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交上的是一份参加“盛世长安”大型华服秀的申请表。由于活动举办时间正值春季学期, 未满十八岁的参与者需出具学校准假证明与监护人材料。

　　监护人材料由桃夭提供, 兰馨现在需要的是H县一中签字盖章的证明文件, 否则报不上名。

　　兰馨是作为桃夭华服社艺术指导的身份, 来申请参加“盛世长安”大型华服秀活动的。

　　架不住傅灵溪这些小姑娘们的苦苦哀求, 希望兰馨在整个花朝节活动期间全程陪同, 为她们完美形象保驾护航。

　　刘金龙不看则已, 粗粗看完，先是愣了一下，紧锁眉头问：“学校签字盖章……华服秀是干嘛的？盛世长安？农历二月十五在长安城举行……你是桃夭华服社的艺术指导？！”

　　兰馨：“……对。”

　　刘金龙神色不豫地盯了兰馨一眼：“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刘金龙这位脑子里只有升学率的县重点高中的教导主任来说, 除了学习，其他一切都是歪门邪道！何况兰馨给他看的这份申请表，属于字都懂但意思不明白系列, 与那个陌生世界格格不入。

　　兰馨只好耐着性子, 为刘金龙简单科普。

　　兰馨这一讲，办公室其他几位老师脸上都流露出雀跃的神色, 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而且活动宗旨非常有意义！但意志坚定的刘金龙同志则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关注点仅限于是否影响学习：“什么？届时需要请假三天！而且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不上晚自习？”

　　对着他的铜铃大眼, 兰馨鼓足勇气点点头：“是的, 希望得到老师的批准。”

　　她之所以申请不上晚自习是因为这种情况在学校并不鲜见, 有不少走读生, 尤其是艺术生是被允准可以不上晚自习的。

　　其实兰馨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了。要知道，不说别的，光在不到一个月内缝制十二套礼服, 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个超级艰难, 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巨大工程。

　　刘金龙“啪”一拍桌，半点儿没犹豫：“不准！学校签字？你想都不要想！”

　　兰馨：“……”

　　刘金龙很生气，他刚刚在全校大会上不点名的批评了兰馨，原以为兰馨肯定会收敛，没想到她居然提前准备好了走读申请，还交了这么份文件。

　　见气氛紧张，副主任及时端起一杯水，朝刘金龙使个眼色：“刘主任坐，兰馨，你先喝口水，有事慢慢说。”

　　要知道，兰馨可是他们H县一中的宝贝疙瘩，本着“抢救人才”的原则，批判之余，还得刚柔并济，免得使猛了劲儿，起到反效果。

　　刘金龙明白副主任的提醒之意，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努力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调换为说教模式。

　　“兰馨啊，有句话说得好，响鼓不用重锤敲，你看看你最近闹得这些事，影响多不好……唉，都是钱闹的……你家的特殊情况学校知道，我们正商量为你父亲举行一次爱心捐款的公益活动，帮你家渡过难关。”

　　兰馨：爱心捐款……

　　刘金龙：“青春只有一次，人生只有一回，高考的重要性不用我强调了吧，你家的情况，假如你万一考不中，估计很难让你考第二回……那你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替人缝一辈子衣服吧？”

　　兰馨：缝一辈子衣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

　　刘金龙：“兰馨你要相信，我们所有人都是关心你，爱护你，愿意对你伸出援助之手的，譬如这次捐款活动，就是由姚雪君同学带头主动倡议的。”

　　兰馨：……姚雪君？

　　巴拉巴拉一大套，刘金龙感觉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回去上课吧，一会儿不是要进行开学考试吗，至于华服秀什么的就别再考虑了……爱心捐款的事，等你们考试完学校就会办。”

　　兰馨耐心地听刘金龙说完，微笑道：“谢谢老师，谢谢大家的好意，爱心捐款就别麻烦大家了，毕竟是个人私事，尽量不占用公众资源……我衷心希望，老师能批准我的申请。”

　　刘金龙：咦？！态度一点儿没变化？他费了这么大劲儿全都白说了？！

　　不光刘金龙，连副主任都楞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忘了咽。

　　曾经的兰馨是个软面团，H县一中的头号包子，在学校进进出出永远低着头，除了学习，一切活动都看不到她的身影。受了欺负只会忍着，听话懂事到不要不要的，弄得好些人跟她讲话都不敢高声……自打本学期开了学，她咋跟换了个人似的？

　　刘金龙长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老师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难道全都是耳旁风？”

　　兰馨：“感谢老师的教诲，我知道您是好意……高考的确很重要，但是在我看来，不是唯一重要的事……”

　　“什么？！”刘金龙愤怒地打断兰馨，“不是唯一重要的事？！你这种观念就不对！对高中生而言，最重要的只有高考，没有之一，其他所有一切全得往后排！”

　　兰馨眨了眨大眼睛，笑问：“老师，请问高考是为了什么？”

　　刘金龙：“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们有一个更好的将来，有片更广阔的天地！在知识的海洋中好好提升自己！”

