在这里, 还有数十盆花, 显得十分拥挤。
随着顾欧汀的举动, 慕轻杨和白荣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沈牧面色平静地看着那只尊贵的手, 蹭蹭手上的泥, 轻轻一握就松开。
“我知道,当初那一百万,就是你让人送来的吧。”
顾欧汀收回手, 轻轻颔首。
“没错。”
“多谢你了,如果没这一百万,我恐怕还恢复不到现在的样子。”
沈牧嘴中说着感谢, 笑容却透漏出强烈的自嘲。
慕轻杨上前一步道:“你要是有需要的话, 可以继续跟我讲,我一定会……”
“不用了。”沈牧的手挡在她面前, 手指和他本人一样清瘦, “我现在很好, 你们不来打扰我, 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慕轻杨只得闭嘴, 退回原位。
白荣见状有点着急, 主动说:“沈牧哥,杨杨姐这一年虽然没跟你见过面,其实一直很关心你的。刚才在车上她还问我你以后的打算呢, 你跟她说说啊。”
沈牧身体往后靠, 看着面前的花,眼神迷离。
“我……想开一家花店。”
“为什么?”
“以前忙于训练,忽视了身边的风景。这一年闲下来,突然觉得原来植物才是世界上最坚忍不拔的东西。”
他拿起那朵月季,放在手中端详。
“你看这株月季,我当初买来不过是一根光杆子,只需插进土里浇水施肥,它就散出这么多枝叶,还开出这么美丽的花……人的身体部位废了就是废了,但植物不会。只要给它们足够的养分,它们就能长得比之前更好。”
他把月季埋进土里,白得没有血色的指尖沾上了黑色的泥土,缓缓吁出一口气。
“我羡慕它们,可惜变不成它们,那就多种一些花吧。”
慕轻杨心里酸酸的,遗憾自己来得太晚,不能挽救他的命运。
顾欧汀黑眸如炬,“我可以为你提供赞助,需要多少钱?”
沈牧直截了当的拒绝。
“不需要。”
顾欧汀也没强求,干脆利落地说:“那就预祝你事业顺利了。”
“谢谢。”沈牧说完忽然侧脸瞥向慕轻杨,视线从她身上的训练服扫过,目光闪烁了一下,继而道:“我也祝你明年夺冠。”
世锦赛在明年,他祝得是哪场比赛不言而喻。
慕轻杨心中动容,想跟他说些什么,他已经下逐客令,背对着他们说:
“我要休息了,你们也回去吧。”
他没有送他们出门,沈妈妈甚至没有出来看他们一眼,最后那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需要、也不愿再见到他们。
然而今天的会面,对于慕轻杨来说依然有很大的收获。起码她已经知道,沈牧远比她想象中的坚强。
保镖在楼下等他们,见三人下楼,立刻打开车门。
慕轻杨坐进去之前,抬头望了眼上方,本来是想看看沈家阳台的,然而那里已经关了灯,倒是看见了漫天的繁星。
如同沈牧说得那样,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训练上,都快忘记星空有多么美丽。
慕轻杨在心底叹了口气,坐进车里,很怀念曾经在山上的生活。
部落的族人都说下山是历练,她起初无法理解,只觉得山下人多车多,到处都是好吃的,比山上好玩多了,现在则感触越来越深。
三人都上了车,白荣依然坐在驾驶位上,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顾欧汀叫了保镖的名字,让他开车。
白荣一动不动,背对着二人,表情复杂。
之所以带慕轻杨来看沈牧,是希望她可以因沈牧放弃对顾欧汀的爱。
可是按刚才的情形来看,分明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不想再躲躲藏藏了,他想摊牌。
白荣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勇气,回过头目光灼灼地说:
“请你放过杨杨姐吧。”
顾欧汀浓眉紧锁,慕轻杨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杨杨姐,你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训练,最大的目标是夺冠,你不应该被其他事打扰。”
“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她就夺不了冠了?”
顾欧汀冷冷地问。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事实。”白荣道:“当初你甚至不允许她归队。”
顾欧汀眼神漠然,“当初归队对她来说不适合,所以我才阻止,有什么问题么?”
“少自卖自夸了,你就是想禁锢她,让她变成你的私有物。”
私有物这三个字,让顾欧汀莫名听得很爽。他嗤笑一声道:
“成年人都懂得随局势改变想法,只有小孩才坚持己见,知道错误也不回头。”
白荣被他一句话堵得险些吐血,知道自己跟他比口才就是自取其辱,回到先前的话题。
“你就说,你到底想不想让她夺冠?想的话就离婚。”
“我当然想。”顾欧汀抱住慕轻杨,“不仅想,我还要告诉你,她跟我在一起不会影响夺冠。相反,我会用尽顾氏集团的力量协助她,这点你能做得到吗?”
