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成把于江山带到二楼上之后, 两人坐在二楼的小会客厅里, 谁也没说话, 就这么静静地, 孙天成陪着于江山坐了好一会儿。
于江山颓丧不已, 也觉得颜面扫地, 他对这件事实在不想多谈, 可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那样会让他觉得特别难受,他胳膊拄在桌子上, 撑着头,不好意思去看孙天成。
看出他的意思,孙天成也没打扰他, 最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说,“老于, 你去客房躺一会儿吧。”
于江山这才抬起头, 感激的看了孙天成一眼, , “那我去躺会儿, 一会儿客人走了, 你叫我。”
孙天成点了点头,然后帮他带上客房的门。
等他下楼去找田芬芳的时候,发现客人们已经都走了, 而张厨子正在帮妻子收拾屋子。
孙天成赶紧上前, 跟着一块收拾。
见丈夫下楼来了,但于江山没出现,田芬芳马上猜了出来,但碍于张厨子在场,她也不好多问,只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丈夫。
孙天成凑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盘子,然后小声说,“老于在客房睡着了。”
田芬芳这才了然点头。
三人一起将客厅和厨房都收拾好之后,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张厨子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要告辞,田芬芳赶紧留住她说,“张姐,你先别忙着走,这些没用到的蔬菜和水果,你多拿一下回去,还有这些点心也是。”
没想到田芬芳这样大方,竟然会把剩下的好料都给自己,张厨子惊喜不已,可还是假意推让了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田,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自己吃吧。”
“我家才两口人,这么多东西,哪能吃得了呢?要是时间长了,烂了坏了,就浪费了,你家人口多,趁着新鲜赶紧吃吧。”
田芬芳说着,就拿过网兜和袋子,帮着张厨子装东西。
一看田芬芳确实真心诚意,张厨子也没用她再动手,直接自己上手开始装。
最后,田芬芳只留下了一点青菜和水果,还有没被动过筷子的现成饭菜,够她和孙天成两个人吃连两、三天的,至于点心,她也是每样留了两三块,其他的都让张厨子带走了。
至于剩菜剩饭,除了给自己家大黄留下一点之外,听说食堂也养了两条狗,田芬芳便把把大部分都打包给了张厨子,让她一并带回去。
张厨子出门的时候,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收获满满,她自然是眉开眼笑,对着田芬芳两口子说了不少感激的好话,尤其是对方今天还借机会帮她宣传了小食堂承包的事儿,更是让她对田芬芳的好感又加深了不少。
送走了张厨子,关上门,孙天成和田芬芳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里既有疲惫又有解脱放松的感觉。
孙天成上前拥住田芬芳,说道,“媳妇儿,今天辛苦你了。”
他边说,边帮田芬芳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头发,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田芬芳情不自禁的融化在丈夫给得温柔中,赖在孙天成怀里,她挺直了一天的腰背,终于放松下来,然后环着孙天成的腰,懒懒的说,“天成,今天真的很累~”
第一次听田芬芳喊累,孙天成也觉得稀奇,以前他们在村里,上山考察,下地干活,按劳动量可比现在大得多,但从没有听田芬芳喊过一句。
不过孙天成也能理解,并且感同身受,这种待客应酬的劳累和那种纯粹的体力劳累是不一样的,何况他们家第一次举办聚会,就来了这么多客人,妻子心里肯定是紧张不已,全程都在紧绷。
心疼的将妻子一下子打横抱起来,孙天成笑着说,“累了我就抱着你,走,我送你去床上。”
说着,他就要迈步上楼梯。
可田芬芳却拍着他的胸口,把他拦了下来。
“是不是于老师还在楼上?”