　　兰馨：“然后呢？”

　　刘金龙：“然后？然后还用说吗，当然是考研、考博……找个好工作……”

　　“找个好工作？”兰馨歪头看着他。

　　刘金龙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往大处说是为了成为栋梁之材，服务社会，报效祖国！往小处说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兰馨：“老师，假如可以在不耽误高考的情况下，还能服务社会，实现个人价值，难道不是好事吗？”

　　刘金龙：“你……怎么可能不耽误学习？别忘了，这个学期你们有会考！不要觉得时间还早，你会发现光阴似箭，高考很快到来！”

　　副主任眼看气氛再次僵持，忙来打岔：“刘主任，开学考试该到点了吧？”

　　刘金龙看看表：“嗯，快了，”瞪兰馨一眼，“回去准备考试吧。”

　　兰馨：“老师，那我的申请……”

　　刘金龙气得把两份申请往桌上一拍：“门都没有！”

　　副主任忙咳嗽了一声。

　　刘金龙也觉得自己态度有点过分：“想让我同意也可以，除非你这次考试照旧是年级第一！”

　　兰馨眼睛一亮：“真的？！”

　　刘金龙顿时发觉刚才的要求有点低，毕竟兰馨这个年级的第一名别人从没拿到过，忙补充：“还有，必须门门功课考满分！”

　　兰馨：“……”门门功课考满分？！老师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兰馨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老师，您说的满分包括语文和英语作文吗？还有……走读申请按学校规定，不是只要有家长签字就可以吗？”刚刚刘金龙的举动，是连走读申请都不打算批准。

　　副主任同样被刘金龙那句门门功课考满分给惊着了，何况走读办理，确实只需要家长签字，一点儿都不复杂。

　　刘金龙脸上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遍颜色，终于松了口，只是同意的口吻仿佛他在闹牙疼。

　　“满分的问题么……不包括两门功课的作文，至于走读这件事儿……老师暂时批准你，但你这回若考不了年级第一，必须回来住校！”

　　兰馨：原来规则神马的，跟从前在宫里一样，可以根据上位者的心情随时改变……

　　兰馨据理力争：“老师，您刚才说，除了英语和语文的作文外，只要门门功课考满分，您就会批准我去参加华服秀是吗？”

　　刘金龙想了想本次考试的原则，还有他亲自把关的试题难度，面颊上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没错！我会批准！”

　　兰馨松了口气：“好的，谢谢老师！”这两天考试务必要一丝不苟，认真检查！

　　刘金龙：“但是！”

　　兰馨：“……？”

　　刘金龙：“假如你考不了满分，华服秀之类的事情永远别再提，老老实实备战高考！”

　　兰馨：“……”

　　……

　　在H县一中，开学考的难度向来是S级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给浪了一个春节的学生当头一棒，敲响警钟。

　　然而这一次的试题，根本超越了S级的难度，达到了变.态的级别！两天考下来，把绝大多数同学脸都给考绿了。

　　“妈的，题目要不要出这么偏啊，八百年背不到的犄角旮旯！”

　　“数学老师去死！”

　　“麻蛋！英语选择题……逼得老子只能祭出无敌绝技了！三长一短就选短，三短一长就选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C无敌！”

　　“我物理这回绝对凉凉了……”

　　“你物理凉凉？本仙女已经全凉了好吗！”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唉，对了，不知道兰馨和朱子睿考得咋样？”

　　“那俩学霸……他们肯定没问题吧。”

　　“要是他俩都觉得难，我就别挣扎了，还是干脆点儿选择死亡吧。”

　　“听说兰馨最近不是挺分心吗，又是录视频又是给人裁衣服的，还去金光百货打工，开什么古风发型公开课……说不定啊，这回的年级第一能易主！”

　　“我勒个去！咱们的年级第一还有机会易主？！”

　　“这可不好说，你忘了那次晨训，据说校领导那天发火主要针对她！”

　　“奥……还有被表白那事对吧。”

　　“对对对，她最近的新闻还真多……”

　　“曾经的头号兰包子啊，世事变化太不可预料了……”

　　“可不嘛，听说她班的女生个个看她不爽，嫌她给高二一班丢人。”

　　“活久见……难道年级第一名真的会易主吗？”

　　“嗷呜，师母已呆！”

　　朱子睿考完试，心情复杂。

　　由小道消息得知，他听说了兰馨与刘金龙对.赌的事。

　　他从刘金龙的条件里感受到满满的恶意——完全是血虐致死的大毁灭术啊！这次试题的难度太大，角度太刁，门门功课考满分……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金龙特别关注兰馨的成绩！

　　他信心百倍，胜券在握的一个个教研室调查下来，越问脸色越难看。

　　所有老师一致反映：这回考试，连朱子睿的成绩都退步不少，唯有兰馨的成绩亮了！

　　刘金龙望着最后一张满分的政治试卷，气得摘下眼镜：“你们怎么评的卷子！问答题……给我找地方扣它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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