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 柏林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会先颁发短片奖项、处女作奖及纪录片奖项等, 主竞赛单元的获奖名单要到最后才会公布。

　　看评审团成员一个个地出现在台上念获奖名单, 身边获奖的人也或哭或笑地上台领奖发表感言, 西帘起初还有点紧张, 然而时间渐渐流逝, 眼看马上就要公布最佳男演员了, 她竟然十分奇异地不紧张了。

　　转头看卫时迁，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又沉又静, 也看不出紧张。

　　这样的场合不好交头接耳地说话，西帘碰了他一下，让他伸手, 往他手上写字。

　　——拿奖？

　　之前在嘉宾休息间里, 西帘有注意到开幕式那天来蹭红毯的明星，今天有好些都没来。这其中就包括了同样入围主竞赛单元的两部影片的主演, 估计是自认获奖无望, 直接走了。

　　卫时迁拿奖的可能性本来就大, 这样一来, 西帘觉得他可能性更大了。

　　——不知道。

　　卫时迁反过来也在西帘手上写字。

　　他写了五个字。

　　前面三个字笔画少, 好认。后面两个字西帘辨认许久, 才认出来是“随缘”。

　　心态这么好。她想。

　　西帘非常清楚自己拿不了奖，可她仍然为卫时迁能否拿奖而感到紧张。什么时候她也有他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有镜头扫过他们两个好几次, 断断续续地把他俩在手心上写字的过程给拍了下来, 于是国内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又激动了。

　　【天啊，不敢说话，悄悄写字，这也太可爱了叭！】

　　【单身狗每天都在为别人的唯美爱情流泪TUT】

　　【卫老师看我们娘娘的眼神……我死了。】

　　【这份跨洋狗粮我吃了。】

　　当然，也有人发的弹幕是另外一种画风。

　　【我以为他们年前能分手，没想到新年还是在一起。】

　　【狗仔都没传他俩分手好吧。】

　　【感觉今年也不会分。】

　　【现任不愧是现任，天时地利人和占齐了。】

　　【忍不住为四个前任流下同情的泪水。】

　　镜头再度转回台上，就见已经到了公布最佳男演员的时刻。

　　在公布获奖名单之前，颁奖嘉宾往往都会先说几句对该演员在电影中的表现的褒奖，之后才会念名单。

　　“……他完美地表达出恶的精髓，同时也隐晦地表达出善的美好，人性的复杂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呈现。他支撑起整部电影，他是这部电影的灵魂。”

　　听到这里，西帘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觉得这说的是卫时迁。

　　果然，颁奖嘉宾没有丝毫停顿，满含笑意地接着说道：“最佳男演员银熊奖的获得者是，《深海》男主角，卫时迁。”

　　“深海”和“卫时迁”五个字是用中文念的。

　　尽管是中文，但在场的电影人谁没听过卫时迁的名字，场内顿时掌声雷动，离得近的人也立即向卫时迁表示祝贺。

　　西帘一边鼓掌，一边看卫时迁，就见他表情还是非常沉静，像是早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恭喜。”西帘说。

　　卫时迁“嗯”了声，说：“不和我拥抱吗？”

　　大屏幕上早显示出面向这里的镜头——

　　全场，乃至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西帘闻言笑了下，然后侧过身，张开手臂和他拥抱。

　　不知怎么的，掌声在这时更响了。

　　西帘以为是现场的人对卫时迁的祝福。她不知道卫时迁趁机亲吻了她的头发。

　　随后卫时迁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让西帘帮忙拿着，才起身向舞台走去。

　　【哇卫老师偷亲！】

　　【向全世界秀恩爱2333】

　　【我还以为要求婚，原来不是。】

　　【突然想起来，那次出车祸，卫老师也亲了我们娘娘的头发！】

　　【emmm难道卫老师恋发癖？手动狗头。】

　　这时，大屏幕开始播放卫时迁在《深海》里出演的片段。

　　电影节的幕后工作人员选取了一段配角们都有台词，唯独卫时迁没有台词，只有眼神戏的内容，也就是在轮船上，他饰演的阿海第一次见到深深的那段。

　　在这个场景中，他身边的毒贩各种说说笑笑，对甲板上的女人们评头论足，眼神和言语都非常下流。他却好像一位真正的绅士，矜持又克制地对正在护栏前看海的深深看了那么几秒就转移视线，随手端起面前的红酒。

　　红酒是需要慢慢品尝的。

　　他却手微微发着抖，仰头一口气喝完。

　　喝完红酒，他放下高脚杯，再抬眼时，胸膛剧烈起伏，能很明显地注意到他的眼神从刚才的温和转变成让人毛骨悚然的凶狠，仿佛一头看中猎物的野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这时，有个毒贩撞了下他肩膀，说：“海哥，看中那个穿裙子的长发妞儿了？眼光不错啊，胸大屁股大，操起来肯定带劲。要不要兄弟把她弄到你床上去？”

