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自那天晚上与沈培的不欢而散, 赵小和这几天的状态就是一个词, 萎靡不振。
尤其是今天。
任申趁傅教授不注意, 担忧的扭过身子向后面看去。赵小和正双手卷着课本, 垂着头站在教室最后面。阳光打在她脸上, 显得她脸色苍白。
站的久了, 赵小和身子踉跄一下, 随后又向后挪了挪,靠在了墙上。
好在没多久就下课,傅教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透过麦克威严的点了赵小和的名字,“赵小和,你今早又迟到, 按照之前说的, 我会扣除你三十分平时成绩,明白了没有?”
赵小和一声不吭, 恭顺的朝着老师欠了欠身。目送老师离开教室后, 她环顾一圈看热闹的同学, 径直走出教室。
任申和邹柠追出来的时候, 赵小和已经不见了人影。下节没课, 两个人打算先回寝室看看。
两人回到寝室时, 赵小和拖出了最大号的行李箱,正满寝室转着圈收拾东西。
“你干嘛哪?”任申跨过地板上的重重陷阱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邹宁跟在她身后, 两人立在行李箱旁, 看着赵小和一件一件往里面扔衣裳。
赵小和双手叉腰,边查漏边解释说,“我要去趟美国。”
“美国?”任申的音调拔高了三度。
“不过不许和符小儒说,知道吗?”
任申呆滞又郑重的点头。
赵小和得到保证,安心的低下头继续收拾行李:“对了,我和辅导员请好假了,你们帮我去他那拿一下请假条。小柠子,托付给你啦,上课帮我带着。”
“好。”
最后又装了几件小零碎,赵小和合上箱子,即刻走了。
——
沈培这两天也是心神不宁的。
薛极富难得看他老大窝在寝室里偷懒,随口问了句:“老大,小和那事怎么说了?”
关于赵小和的八卦,闹得连男生寝室都知道了。薛极富想,说不定南大从此也有了“周一见”。
沈培听他这样问,手上一顿,分神的功夫输掉了比赛。他丢掉鼠标,夹着烟打火,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
他叼着烟站起来找火,眯着眼睛佝背点烟的样子竟然叫薛极富生出了其实他老大是不良少年的错觉。怎么可能!薛极富瞬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袋,他老大是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代表。他疯了才会像刚才那么想。
沈培点了烟,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口,又疑惑的将烟拿远了点细细看过,和平时的一样,怎么今天抽着没滋没味的。
连抽烟都缓解不了的焦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取了外套出门,走到门口时顺手将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
沈培到医院时,沈瑜也刚刚做了检查回到病房。
护士拉开病房门,沈瑜很惊讶看到沈培正安稳坐在病床边削苹果。
沈培听到响动抬起头,轻声开口:“妈。”
“你怎么来了?”沈瑜不甚赞同,手上打着点滴,由护士扶着靠坐到床上,严厉地说,“不是跟你说好好复习吗,我这没什么事,别……”
别耽误学习。
就这一句话,他从学前班开始,一直听到现在。沈培烦躁的打断她:“我知道。”
沈瑜还想说下去,可是看他态度冷淡,她又不好多说。自从她这个儿子上了大学,想要管住他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沈瑜接过沈培削好的苹果,还是不放心的说:“你知道就好,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要临阵再出什么意外。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保研是大事。”
“妈,”沈培将水果刀擦干净放到一边,“除了学习,你就不能和我说点别的吗?”
沈瑜发现沈培不太对劲。抿着嘴想了想,和缓了神色耐心说:“这两天确实辛苦一点,妈知道,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凭你的实力十拿九稳……”
沈培听着听着,双手搓了搓脸,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衣服,“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沈瑜点点头,沈培出门前略显尴尬的加了一句,“这几天也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为了保研考试,当然得保持状态。
出了病房,沈培去停车场取了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一圈又一圈。华灯初上,他开车驶进一处小区,停好了车,便提着副驾驶上的塑料袋走进灯火通明的公寓大厅。
这套房子还是沈培的父亲在他上大学那年买下来送给他的。大一那一年,除了刚开学的那一个月,他基本都住在这里。
锁好门后,沈培将每间屋子的灯依次打开。空了两年多,倒是一尘不染,估计是他父亲找人来打扫过。
其实他这次回来,原本也不打算住校的。只是返校第一天就从薛极富那听到了赵小和的名字,他又决定住下。
整个房子明亮起来,沈培才满意的回到客厅,将塑料袋里的冰啤酒一罐一罐摆在矮桌上。开了电视,曲着腿随意靠坐在沙发旁,“啪”开了一罐啤酒。
夜深人静,孤身一人,他都要出现幻听了——
“我和你说啊,我小时候其他人都不喜欢和我玩,还笑话我,我自己一个人没意思啊就硬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结果犯了错全是我来背。就因为我是从地里野大的……”
“沈培沈培,我跟你说,老师叫我去办公室,你一会儿可别忘了去救我啊!”