妻子不提醒,孙天成一时都忘了这茬,他赶紧收回腿,然后转身去了一楼的书房。
将妻子放在书房的沙发上,孙天成坐在田芬芳旁边,一边给她揉着小腿,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来丈夫是想起了于江山和陶颜两口子今天的这场闹剧,她一边将削好的苹果切下来一块放进孙天成嘴里,一边说,“今天的宴会,咱们组织的也挺好,刚才客人们走的时候,还都挺高兴的。”
知道妻子是在安慰自己,孙天成心里温暖,再开口,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他说,“其实我是想组织个隆重一点的聚会,让你高兴高兴的,但没想到,今天出了这种意外。”
“那也没什么,不是咱们的原因造成的,只要客人们在咱们家吃得好,喝的好,剩下的事儿,咱们也控制不了。”
田芬芳将咬了一半的苹果塞到丈夫的嘴里,填的孙天成的腮帮鼓鼓胀胀的,语气也是不太在乎的样子。
见妻子这么豁达,大度,孙天成心里对她的感激和喜爱之情更是满溢胸腔,情不自禁的将妻子抱了个满怀。
两人正在屋里腻歪的时候,听到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料想应该是于江山起来了。
孙天成便压低声音对田芬芳说,“我去看看,老于心情糟透了,一会儿咱俩都别多说,多问了。”
闻言,田芬芳点点头,道,“是,这种事儿,咱们还是少掺和的好。”
见妻子和自己想法一样,孙天成更是放了心,他又说,“你就在屋里歇着吧,我去楼上看看。”
不过正说着话,两人听到楼梯间有声音,估计于江山下楼来了。
客人下了楼,田芬芳不好避而不见,她搭着丈夫的手站起身,和孙天成一起出去见于江山。
于江山来到楼下的时候,正看见孙天成两口子从书房出来,三人照面,面面相觑,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不由都有几分尴尬。
还是田芬芳主动上前说道,“于老师,刚才你也没吃饭,正好有现成的,你和天成再吃点?天成正好也没吃呢。”
于江山躺了一会儿之后,心情已经比之前好转了一些,有些话,他也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听到田芬芳说给两人准备饭菜,他便借机留了下来。
饭菜都是现成的,简单加热之后,便端上了桌,知道于江山心情不好,孙天成还开了一瓶酒,让他解闷。
田芬芳怕自己在场,有些话于江山不好开口,便借口收拾房间,去了楼上。
不过因为屋里空旷,楼下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放低,她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她听到于江山说,“我和陶颜早就过不下去了,之前还算是貌合神离,现在简直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然后她听到丈夫的声音,“你们两个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么?”
看样子孙天成还天真的想劝隔壁的夫妻和好。
“要说矛盾,那多了,但你要说实质性的?什么是实质性的?非得一方有了外遇才算实质性的?或者是只有我赌博,吸毒,才算是本质性的?”
于江山的声音透着苦闷和困惑。
他问完,孙天成也无法回答,田芬芳在楼上也没听到丈夫的声音。
紧接着于江山又说道,“其实即使今天她不提出离婚,我也早就想离了,只不过,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如此失态,确实是太不应该了,无论如何,打女人都是不对的。之前我和前妻也闹过矛盾,但从来没有动过手,或者互相辱骂过,我们是很和平的分手的。我和陶颜之间,我也争取过,既争取过挽回婚姻,也争取过跟她体面的分开,但最后,一切都事与愿违。天成,你说我是不是失败极了,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随后田芬芳听到了于江山压抑的哭声。
还有自己丈夫笨拙的安慰,“老于,你别这样,你这是何必呢?”