他做不到……他在白家只是一个受宠爱的二公子,没有任何实权。
白荣再也无话可说,怔怔地看着他们。
顾欧汀松开慕轻杨,抬手看表。
“你愿不愿意开车?不愿意就请下去。”
白荣愤然下车,砰的一下关上车门,快跑了几步后又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回到车窗外,用力指着他。
“我警告你,现在是暂且相信你。但是你要是敢再限制她滑冰,我一定不会犯过你的!”
顾欧汀冷冷一笑,眸光锐利得像剑尖。
“奉陪到底。”
白荣冷哼,甩手走进漆黑的夜色中,很快没了踪影。
慕轻杨目睹全程,目瞪口呆。
他们两个疯了吗?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
她有点担心,脑袋探出车窗,“现在这么晚,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欧汀将她按回座位上,命令保镖开车,同时说道:
“他已经过二十了,该为自己的冲动负责任。”
慕轻杨心想也是,白荣只是性格略幼稚,实际已是成年人,身上钱和手机都齐全,出不了事。
车子终于开动了,她靠着椅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顾欧汀无声地看着她,目光从她脸上移到手上,脑中有虎爪的画面一闪而过。
如果他没记错,她的爪子比他头都大。
遮遮掩掩了这么多天,他无法验证她的身份,也无法套出话。
不如……直接摊牌?
这个问题,他直到抵达顾家时,还在思考。
两人肩并肩走进大门,林小林跑出来迎接,轻声说:
“太太,您怎么没接电话呀?安安小姐吃饭时一直在等你,等到半夜也没见你回来,好不容易才睡着。”
慕轻杨下意识摸手机,手插到西服口袋里,摸出了顾欧汀的手机,愣了一下后懊恼拍头。
她只顾着出门,把包忘在更衣室了,只能等明天去拿。
“我去看看安安。”
她把西服和手机都塞到顾欧汀手中,说了一句,就跟林小林上楼。
顾安抱着娃娃,睡得很沉。她放下心,等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顾欧汀是个极其自律的人,生活中几乎不需要娱乐,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洗澡,就只有工作。
然而今天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闭眼强迫自己入睡,几分钟后起身,打开了床头柜的灯。
慕轻杨也没睡,还在想沈牧的事,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顾欧汀定定地看着她,房间安静得可怕,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你不是人。”他掐痛手心,终于说出这句话。
慕轻杨莫名其妙,“我又没惹你,骂我做什么?”
“不是骂你,是陈述。”他又说了一句,“你不是人。”
慕轻杨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揪紧,表面上故作平静,慢吞吞地坐起身,小心打量他。
“所以呢?”
“我要你亲口跟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欧汀为表决心,主动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张照片,摆在她面前。
慕轻杨低头一看,脑中嗡得一声。
他什么时候拍下的?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真是部落耻辱……
“呃………”
她纠结地咬手指。
顾欧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要我说也可以,但是你得把顾安的真实身世告诉我。”
自己的秘密已经无法隐瞒,那她不能吃亏,得等价交换。
顾欧汀皱眉。
慕轻杨立刻说:“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睡觉吧。”
她说完就拉被子往下躺,顾欧汀猛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以。”
“你先说。”
“安安不是我亲生女儿。”
顾欧汀说得干脆利落。
果然如此!
慕轻杨的怀疑得到验证,既喜又惊,想问他更详细的情况时,就听到他说:“该你了。”
她咬着下唇,不经意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是老虎?”
“安安真的不是亲生的?”
二人异口同声,谁也不肯让步,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僵持不下之时,房门被人敲响。
他们齐刷刷地侧过脸,异口同声问:“谁?”
“欧汀,快点出来,素菀给你打电话了!”
顾妈妈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很急切,似乎出了大事。
素菀是谁?
慕轻杨反复搜索记忆,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顾欧汀却下了床,一边朝外走一边给她做手势,要她不许睡,等自己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慕轻杨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房门,继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顾欧汀接电话时习惯性的压低嗓音,免得打扰别人,也免得被别人听见。
慕轻杨听了好一会儿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又没心情做别的事,便赤脚踩在地毯上,蹑手蹑脚地来到墙角,扒着墙壁伸出耳朵,静心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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