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去食堂的路上, 两个人顺路去沈培寝室取自习要用的书。直到第五寝室楼新刷的洁白外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赵小和依旧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沈培见她两手空空难得主动问, “你去自习吗？”
赵小和坚定地点点头, 伸手指了指寝室楼下的热水房, 得意的解释, “我早上把书放在水房里了。”
确实是她风格, 沈培无言以对。
高中时她都会偷偷将体育课要用的跳绳毽子之类的小东西藏在操场外围的灌木丛里，连带回教室都嫌麻烦。不过大多数时候也都会被随后值日的同学收出来扔掉。
每次在一边看她撅着屁股不死心的翻来翻去，他真是很想把她也藏进灌木丛里算了。
赵小和终于看到“南大东校区食堂”几个烫金大字的时候, 跋山涉水苦尽甘来的感觉油然而生。细想和唐僧取经也差不了多少。
雄赳赳的踏进她最爱的一餐厅，还未来得及给身后的沈培炫耀她最爱的五号窗口的鸡汤小馄饨，她已经首先惊呆在人头攒动的一片喧哗中。算了, 她安慰自己, 唐僧取经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不能讨价还价，她不过是在吃馄饨的路上遇上了高峰期……而已。
五号窗口前人最多, 她也只能遗憾的和小馄饨说再见了。
其实之前下课赶上饭点, 也都是她凭着手长脚长举着三张饭卡挤进挤出, 甚至还能傲视群雄给身后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子报菜名, 练就了一身抢饭好本领。不过今天她不知怎么战斗力全无, 亦步亦趋的黏在沈培身后等白食。
沈培随便在人相对少一些的窗口站定, 仰头看窗口上方巨大的菜单招牌。
如果说初识男女之间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你情我愿的推拉游戏，不过是百般尝试如何完美的突破隔在两人间的柔韧软纱，那么有过一段情的男女想要再次发展出一段暧昧以上的不明关系, 显然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那么简单。
窗户纸嘛, 你可以简单粗暴的撕扯，温柔一点的话呢，只需用湿漉漉的手指轻轻一沾……
更何况有饭前洗手好习惯的乖宝宝赵小和才仔细冲洗过又无处擦干的那双手了。
“我要吃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然后……还要一颗水煮蛋！”
赵小和湿凉的双手在沈培肩头重重一拍，几滴水珠飞溅到沈培耳后和脖颈。沈培伸手在后颈擦了一下，十分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赵小和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手上倒是毫不客气的又在他衣料上蹭了蹭。眼尖的看到前面有几个同学买完离开，她连忙推了推他叫他跟上，“快快快！”
说完，她放下踮起的双脚，拿过沈培手里的书跑去占座。
赵小和很快找到空位，就在侧门旁边。沈培不在身边，她战斗力恢复神速。大步流星冲过去，甚至比刚从侧门进来的两个女孩还要快。形象全无。
不理会两个女孩怨怼的眼神，赵小和心安理得的坐下，将手上的六级试卷放在桌上，自己正对面。而沈培的则放在身边干净的空位上。安排好之后，赵小和悠闲的坐在位子上环顾食堂一圈，竟然一个熟人都没有。
果然梦想还是长眼的多，不太好实现。
不过沈培真慢啊，赵小和打了个哈欠。她活动了下颈椎，一侧头注意到沈培特意上楼拿下来的资料，很厚一本，仅左面三颗书钉装订，四角都有些卷边。
“复试……真题？”
她迟疑的喃喃道，顶不住好奇翻开瞄了几页。
沈培端着餐盘回来，赵小和正目不转睛翻着他的复习资料。
她不是说吃饭之前看书消化不良吗？
“吃饭。”按照赵小和的指示，他坐在六级真题对应的位子上，将筷子递过去，命令道。
“哦，”赵小和鼓着腮帮子放下他的资料，用碗里的勺子戳了戳弹软的白嫩豆腐，故作随意的试探问，“你最近要考试吗？”
“恩。”沈培将水煮蛋分到一个小盘子里递到她手边，看穿她咬着勺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主动解释说，“过几天保研复试。”
保研？
分神间差点被一口豆腐脑呛住，赵小和用力拍了拍胸口冷静下来。
她这种小酥酥为了考上南大已经耗尽了全部心力，至今还晕乎乎的没从考上南大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可他却说他要保研了啊。
沈培看着她难受的吞咽动作，表情控制不住的纠结了一下，随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纸巾抖开，长臂直接越过餐桌将纸巾按在她嘴上。
“你想恶心我还是害死你自己？”
赵小和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抱歉的讪笑几声。随后放下纸巾，攒成一团攥在手里，低头继续打扫碗里还剩一点的豆腐脑。
对啊，沈培又不是她，保研不过就是“顺其自然”“意料之中”的程度而已吧。
随后，她壮着胆子估计了一下自己考研并且成功的可能性……
赵小和，备考南大的辛酸你忘了吗？你的腿还好么？
于是她瞬间又被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吓出了一阵寒战，心有余悸的动了动腿。
可是如此一来，她好不容易才与他缩短的一点差距，眼看着又要拉大了。
那么就让她再问一个问题好了。
请问，做人的差距还能更大一点吗？
答案显而易见。
能。
难道她该祈祷他考不上吗？
呸呸呸！
各路考神你们之当没听见就好了啊，可千万别当真！
沈培偷偷观察着赵小和，她所有的心理活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用赵小和以前的解释这叫“天真烂漫”“憨态可掬”，不过那时他早习惯了她不学无术。
