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初冬的某个下午, 人们的身体还没能适应从酷夏到寒冬的剧烈变化, 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大寒流就突然来袭!
狂暴的北风报仇似的捏着拳头“嗷嗷”嘶吼, 带着冲天的怒气, 卷走了树梢枝头仅存的瑟瑟发抖的最后几片树叶, 无辜的树木举着光溜溜的枝丫身不由己地摇来晃去, 发出哀怨的“呜呜”声。
厚重的云朵下, 阳光惨淡,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尽管帽子口罩秋裤手套在极短时间内被从箱底尽数翻出系数武装上身, 但除非迫不得已,没人愿在这种时候停留在户外。
天色阴沉沉的,预报今日有雪。
“该死的天气!”常驻某座人行天桥的“瘫痪”丐帮大叔被吹得实在受不了。他不顾路人惊异的目光, 站起来跺跺脚, 拎起自己乞讨用的那堆破烂工具,健步如飞地走了……走了……
离这座天桥不远处的一座隐蔽的城市小花园内, 原本就为数不多来这儿锻炼的大爷大妈们早已撤退, 四季常青的绿化带围绕中, 小花园一片空空荡荡。
赵雅楠拖着受过伤的腿, 微微跛着脚走进小花园, 在其中一条长椅上坐下。
北风又冷又硬, 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赵雅楠穿的其实不算厚,此刻的她似乎对恶劣的天气完全免疫,看不出有半点畏惧严寒或躲避北风的本能反应。
狂风大作, 裹挟着沙粒尘埃扑索索打在脸上, 赵雅楠不得已眯起眼眸。
一切都变了!
曾经熟悉的城市,变得无比陌生。
从她被人贩子下了迷.药拐走,到重新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足足过了六年多的光阴……
父亲赵怀荣已经伏法,母亲白玥仍面临着漫长的刑期。
家彻底完了……曾经辉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显赫的过往随风而逝……赵家这一房输的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而她自己……
过去的这几年,她人生最美好的时期,过得犹如一场漫长的噩梦!她所遭遇的一切……即便地狱里的光景也不过如此……大概唯一值得庆幸或悲哀的,是她居然没有疯。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再回头,沧海桑田……
赵雅楠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惘然地坐了好一阵,怅然若失地望向公园入口处。
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成功把顾鸣谦约出来,她特意早来了好一阵。
他之所以出来,应该是因为可怜自己吧……赵雅楠脸上浮起悲怆的苦笑。
顾鸣谦的车准时驶入小花园的停车位。
他的出现,犹如阴沉天空下透出的一缕灿烂暖阳。
他看起来比六年前更夺目……
应该是婚后生活比较和谐愉悦,顾鸣谦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丝线条,都透着一种叫“幸福”的味道。
而她,曾经万千尊贵的赵家大小姐……不存在了……
顾鸣谦头一眼看到赵雅楠时,差点没能认出她。
虽然知道赵雅楠的情况,但她本人看上去……
赵雅楠被拐后那几天,她父母骇人听闻的所作所为,通过网络媒体连篇累牍的巨量报道而广为人知。
人贩子惊觉赵雅楠的真实身份后,生怕被警方发现,干脆连转几手,宁可赔钱,把她卖到了国外,反正光她身上的珠宝首饰都够大家发财了,要紧千万别出事!
老白与朱二狗稀里糊涂地横插一杠子,使警方错过了最佳救援时机。
赵雅楠被拐的六年多,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不过六年多功夫,她竟然被迫与不同的男人生了五个孩子,被解救时,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在她被卖掉的地方,女人,尤其花钱买来的女人只是生育工具,没有尊严,无所谓廉耻,没人把她当人看。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培养了多年的气质,以及白皙娇嫩,吹弹可破的肌肤……给她带来的是更大的不幸。
她的腿,就是在刚开始的反抗中被生生打断,因为得不到医治,任其自生自灭,落下了跛脚的毛病。
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因为饱受摧残,即便努力打扮过,但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神暴露了一切,使她看起来像个饱经沧桑,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的老太太。
相形之下……
赵雅楠嚅嗫了半天,生涩地喊了句:“顾先生。”
顾鸣谦坐下来,语气平静的仿佛这些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赵雅楠清楚,若不是顾鸣谦与兰馨一直没放弃寻找,自己恐怕一辈子没机会回来,然而回来又怎样呢,家破人亡,自己更是千疮百孔……
赵雅楠惨淡地笑着,笑容看起来有些瘆人:“……帮忙?”
