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
(回忆)
夏澄对江碧兰完全冷了下来, 她不再唯婆婆的命是从。
她什么也不想管, 也不在乎江碧兰怎么想她。
要她像以前那样, 毕恭毕敬做个小媳妇, 抱歉, 她没办法做到。
谁都有自尊, 也都有脾气, 她被摧残得太过分,现在开始做消极地抵抗。
早上,夏澄会等到苏恒起床, 才跟他一道下楼去吃早餐。
起初苏恒还以为她怀孕,犯懒,并没有将她的改变放在心上。
可一天、两天, 直到两个多月过去, 夏澄连上班也是忙完江碧兰要她做的事,便趁机溜回家里, 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苏恒下班回家, 时常只看到父母两人坐在客厅里, 却不见夏澄的踪影。
他的母亲不只一次向他抱怨, “你那个媳妇, 越来越没个样子, 整天躲着我们,像躲什么似的,真是没有规矩。”
苏恒很厌倦听到这些话, 但还是安抚母亲说:“妈, 也许澄澄只是累了,她现在怀孕,可能没法跟以前一样帮你的忙。”
江碧兰忽然拔高音量,委屈地说:“我让她做过什么辛苦的事情?不过是叫她多活动活动,以后生孩子时,能比较顺利一些,难道我关心她还有错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恒,你老实对妈说,她是不是在你面前编排我?”
“没有,你别多想,澄澄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你都不晓得,你那宝贝媳妇就会给妈脸色看,中午时我亲自炖了补品,请她下来吃,她吃没两口,就说吃饱了。”江碧兰边说边抹泪。
苏恒叹口气,“可能澄澄真是没胃口,以后这种事,你别那么辛苦自己动手,让张嫂去忙就好了。”
好不容易回到房里,他一开门,就见到母亲口中,那个不肖媳妇,正侧卧在床上,睡得香甜,头上还戴着一副全罩式的耳机。
那种情景,让苏恒忍不住生气。
他忙着在楼下替她灭火,她倒好,一个人悠悠哉哉地躺在床上听音乐。
苏恒压下怒火,走到她前面,直接把耳机从她耳朵边拿下来。
这时,夏澄才醒过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
苏恒蹙眉不语,他真不觉得现在是适合笑的时候,但他也不可能对她生气。
就算他要兴师问罪,也该先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夏澄察觉到他的情绪,僵住片刻,过了一会儿,她才若无其事地说:“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洗完澡,我有件事跟你说。”
苏恒照她的话做,可脸色依旧不好看。
他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时,夏澄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
“你快点过来。”她朝他招招手。
苏恒走过去,夏澄掀开衣服,抚摸着肚皮。
“宝宝会动了,它现在不只会在我肚子里吐泡泡,还会游泳了。”
“嗯。”他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别站在那里不动啊,过来听听看。”
苏恒坐到床沿,把耳朵贴近她的肚皮,里头果真有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抬起头说:“很像肠子蠕动的声音。”
夏澄没好气地说:“不是,我感觉得出来不一样。”
苏恒淡淡地“哦”了一声,说实话,他现在没心情去理会这种小事。
夏澄宫外孕的时候,他工作的厂内,后段制程发生状况,出现一批低良率的瑕疵品,损失非常惨重,连带着股价下滑一个星期。
原本这不关他的事,应该由上层领导负责的,但国外来的主管,为了自保,将责任全推在他身上。
虽说后来他没有被辞退,但去年年终的考绩,已经非常难看。
非典刚好又在不久前发生,受疫情影响,大部分产业的景气萧条。
科技大厂纷纷减少产能,并且开始裁员,以因应这次的危机。
苏恒自己心里明白,他将会在第一波,被裁员的名单里面。
不过,他也已经找到后路。
有一个大老板要投资一种目前还正在起步的产业,他甚至不用投入资金,只需要凭技术入股就好。
要在最坏的时间点,去做最冒险的事,如果能成功,那当然很好,但失败了,很可能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苏恒的压力达到顶点,可他不愿将这件事告诉给家里人知道。
妈妈就别提了,知道他被裁员,不得烦死他才怪。
夏澄正在怀孕,他不希望她感到忧虑。
苏恒坐到床的另一边,夏澄从床上爬过来,环抱住他的脖子,“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烦的事?”