不愿让她胡思乱想，他在赵小和满脸苦大仇深而不自知时突然叫醒她。
“赵小和。”
赵小和听他声音有些怪，抬起头来看他，嘴还半张着，丝毫不觉嘴边还挂着油条渣子。
模样确实有些憨。
沈培见她那个“憨态可掬”的样子，又不太想理她了，复又低头吃饭。
“恩？”又耍她？
赵小和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往嘴巴里送粥，眨巴眨巴眼睛暗自计划着下次一定要和他去吃面，叫他装斯文。
脑补一番沈培吸溜吸溜吃面的样子，她笑的一张脸就差簇成了核桃。
沈培再也无法忍受赵小和的分裂症，随手将小菜里的一小块花生丢进她碗里。
没反应。
他刚要再找一颗，一道窈窕丽影在两人桌前站定，打断了沈培。
“沈培？”
沈培和赵小和双双抬头。
原来是管易卉。
端着餐盘，管女神笑容依旧得体迷人。遇到这样彬彬有礼的餐厅女侍，赵小和都不忍心叫她白跑这一趟。多一碗皮蛋粥的钱她还是有的。
“这么巧？”管易卉似乎很惊喜在食堂遇到沈培。
沈培放下筷子，笑笑说：“食堂挺小的。”
“……也是。”
她不动声色的在两人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赵小和身上，这个黄头发的女孩子好像有些熟悉。端着餐盘往后错一步，管易卉立在赵小和身边的空位处，礼貌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听她这样问，赵小和偷偷打量起管易卉，从上到下。
故作不经意的挺直身子，赵小和垂着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平原。缓缓提起一口气，方见的胸前起伏有状，但是距离拿得出手似乎还差的很远。
人比人什么的，可以刺激一下她的雌激素吗？
“坐啊。”
沈培寡淡的对管易卉点了下头。
赵小和闻言不淡定起来，草木皆兵的动了动耳朵。绯闻女友诶……
想起论坛里管女神的辉煌成就，第一条就是保研。品学兼优、才貌双全的绯闻女友诶……
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事不关己的沈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说试探是恋人未满的男女最喜欢的推拉游戏，怎么到她这里尽是反作用？
正懊恼着，沈培在桌下毫不客气的狠踢了她一脚。
“哎呦！”赵小和吃痛。
好了，事与愿违，还有比她更典型的引狼入室吗？
收到沈培递过来的眼神，她不情不愿的将沈培的复习资料拿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她还以为刚刚递给沈培的眼神是信号不好他没收到呢，看样子信号挺好的。愁苦的看向沈培，还想自怨自艾一番，就听沈培对管易卉主动开口，“正好我们快吃完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长出一口气，心里舒坦多了。
舒坦之后，她那一口气又偷偷提起来。她现在提起的不是气，是尊严。
“哎呦！”
又是一脚。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
“你还吃不吃了？”沈培朝她一挑眉。
她果断放下勺子坐正，“哦，不吃了！”我们快走吧。
赵小和作势起身，谁知沈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神色自若的拿过赵小和手边还没动的水煮蛋，在桌上轻轻一磕。
蛋壳破碎的声音太清脆，把赵小和刚整理好的智商又敲散了。
管易卉礼貌的说声谢谢，坐下时瞥到了赵小和拿起的那本打印资料。像是没有看出赵小和欲离开的急迫，她熟稔的和沈培聊起来，“这么早就去复习啊？也太拼了吧。”
“还好。”沈培剥开蛋壳，双手按住水煮蛋中间部分徒手掰开。
“哎，正好我也有几个地方想问你，你在哪上自习，一会儿我去找你吧。”
沈培将一边手里的鸡蛋递给赵小和，监督她一口吞下后随口应付，“再说吧，还不知道去哪。”
赵小和转着眼珠听明白了管易卉的画外音，嘴里噎着半颗蛋也顾不得，将手边的碗碟收一收端起来，果断起身就走。
沈培将摊着碎蛋壳的纸巾收进餐盘，跟着站起来，“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望着沈培与那个黄头发女孩子看起来融洽而般配的背影，管易卉玩味的眯起眼睛。
他说“我们”？
——
赵小和自然也听到了，“我们”。不是“我”，而是“我、们”。
很好听啊，嘻嘻嘻嘻嘻。
这可是他自己主动要和她扯上关系的，对吗？
赵小和尾巴似的跟在沈培身后离开食堂，手里抱着两个人的复习资料一路也没舍得还给他。身份从小尾巴升到了小书童，可喜可贺。
不过因为早上小小的意外，两个人到图书馆时楼下已经座无虚席。
赵小和不好意思的挠挠脸。有了拖后腿的自觉，她强挺着酸溜溜的腰腿也毫无怨言。和沈培挨个找遍了自习室，最后爬到五楼才找到好座位。
好不容易找到个角落里并排的座位，她箭步冲过去，一屁股坐下。“呼”，爬个五楼就已经腰酸背痛小腿转筋，她可能真的缺钙了。
余光扫到沈培行至身侧，赵小和恭顺的将沈培的资料推到他面前摆正，丝毫不管自己的六级真题就快要从桌子上滑落。
沈培默默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打印资料，一道折痕横贯穿封面对角线，又皱又深，就像他眼角的黑线。可是赵小和那厮竟然还托着腮向他邀功。
他暂时不想看到她，和她身后那条摇摇晃晃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沈培轻轻拉开椅子，在她左手边坐下后身子再向左转转，将她彻底隔绝在角落里。
赵小和见沈培忙起来顾不得她，倒是挺自娱自乐的。低头看两行阅读，溜起来瞄瞄沈培，又怕周围口目众多影响不好再低头看两行阅读……
回忆起去年一整年每次考前追着邹柠昏天暗地苦读的日子，她头一次觉得上自习是件惬意事。
不过，所谓乐极生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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