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十点刚过, 有人推门进来。

　　任申听到门锁转动的声响, 摘掉耳机探出头, 找了一圈最终在对面的地上发现了个翻箱倒柜的小贼。

　　赵小和半跪在她自己的书桌前, 从空档里拉出个整理箱窸窸窣窣翻东西, 随后又风一般跑了出去。

　　任申默默看着她冲出去后, 彻底放下笔记本电脑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案发现场, 叉腰看着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储物箱，若有所思的抖了抖腿。

　　赵小和捂着肚子从卫生间回来，脸色有些白。无视掉任申立在自己桌前幸灾乐祸的嘴脸, 赵小和端着杯子径直到符小儒的抽屉里搜出一包红糖，倒出一些后又沿着之前的折痕封好放回去。

　　再一转身，顺手晃了晃暖壶, 又接了热水。

　　任申看着自己粉红色的暖壶直接被赵小和同学拎到她桌上占为己有, 无语的到自己抽屉里取了暖宝宝充上电，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 “轻伤不下火线？攻下碉堡没有？”

　　红糖水冒着热气向上升腾, 暖洋洋的连鼻尖都泛起湿气。

　　赵小和放松的靠坐在椅子上, 眯起眼睛晃着二郎腿, 偏偏不说话。

　　其实“轻伤火线”这种形容还蛮贴切的。

　　不过偷袭沈培成功, 看着他躲闪不及的狼狈样, 还顺利摸到了沈培的小手，肾上腺激素飙升所引起的心脏兴奋、血压升高以及心率增快和情绪激动叫她整个人都火热起来，哪里还会不舒服。

　　沈培就是她的灵丹妙药, 解百毒还包治百病。

　　片刻后, 任申自己都要放弃追问了，不想赵小和却认真回答起来。

　　“怎么说呢——”，赵小和吹一吹杯口的热气，拖着长长软软的尾音，吊足了人胃口，“我现在应该也算突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但是也不算迎来日出。”

　　当然了，像一些细节，比如发神经起了大早去“巧遇”沈培，却自作自受在人家楼下等了将近半小时这种事就不要提了吧。

　　还有啊，自己昨晚才嫌弃过女寝楼下尽是望妻石，转眼自己就差点风化成一块感天动地的望夫牌坊。

　　什么意思？

　　任申斜她一眼，怎么陷入感情漩涡的赵小和还沾染了文艺习气？

　　像是赵小和身上有病毒似的，任申清着嗓子退避三舍。

　　赵小和觉得任申过度反应挺好笑的，应景的笑了两声。

　　试一口红糖水，温度适中。不过她实在难忍红糖浓郁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大口大口将整杯红糖水灌下去。

　　“呼。”看着杯底余下的红糖沉淀，她忽然又是一阵肚子疼。懒得洗杯子，赵小和嫌弃的吐了吐舌头直接爬上床，眼不见为净。

　　她从零食罐里找了袋小瓜子，咂着嘴巴顺便回味了一番这两日的的峰回路转，感慨幸运来得太奇妙。

　　然而她又在这样的顺理成章当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如果不是天机不可泄露，那么就是人为的机关天衣无缝，才叫她细想之下摸不到头绪。再深想下去，那些丝丝缕缕的细小端倪就像猫儿柔软的绒毛落在她心底，搔着她的痒着实有些难耐。

　　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吗？

　　睡意就在她窃喜之间袭来，赵小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眨巴着眼睛打算补觉。短发长了点，柔软的发尾轻轻扫过脖颈，有点痒，刺刺的倒是挺舒服。不过再舒服也比不上沈培的手掌。干燥，温暖。

　　——

　　肚子上暖着电热宝舒服的睡足了一觉，赵小和满足的在床上抻着筋骨翻滚了两圈。

　　“几点了？”

　　任申瞥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四点半。”说完，她摘掉耳机一脸八卦的打量着赵小和。赵小和被她盯得毛毛的，戒备的坐起身，双臂环在胸前，“干嘛？”

　　“梦见的是情人啊还是情敌啊？”睡着了还哼哼唧唧的那么精彩。

　　赵小和用手背在嘴角蹭了蹭。卧槽，这么明显吗？

　　“都有。”她老实承认，“我梦见沈培送我回来，半路遇上管易卉，一对璧人从保研复试聊到人生哲学，临走临走，管易卉还挽着我沈培……”

　　说的像真的一样，她自己都信了。

　　赵小和眯起眼请，想到被沈培扭送到楼下时他久久不歇的电话铃声，她可是千真万确的看到了来电显示。虽说沈培很大方的侧过手机方便她偷看，但是紧随其后的短消息又成了她一块心病，徒增许多烦恼。