被解救出来后,赵雅楠一直拒绝与所有人见面。
“我们落到这个地步,你满意了?”赵雅楠问。
顾鸣谦听了这句没说话,稍稍挪了下坐姿,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今后有什么想法?”
“想法?”赵雅楠望向顾鸣谦的目光变得无比怨毒,她从小爱他,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而他是怎么对待自己,对待她的家人的?!如果不是他,她们家怎么会土崩瓦解,一败如水!
赵雅楠摸出早准备好的瑞士军刀:“我的想法就是杀了你报仇!”说时迟那时快,她举起刀子刺向顾鸣谦。
顾鸣谦非但没躲,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赵雅楠的刀气势汹汹地刺到顾鸣谦胸前,偏偏瞬间蔫了,没能继续前进:“你怎么不躲?你……你……”
她酝酿许久的疯狂怨愤忽的溃不成军,化作倾盆泪雨……
刀子“当啷”落在地上,赵雅楠捂住脸,虽然努力遏制,肩膀还是因为痛哭一抽一抽,泪水从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流下。
痛哭良久,顾鸣谦递上一包纸巾。
“我……我……”直至今日,她还是对他下不去手。
赵雅楠接过纸巾拭泪:“如果不是因为我,父母不会……你怎么能狠心对他们动手?”
顾鸣谦闻言蹙了蹙眉:“如果他们没犯错,无人能动得了他们。”
赵雅楠哭道:“都是我的错……他们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该死的人其实是我……”
顾鸣谦:“……你怎么会这么想?”
赵雅楠的泪水如同打开了闸门,再也止不住,在亲身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后,她明白父母的罪行无可原谅……但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的亲生父母……
赵雅楠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到天色近黄昏。
顾鸣谦一不催促,二不安慰——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无法安慰,只是默默陪她坐着。
终于,痛痛快快哭过一场的赵雅楠收住了泪水:“对不起,好容易约你出来,弄成这个样子……”
顾鸣谦停了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打算……”赵雅楠茫然地抬起头,天边乌云密集,阴沉的犹如锅底,“或许,我会出去待一段时间,我想离开这儿,离得远远地……”
“见过你母亲了吗?”顾鸣谦问。
“见过。”谈到母亲,赵雅楠不愿多言——白玥听说女儿的遭遇后,当场昏厥。
“出去待一段也好,调整一下心态,恢复一下身体。”顾鸣谦没说类似“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或“重新开始”的屁话,因为他知道说那些没用,除非她自己愿意振作。
“嗯。”赵雅楠缄默了好一阵,忽然觉得很无力,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赵雅楠:“我该走了……谢谢你愿意见我……”
顾鸣谦:“谈不上。”
赵雅楠起身道别,走出几步,突然缓缓转过身来,迟疑了半晌,道:“替我向兰馨说声对不起。”当年,若非她替母亲从庙会上叫走兰馨,后来所以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顾鸣谦:“……好。”他懂得赵雅楠这句“对不起”的涵义。
赵雅楠拖着微跛的脚步,在昏黄的天色下逐渐走远。
顾鸣谦鼻尖一凉,抬头看,发觉天空中飘起雪花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一边往汽车方向走,一边给兰馨打电话:“还觉得难受吗……嗯,她走了,让我替她给你带一句对不起……什么?又想吐?!你现在得卧床休息……”
顾鸣谦焦急地跳上汽车:“有没有想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吃柠檬芝士蛋糕吗……哦,口味变了……酸辣汤?这恐怕不行吧,医生不是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吗……非常想喝……喝我亲手做的……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回家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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