　　他没说话，只回敬了个极其阴戾的眼神。

　　毒贩似乎被吓到，没敢再说话。

　　他收回目光，舔了下嘴角，然后抬手捂住额头，缓慢地深呼吸。

　　等额角不再有青筋凸出，胸膛起伏也恢复正常，他才重新倒了杯红酒，一边慢慢品尝，一边重新看向深深。

　　大约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深深回头，和他对视。

　　他微笑，然后微微抬手，向她举杯。

　　片段播放到这里结束。

　　直播画面重新回到舞台上，就见卫时迁已经走到台前，与前来迎接他的颁奖嘉宾握手。

　　至今都不知道预告片和《深海》官微放送的花絮里，那个浴缸前的镜头并非两厢情愿，而是一方强迫另一方的网友们天真地发出以下弹幕：

　　【啊啊啊我是卫老师手里那个高脚杯！】

　　【演得好好，舔嘴角那个动作真是又邪恶又色气。】

　　【卫老师心里肯定在想谁要你帮忙，老子要自己上那个美妞儿XD】

　　握手，拥抱。

　　再简单的对话后，银熊奖杯终于到了卫时迁手里。

　　他捧着银色的柏林熊在话筒前站定，看台下众人再一次地为他鼓掌。

　　“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二次拿到这个奖了吧？”主持人问道。

　　“是的。”卫时迁用英文回答，“上次是五年前。”

　　时隔五年，还能拿到第二次柏林影帝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同时也证明他的演技没有原地打转，一直在进步，台下不由再次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主持人没再说话，抬手示意了一下，把舞台交给卫时迁。

　　等掌声平息下去，卫时迁开始说他的获奖感言。

　　他说的是中文。

　　“谢谢电影节，也谢谢评审团。还要谢谢杨婧导演和整个电影团队，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我拿不到这个奖。”

　　他面朝杨婧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

　　杨婧表情严肃，高举双手为他鼓掌。

　　鞠躬过后，他直起身，继续说道：“其实最开始拿到《深海》的剧本，我有点犹豫，不太想接，因为我觉得一个真正的坏人，他不可能为了感情就甘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直到我看完剧本，我才知道这个坏人他不是真正的坏人，他心里还是有好的一面，所以我考虑了很久，还是选择接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笑着说：“也所以，感谢我这个选择，让我再次拿到最佳男演员。我自己功不可没。”

　　现场能听懂中文和戴了翻译机的无不笑出声。

　　笑过后，卫时迁接着说：“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两句话是相通的，非常适用于阿海这个角色。他不是纯粹的让人痛恨，也不是纯粹的坏，可正是他这种不纯粹，才有《深海》这个故事。”

　　——杨婧说过，《深海》的灵感来源于一起海难。

　　据报道，那起海难里有一个遇难者，生前杀过人蹲过监狱，即便出狱也还是坏事做尽，后续又坐了几次牢。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处理海难小组查到他住址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养了不少流浪动物，瘸腿的狗瞎眼的猫，连折了翅膀的鹦鹉都有。

　　这个遇难者给了杨婧第二次的灵感，促使她塑造出阿海这么个角色。

　　杨婧始终相信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人性从来都是最难以捉摸的，否则她不会让深深成为第二个阿海。

　　“最后，我要谢谢我的搭档，同时也是我的女友。”卫时迁亲了下手里的柏林熊，眉梢眼角都带着笑，“这个奖杯有你的一半。”

　　【！！！】

　　【官宣了！】

　　【妈的，我哭了QAQ】

　　最佳男演员之后是最佳女演员。

　　就像那则预测一样，西帘并没有获奖。

　　但出乎意料的是，颁奖典礼结束后，有评审员与她合影，表示对她饰演的深深的喜爱，说她的表演非常有灵气，她饰演的深深给《深海》带来了最灵动的一抹色彩。但获奖的那位女演员在演绎上比她更生动，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她，希望她能再接再厉，下次继续带着好作品来参加柏林电影节。

　　这番话无疑是对西帘最大的认可。

　　而继卫时迁荣获柏林熊后，杨婧也如愿拿到了最佳导演银熊奖。

　　至此，《深海》柏林之旅，拿到两座银熊奖杯，满载而归。

　　不过带着银熊奖回国的只有杨婧，没有她的两位主演。这两个人还要去洛杉矶继续拍戏。

　　刚到洛杉矶，西帘还没歇一歇，乔一南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打起精神。

　　“学姐，我们成功了，系统被我们从多维生物里剥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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