　　管易卉：沈大人，报告你的位置！

　　沈大人？这是昵称还是爱称啊？

　　报告你的位置？这是玩笑呢还是查岗啊？

　　思及此，赵小和狠狠出了一口气。

　　任申听后，嘲笑道，“赵小和你不是吧，这哪是谈恋爱轻松言情的节奏啊，你这都快变成偏执狂了好吧？”

　　“真的吗？”赵小和一愣，这病听起来太严重，她翻着白眼严肃的考量了一番。

　　“比你叫赵小和都真，”任申虽然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女孩子对待喜欢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殚精竭虑，但是就事论事的话，“你神经绷得太紧了，物极必反懂不懂？”

　　懂。

　　赵小和受教，“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孺子可教。

　　任申满意的点点头，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所以啊……”

　　赵小和听着教导，从床上跪起来叠被子，感觉猛然一股……她连滚带爬冲向卫生间。

　　不过沈培回复了短信没有？管易卉不会真的去找他上自习了吧？

　　总结起来，都怪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啊。

　　唉唉唉，本以为因病得福，哪想到天意善变，福祸未可知啊。

　　——

　　从卫生间里一身轻松的走出来，她肚子倒是一点也不疼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感觉。

　　她饿了。

　　揉着肚子踱回寝室，任申也在地上晃，自己床上的零食桶正抱在她怀里。

　　做贼被发现，任申晃晃手里握着的手机，期期艾艾的感叹，“啊，那如命运嘲弄一般的擦身而过啊——”

　　赵小和顿时一身鸡皮疙瘩，一只拖鞋飞出去，正好砸在任申脚面上。

　　任申将手机递过去，换了正经的语气一口气道：“你刚去厕所沈培就给你打电话了我叫他过会儿再打他说好的然后就挂了，转达完了。”

　　赵小和拿回电话就打算回拨，可是想到任申语重心长的教导，她抿着嘴斟酌了一番，决定还是发个短信矜持一下。

　　沈培，报告你的位置！

　　怎么样？

　　临近五点，沈培收到赵小和的短信。

　　赵小和：沈学长在忙吗[憨笑]

　　短信似曾相识。旧版就顶在上一行，内容只多了一个表情。

　　沈培放下手边的事情，偷闲给她回复。

　　赵小和没想到沈培会秒回，她还在虚心求教，“我刚才出去之前你说所以什么？”

　　“所以……”

　　电话在手心震得她麻酥酥的，又一次打断了任申的话头。

　　沈培：在。

　　她咬着下唇划开短信界面，一边敷衍的接话，“恩……所以什么？”

　　“所以……”

　　“恩？”

　　赵小和手指在屏幕上方曲了曲，组织语言的功夫沈培的电话已经回了过来。赵小和有一瞬间的呆滞，任申的话三次被截断在一个地方不是不心塞，但还是充满爱心的帮她按下接听键。

　　“……喂？”

　　任申耸着肩膀，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一字一顿的给她做了个清晰的口型：秒、怂。

　　“还不舒服吗？”沈培的声音清朗温润，听多了会醉。

　　赵小和瞬间被他的温柔治愈，背过身坐在自己桌上对着一处浅浅的划痕抠抠抠。

　　“还是不舒服？”

　　在自习室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然后，干燥的大手就轻轻搭上了她后颈，烫的她浑身的皮肤似乎都着了火。

　　声音也是像这样近在耳边，呼出来的热气仿佛也真实的扫过耳廓。她觉得颈后又烧起来了，连忙将自己微凉的手掌贴上去降降温。

　　“没有啊，早好啦。”她晃了晃悬空的两条长腿，嘴巴张了张。

　　“恩，”沈培的语气稀松平常，“那吃饭吗？”

　　原来约饭就是应该这么日常的吗？赵小和开始质疑自己刚刚奇怪的矜持点。

　　“吃吃吃！”赵小和忙不迟疑的点头。

　　“那五点半在水果超市门口见面？”

　　“好好好！”

　　“……那先挂了吧。”

　　“拜拜拜！”

　　放下电话，沈培单手将手机收回口袋，另一手搭在窗台上。视线落在夹着烟的手上，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上午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的赖皮鬼。拉着他手垫在脑袋下面也就算了，“来那个……不舒服”这种话就不要解释的太直白了吧。

　　不过听她说是因为那个，他反倒放心点。赵小和这种大大咧咧的傻子，之前就是因为那个来没有感觉偷偷吃了一根棒冰，结果晚自修上到一半突然开始上吐下泻，第二天紧接着就发起烧来。这次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女孩子的生理期总是会不太舒服，却总比不知缘由生病的好。

　　沈培散了烟味，返回自习室拿东西。对面的管易卉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五点多一点。

　　“你现在走？”她有点惊讶。

　　“对。”简单将桌面上的资料收一收，他一扬手中的书本，轻声说，“先走了。”

　　沈培快步推开自习室玻璃门，瞥见电梯口没人，脚步一转。

　　刚按下下行键，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一下。

　　一回头，管易卉笑意盈盈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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