“啊啊啊啊啊,沈培沈培,我给你讲个我小时候的蠢事吧。学拼音的时候老师不都留作业要每个音节写好多遍的嘛,我妈那时候还是对我抱有希望的,晚上看着我写作业,写的不好看的都给我擦掉。可是我有一次太困了,醒来发现一整页都被擦掉了,又懒得补,直接交上去后就被老师找去谈话。我看有一个女同学啊,每次一嘟嘴老师就对她好温柔,所以我在老师骂我之前使劲嘟了个嘴。结果你知道那个老师说什么吗?她说——‘赵小和,你嘟嘴好看吗?’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同学家里给老师送了好多礼。不过我心里阴影面积好大的,每次被人嘲笑都觉得心被扎了一下。”
……
“沈培,我们还是分手好了,你要考南大呢,被我耽误了多不好。等你考上南大,我们后会有期!”
“沈培,你要考南大是不是?好!我发誓,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南大的!”
“你要等我,好吗?”
……
其实,她和自己分手,他清楚一定是老师找她说了难听的话,叫她一下子缩回壳里。可他舍不得她的心被扎一下啊,所以就连分手也由着她。
赵小和其实就是这样的胆小鬼,从以前到现在。
所以从薛极富那听到赵小和要借书的微信开始,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答应了那场篮球赛。
之后知道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便敞开了大门任她进出。天知道自习室里每每“巧遇”,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盈盈的笑脸,他多想伸手碰一碰。可他再想到她还没解释过的两年,又不情愿做她挥之即来的男朋友。
直到那晚她喝醉说漏了嘴。
她说她高考紧张摔断了腿。
呵,知道他听完有多无语吗?
可是她还那么得意的说:“我现在才不要告诉你。”
“哦,那要什么时候才说。”他觉得自己这样哄骗个醉酒的小傻子挺没有道德的。
不过她接下来的的话却让他欣喜若狂,就算抛弃所有的道德也值得。
她说:“要等到我追到你,然后你……像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说了。爱屋及乌懂不懂?不然你一定会骂我的。嘻嘻嘻,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很聪明。不然,怎么会用这么一个空头支票就哄走了他的电话。
可他等啊等,等了一周也没等到赵小和来追他,甚至想要帮她创造条件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还好她误拨了他的电话,他才有机会推她一把,并且效果不错。
——
吵架那天,他才去医院陪沈瑜做完心脏的冠脉造影。
然而沈瑜见到他第一句话,既没有热络的招呼,更没有久别的想念,只有一贯的苛责:“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几天就保研考试了吗?”
他听得很烦。
从小到大,母亲除了关心他的学习再没有别的,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他的母亲每次见面张口闭口提到的还是学习。
这并不是简单的职业病而已,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母亲对父亲的恨意已全部转化为对自己成才的病态偏执。
他不想一如既往和她闹得不愉快,转身就走。
回学校的路上,他迫切的想要见一见赵小和,听一听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好,却再打不通电话。
说好的十点半见面,他却十点就已经等在楼下,终于看到赵小和强撑的嬉皮笑脸,他想起刚刚谭柳和他说的论坛的事情,满腔的担忧莫名转为滔天的怒气。
看起来,她并不想和自己说。
然后,他压抑了整天的情绪决堤,统统发泄给了赵小和。
当一个人钻入牛角尖,那是任谁也拉不回来的。
赵小和非要循序渐进追他是,他认定赵小和是不敢确定两人感情才闭口不言更是。
他怪她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像给薛丁出头时那么理直气壮;也怪她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贴出两人的照片,或者直接说出和他的关系;更怪她总是自以为是的去承担她明明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知不觉,啤酒只剩手边这一瓶,他却更加清醒。不是说借酒装疯吗,就像赵小和那样。可是这偌大的房子里,他和谁疯。
说实话,他后悔了。从她转身的那刻他就后悔了。
或许他们俩都错了。
踉跄着起身,他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打开后直接豪饮起来。他自知自己从来不能混着喝酒。
但是醉了好睡。
头脑混沌间,他竟还记得和赵小和提交往,是高二期末考前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课间。那时候赵小和又一次在沈培的暗度陈仓下逃过一劫,下了课主动去给他买吃的。
回来时,她两手举着烤肠和豆浆,怀里还揣着他常喝的气泡水。
“喏,你的,还有你的。”说着,她将五块钱的烤肠和气泡水递给他,又稳妥的放好自己的热豆浆,才幸福的咬一口一块五的小烤肠。
沈培举着大了她两倍的烤肠晃了晃:“故意叫我愧疚的吗?”
赵小和斜他一眼,抱怨说:“拜托,你那个气泡水好贵的,我零花钱预算不够。”
沈培挑眉,“孔融让梨吗?”
虽然嘴上刻薄,他心里却一阵柔软。
赵小和无所谓的耸耸肩,嘴里被冒着热气的烤肠烫了一下,她急忙呼了两口气。沈培眯眼看她嘟嘴吹气的蠢模样,脱口而出:“赵小和,和我交往吧。”
闻言,赵小和白嫩嫩的包子脸面无表情,随即嘴巴动了动——嚼了嚼嘴里的香肠。吞下了香肠,赵小和侧过头,眼睛眯的弯弯的,欢快轻松的答应了他。
“好的呀。”
说起来,这就是他俩稀里糊涂的开始。
事实上,他怎么会看不出她为了走向自己豁出去的勇气,也舍不得连表白都由胆小鬼一个人做。只不过,他更愿意找一个和他们第一次开始类似的时机向她表白。
如果不是他母亲心脏病从家那边转院到这边来住院,他还是愿意配合她继续这场结局已定的追逐游戏。
毕竟,寻找时机需要时间的。
不过现在,他需要的不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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