确实,面对这样的情况,外人无论说什么,其实都无济于事,感情的事儿,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之后,孙天成没有再劝于江山,而对方也像是借着酒劲儿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说道,“我也想清楚了,今天的事儿,错在我,陶颜如果跟我离婚,我可以补偿她,趁着没有孩子,我们早离婚早利索。她还年轻,也许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最后这句话,让一直在楼上听墙角的田芬芳感觉于江山还算是个不坏的男人。
之前她对于于江山动手打人这件事很是反感,即使对方是陶颜那样不招人喜欢的女人,但那也是他的妻子,也是个比他弱的女人,而且,这也勾起了田芬芳对自己上一世的不好记忆。
所以,在于江山说出这番话之前,她觉得陶颜和于江山两人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如此看来,于江山其实还不至于那么不可救药,他还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弥补,同时也知道果断结束这段婚姻对两人都有好处。
田芬芳听到楼下两人不再交谈之后,便下了楼。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收拾了碗筷,然后又跟丈夫使眼色,让他送一送于江山。
孙天成这一送,送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两家不足百步的路程,不过田芬芳也能理解,估计于江山心情十分不好,又喝了酒,肯定会拉着老友多说几句,更何况,陶颜也在家里,他总需要有个人陪着,鼓足勇气才能进的了家门吧。
万幸的是,孙天成回来的时候,两人又听了听墙角,发现隔壁并没有发生大声的吵闹,这就好啊,否则他们作为邻居也要跟着不得安生。
这次,真的是所有的外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口子。
可能是受到了于江山两口子闹离婚这件事的刺激,孙天成表现得比平时还要温柔。
他主动帮田芬芳准备了洗澡水,然后陪着妻子一起洗澡,等两人都香喷喷的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孙天成用毛巾被将妻子裹了起来,然后抱到了床上。
田芬芳感觉自从于江山离开之后,她的脚好像还没沾到过地面,一直不是在床上,沙发上,就是在孙天成的怀里。
而等到晚间,两人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孙天成更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芬芳,我觉得咱们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得,我会一直爱你,永远爱你。”
虽然情话动人,但田芬芳也察觉到了丈夫今天的反常。
借着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田芬芳翻过身,面对着丈夫,看他在微光下依然俊朗的眉眼,她伸出手细细摩挲,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他的嘴唇。
孙天成的嘴唇和他偏清隽的眉眼相比,并不十分相称,因为他的唇很是丰润,都说这样的男人重情义,薄唇的男人刻薄寡情。
田芬芳以前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信了几分,他的丈夫确实如此,感情丰沛而且情义绵绵,对自己从不吝啬付出感情。
能被这样一个人爱着,宠着,呵护着,她是何等的幸运,她又怎么会辜负对方的感情。
主动挺身贴上丈夫的胸膛,向上仰头,吻住他的唇,田芬芳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说,“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也爱你,天成。”
这还是孙天成第一次听妻子说出“爱”自己,他一时激动地不禁睁大了眼睛,然后一个翻身,便将人压在了身下,两人鼻尖蹭着鼻尖,他逼着田芬芳再说一遍。
可情之所至吐出的爱语与这样刻意为之肯定不一样,再说田芬芳天生脸皮薄,她可不好意思再说一遍了。
连着追问了好多遍都未果,让孙天成很是不满,他最后只能换一种方式,从妻子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声音。
虽然今天两人都有点累,但田芬芳觉得灵泉水沐浴的效果当真不错,别人不说,就那她丈夫刚才的表现来讲,实在不像是有多疲劳。
情/事过后,孙天成又抱住妻子温存了好一阵。
两人自然而然的说起了白天宴会时候的一些事情。
让田芬芳没想到的是,孙天成主动跟她提起了许若彤。
他说,“许若彤是我的师妹,我们之前在国外就认识,而且两家的父母也算是老朋友。”
虽然开了个头,但田芬芳觉得他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的东西,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只是窝在丈夫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他的手指头。
看到妻子毫无反应,孙天成不是很确定,他赶紧侧过头,看向田芬芳的眼睛,确定自己是否有说下去的必要。
田芬芳察觉到丈夫的目光,便转头和他对视,眼神如常。
这让孙天成有点拿捏不准了,自己到底要不要往下说,可既然开了头,总不好戛然而止,再说,他也猜出就凭妻子的聪明的脑瓜,肯定已经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与其让这件事朦朦胧胧的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倒不如把它拿到台面上,摊开来说清楚,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但田芬芳这种一点都不像吃醋的样子,倒是让孙天成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难道深爱自己的妻子,不应该在听到情敌的消息的时候,情绪出现点波动么,这么平静淡定是怎么回事?
