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水听说兰馨来, 不仅提前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还特意给谢书鸿和自己换上了兰馨替她们亲手做的衣服。

　　进门前, 顾鸣谦掏出了那只镯子：“喏, 这个别忘了。”

　　兰馨一笑, 顺从地套上玉镯。

　　“梁阿姨好！”进了门, 兰馨乖巧问好。

　　“兰馨, 祝贺你！”梁秋水道喜，“你所有的比赛我们都看了，太精彩了, 真为你感到骄傲！”

　　“梁阿姨过奖了，”兰馨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小锦匣，“带给您的, 不成敬意。”

　　“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意料之外, 梁秋水十分惊喜。

　　见盒子精致，她接过锦匣仔细打量, 发现这个小小巧巧的盒子可不一般！金丝楠木的质地, 飞禽葡萄纹的图案雕镂奇绝, 盒盖上覆着织金锦缎, 开关间的搭扣竟动用了难得的大粒海水珠。

　　连盒子都这么贵重,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打开盖子, 里头有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盒，白玉盒里盛着色泽潋滟，馨香扑鼻的润泽口脂。

　　“我自己做的, 希望阿姨喜欢。”兰馨说。

　　“你还会做这个？”梁秋水看看口脂再看看兰馨, 感觉难以置信。

　　顾鸣谦笑道：“确实是兰馨自己做的，妈可以试试。”

　　说话间，护士把穿戴整齐的谢书鸿用轮椅推了过来。

　　“妈！我来看你了。”顾鸣谦自然而然地迎了上去。

　　兰馨：“……”很亲切，但不知为什么，她有些不敢亲近。

　　“鸣谦，”谢书鸿眸中闪着笑意，“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顾鸣谦特意蹲下身子，任谢书鸿摩挲着他的发顶：“妈，你看谁来了。”说着，指了指兰馨的方向。

　　兰馨脚底像被钉住一样，一动不敢动。

　　谢书鸿温润的眼眸朝兰馨看来……眸中的笑意逐渐浓郁。

　　“我又做好梦了，”谢书鸿用一种吟诗般的语气，痴痴地看着兰馨，“真好……能梦见你也是好的……”

　　即便是相对清醒的时候，谢书鸿也往往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我给你画了一副画……”谢书鸿的目光像黏在兰馨身上似的，不舍得离开分毫，“可是我画的不好……不如你本人好看……你会不会怪我……”

　　兰馨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但脚步依旧动不了——天然的亲切与尘封的隔膜在她心底奇妙的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深深的歉疚！

　　因为自己的丢失，给母亲谢书鸿，父亲赵丹青，给整个家庭造成了多大的灾难！她直觉自己对不住受苦的谢书鸿，没资格接受她的无私的，毫无保留的爱。

　　谢书鸿看到亲切的女孩没反应，有些焦急起来。

　　“你一定是怪我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资格做你的妈妈……我没能保护好你……我的错……我的错……你一定吃了很多苦……都怪我……我不配做你的妈妈……我不好……”

　　兰馨再也忍不住了，她泪流满面地脱口而出：“妈妈！”冲到谢书鸿面前紧紧抱住她，跪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谢书鸿刚开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就顺从母爱的直觉，同样紧紧搂住兰馨，一刻也不舍得松手，仿佛担心只要她松手，眼前的女孩儿就会消失不见。

　　“不哭，不哭……”谢书鸿有些笨拙地安慰着女儿，甚至不顾自己也在哭，替她唱起儿歌来，一如女孩儿还是小时候。

　　这下，兰馨哭得更凶了。

　　顾鸣谦深深地望着母女俩紧紧依偎在一起抱头痛哭，眸中不免有些湿润。梁秋水擦了擦眼角的泪，心底无限感叹。

　　假如当年兰馨没丢，现在的赵家应该是多么温馨，多么其乐融融的景象！后来的悲剧不会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可惜啊……

　　说也奇怪，尽管谢书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兰馨在她身边，她表现的异常安稳。兰馨喂水就喝水，兰馨喂饭就吃饭，总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女儿，连挚爱的作画都忘了。

　　“妈妈，这件衣服你喜欢吗？”兰馨指指她身上用烟色宝花绫制的袍子。

　　“嗯嗯，喜欢，”谢书鸿满面欣喜地使劲点头，忽然声音小小“可是……前几天，我不小心把它弄脏了……”

　　“没关系，我可以给妈妈做很多件，很多很多件！”

　　“哦哦……”谢书鸿的表情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兰馨看着谢书鸿的模样，心痛如刀绞。

　　但谢书鸿半清醒半糊涂的状态，也只维持了几小时的时间……用梁秋水的话来言，已经是相当长的一次。

　　顾鸣谦拥着难过的兰馨，柔声安抚：“放心吧，她一定会越来越好，你看，她不是已经认出你了吗？”

　　“她以为……我只是个幻影……”兰馨哭的哽咽难抬。

　　“无论幻影还是真实，她对你的爱从未改变。”顾鸣谦说。

　　哭了一阵，为了宽慰兰馨，顾鸣谦带她去花园散步。

　　闷头走了很久，兰馨不吭声，顾鸣谦也不催促，就这么牵着她的手，陪她在小花园里一圈又一圈的转悠。

　　“哥哥，我……以前名字叫什么？”兰馨问。

　　“含章，”顾鸣谦终于等到她愿意主动问这个问题，“赵含章，意思是含章秀出，非常美好的寓意。”