于是,再开口的时候,孙老师便带了点个人情绪进去,说的话也有点跑偏。
他说,“许若彤在国外的时候,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
说完,他看看怀里的妻子,发现对方依然很淡定,这让他更加不爽,便继续说道,“她在心里表达了一些个人感情,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相信你也能猜到。”
对此,田芬芳的回复是,“嗯。”
虽然终于给了回应,可这未免也太简单敷衍了吧,于是,孙天成又加了一把火,他说,“我虽然明确拒绝了,并在他父亲提出想让我回国任教的时候,我果断答应了。但是,距离显然并没有让许若彤死心,不到半年,她也回国任教了。”
说完,他又看了看妻子,可田芬芳除了眨了两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这期间,有三年的时间,她给我写过很多封信,虽然我都没有拆开,但大概什么内容,也能想到,而且他父亲也亲自找过我,试探过我的态度,还有我的父母,也打电话过问过她的事儿。”
孙天成本没有想说的那么细,但因为妻子始终不表态,激起了他的胜负心,感觉今天不让田芬芳为自己吃一回醋,他都要质疑两人的感情了。
于是,他百年作死的卖弄了一番,可谁知,等他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田芬芳忽然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然后坐起身,脸色也有了些变化,她问,“那你是怎么做的?”
孙天成也坐了起来,他斩钉截铁的说,“我当然是毫不含糊的告诉了许若彤和他的父亲,以及我的父母,我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我们的关系只能停留在同事的层面,如果她能放弃这个想法,我还可以试着跟她做个朋友,但就目前来看,我觉得朋友都不要做了,免得我老婆吃醋。”
说完,他一改庄重发誓的表情,嬉皮笑脸的凑到了田芬芳跟前,想要把人搂过来。
谁知,却被田芬芳一个枕头就把他给拍回了床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妻子给推下了地。
田芬芳对着自己男人冷笑了一下,说,“但我听你这意思,能得到这样一位知性,大方美女的爱慕,让你很是得意啊?!”
孙天成连连摆手,“哪有,哪有,她爱慕不爱慕,那是她的事儿,我就知道我爱慕你,芬芳,来,别生气了,老公抱抱你。”
可他扑上前,却搂了个空,怀里只有一只田芬芳的脚丫。
田芬芳把脚丫蹬在丈夫的脸上,气哼哼的说道,“少在这儿甜言蜜语,给我喂糖衣炮弹,这事儿我还得好好调查一下,再看你是不是清白无辜!在调查明白之前,你都给我睡客房!”
当孙老师抱着被子和枕头,被小娇妻推出卧室门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全是在玩火自焚,不知轻重啊。
这女人要是吃起醋来,当真是劲头不小,即使通情达理如田芬芳,也让他吃了一记无影脚!
躺在客房的小床上的时候,怀里没有媳妇儿香软的身躯,暖暖的体温,孙天成觉得自己的被窝空荡荡的仿佛有风刮过!
哎,虽然让媳妇儿吃醋的目的是达到了,也看到了她难得一见的发飙模样,但是最后吃亏的人好像是自己啊?
学历高,脑瓜活的孙教授感觉自己这次好像确实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田芬芳当然相信丈夫的话,别的不说,就看今天许若彤那副求而不得,含酸嗔怨的表情,也知道她根本没在丈夫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而且,其实孙天成能主动跟她坦白,说起这个敏感话题,田芬芳心里已经很感动,她感动于丈夫对自己的坦诚和信任。
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真的听到那些细节的时候,能不能理性平和的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许若彤竟然还给丈夫写过情书,而且关键,还找过自己的公婆。
公婆这边,她结婚这么长时间,也只是见过信和礼物而已,却不想,他们竟然还亲自问过许若彤的情况。
这难免不让田芬芳介意。
虽然知道现在大局已定,但听到许若彤的事儿,她心里还是有些酸的冒泡!
要是孙天成没去田家村,没和自己在野外有那出遭遇,那么现在他身边躺的会是哪个女人呢?
一想到这里,田芬芳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他至深,即使连假想失去他这种事儿,都会让自己动感情。
因此,虽然把丈夫撵到了客房,可后半夜,田芬芳起床去厕所的时候,看到丈夫在小床上,将被子紧紧搂在怀里的样子,她忍不住附身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你这个傻瓜,自作自受!”
然后便抖落开自己的被子,翻身上了小床,和丈夫挤在了一处。
爱情这东西,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自作自受,而是互作互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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