　　“含章，”兰馨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立住脚步：“那……我们以前的家……还在吗？”

　　顾鸣谦想了想：“你指房子吗？算是还在吧。”

　　“为什么说算是还在？”

　　“房子空的时间太久……你知道，如果一所房子没人住，会荒芜得很快。”

　　顾鸣谦考虑了一下女孩的接受程度，继续补充：“你叔叔赵怀荣曾经想卖掉那座房子，我父亲当即表示，如果他要卖，我们就买下来，然后，他就改了主意，放到现在没人打理，年久失修，一直空着。”

　　“能带我去看看吗？”兰馨问。

　　“你确定想去？”

　　“嗯，确定。”

　　顾鸣谦开车带着兰馨驶向了赵家旧宅。

　　其实在那儿，并不是只有赵丹青的大宅。紧靠在旁边的院落，是面积与赵家基本相同的是顾家旧院。

　　由于顾家的院落一直没有停止修葺，更显得赵家庭院里荒草萋萋，一副凄凉景象。

　　“那时我们两家跟一家人一样，连院墙都是打通的。”

　　赵怀荣后来在中间砌了墙。顾鸣谦搬来两架梯子，好容易才把兰馨安全送过墙去。

　　月色下，荒草太深的地方不敢进，顾鸣谦只好护着兰馨深一脚浅一脚，挑能走的地方围着旧宅大概转了半圈。

　　“唉呀！”荒草间突然跳出两个小黑影，一溜烟儿嗖嗖跑远，把兰馨吓了一跳。

　　“别怕，可能是野兔。”顾鸣谦连忙把她拥住。

　　“不是野兔，是鼠狼……”兰馨在乡下呆的久，这些小动物还是分得出的。

　　院落所在之地是帝都的繁华之处，居然能荒凉到这种程度……

　　她当年是怎么被坏人带走的？！如顾鸣谦所说，在庙会人挤人的地方，想无声无息地藏起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四岁多的小女孩，并不是件容易事。

　　整个大石头村一直盛传，自己是从马戏团被买过去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

　　这其中有何关窍？

　　如果她能记起往事就好了……

　　“别想了，”顾鸣谦看不得兰馨想的头疼欲裂的样，把她的小脑瓜按进自己怀里，“一切顺其自然。”

　　“对了哥哥，你曾告诉我，说我父亲收集了很多古物珍藏，那些东西呢？不可能在这吧。”

　　“嗯，不在，都被搬走了。”

　　兰馨：“……”都被搬走了！

　　兰馨回头望着那所长满了齐膝荒草的破财院落，心底难过的同时，也在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要拿回属于父母的东西，让这所院落重放光彩！

　　尽管不舍得，但兰馨还是要返回H县了。

　　仗着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原则，她其实已经超期整三天。

　　顾鸣谦直接把兰馨带到了在H县为兰馨准备好的房子。

　　房子选在了当地最高档的一个小区，安全起见，没有选别墅，选了电梯入户的复式公寓。

　　顾鸣谦想得很周到，房子准备了两套，前后相隔两座楼。后面那套给兰馨生活住，前面的给她做工作室。

　　“像你这样的小狐仙，还是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比较安全，”顾鸣谦打趣，“小心藏好尾巴，当心被猎人抓住！”

　　“唔。”兰馨靠在顾鸣谦怀里，不舍得与他分开。

　　“你好好的，我只要有空就来看你。”顾鸣谦贴着兰馨的耳朵，一下又一下恋恋不舍地亲着她的脸颊。

　　“哥哥……”兰馨想哭。

　　“宝宝会想我吗？”顾鸣谦问。

　　“嗯……”

　　“那你能不能好好练练厨艺？”顾鸣谦不想因为分离让她哭哭啼啼。

　　“嗯？”兰馨抬起眼眸。

　　“那个……你做的菜确实很养眼很好看，但是……”

　　“但是怎么了？”

　　“味道……”

　　“味道不对吗？你明明吃光了啊。”

　　“……你做的，怎么都要吃干净……”顾鸣谦说得有点口齿艰难。

　　兰馨迷惑脸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对了，那些调料我不熟，很可能有放错的……当时你怎么不说？”

　　顾鸣谦：“……”我哪知道是你放错调料了，我以为你就这水平呢！都没好意思说，悲剧！

　　正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梁秋水发来的群消息。

　　“兰馨，你制的口红我试了，毫不夸张的说，非常好用！不仅特别滋润，而且颜色既饱满又自然，涂上相当提亮脸色！还有它的香味，我一向不喜欢有味道的化妆品，但这个味道清馨淡雅，难得闻着十分舒服。”

　　兰馨赶紧回信息：“谢谢梁阿姨的鼓励，您能喜欢，我特别高兴！”

　　顾鸣谦：“老妈，跟您用过的品牌相比怎么样？”

　　梁秋水回：“秒杀！”怕他们误会，又补充了一句，“秒杀我用过的一切国际大牌！”

　　兰馨向顾鸣谦比了个“耶”的手势！

　　哈哈，测试通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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