他轻轻地推开她,“我没事。”
“别骗我,我感觉得出来,你有事情瞒着我。”
苏恒转移话题,“妈刚刚跟我说,她替你做的补品,你没吃几口就不吃了。”
夏澄不响,她低垂着头。
“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喜欢那股味道。”
“妈是为你好,补汤哪有好吃的,不就是一股中药味吗?”
“我不知道那些药是哪里来的。”夏澄的声音很轻,“我以为至少应该去看过中医,请医生根据我的情况,对症下药,而不是去找些来历不明的养生包……”
“好,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苏恒永远都不能理解,为何她们婆媳两人,不能把话敞开来说。
她们对每件事都坚持己见,互不妥协,然后一个一个再来私底下跟他抱怨。
女人真是麻烦。
他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她们总想说服他,可他什么也不想听,也没精神跟体力听。
对她们婆媳间,老是争执不下的情形,他只觉得无比的烦躁。
明明很简单的事,她们总是搞得复杂化,还老要他做裁判,评断到底谁对谁错。
工作上的压力已经够他受了,他真不耐烦去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里事。
夏澄听得出来,他不想听她解释,她难过地缩到床的另一侧,拉起被子,闭上眼睛。
一张双人床,他们夫妻两个背对着背,各据一方,中间所间隔的,彷佛是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如果夏澄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她再也触碰不到苏恒的内心,也许她会鼓起勇气转过身,就算他觉得厌烦,她也要紧紧地抱住他。
现在回头想,很多难关,只要夫妻肯同心协力,也许一样不好过,但至少不会那么难熬。
他们都在等待另一半先转过头来。
可她受伤了,他也疲倦了,他们都没有余力,向对方伸出援手。
终于,他们错过机会,彼此渐行渐远。
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晓得在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将对方给丢了。
遗失的宝贵感情,不管多么努力找,也不可能找得回来,因为总有人看见那么美好的东西,会忍不住占有,不想将它物归原主。
……(现在)
重生后的夏澄,不太敢去回忆那段日子。
被江碧兰折磨固然痛苦,但眼睁睁看着爱慢慢地变质,却无能为力,那才是她永不能释怀的伤痛。
原以为她最爱的人,将幸福的未来,放在她的掌心,结果那只是指间沙,一点一点地向下漏,她就算用尽了力气,也无法留住。
不过,当医生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压在心里的烦恼再多,她现在只要一沾到枕头,马上就能累到昏过去,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天亮。
如果睡前想得太多,隔天醒来的时候,她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也确实是如此,那些令人痛苦难堪的回忆,逐渐在远离她,她已经很少为此悲伤哭泣过。
夏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床刷牙洗脸。
镜子里的那张脸,因为刚睡醒,水肿未消,她胡乱掬起水,在脸上拍了几大下。
不管在外头多么精明能干,漂亮大方的女孩子,都会像她现在这般,邋蹋又不修边幅的时刻。
所以说,要寻找的另一半,一定要能接受自己最糟糕的一面。
老祖宗的《白蛇传》就是一个最好的警告。
露出原形前,务必先给对方一个心理准备,否则还不活活把人给吓死。
早晨六点半,夏澄已经咬着一块面包,准备出门工作。
夏振池每看一次,就摇头一次,他真怕女儿的身体会吃不消。
他嘱咐她,“等等开车小心点。”
“好,我会的。”夏澄急匆匆地往外走,“爸妈,再见。”
她照常来到医院,准备开始辛苦且忙碌的一天。
不过,今天的情况跟往常又有点不同。
整间病房被重新布置了一遍,护士站挂着欢迎的布条,因为上头有领导要来视察,随行的还有一些本地官员,跟商界人士。
听说高层有意要在这里,兴建一所儿童医院,这在当时,算是一项创举。
尔后几年,才慢慢有各种综合型的医院,例如癌症医院,老年医院等,相继出现。
夏澄只是个住院医生,那些贵宾来的时候,自然不需要她出面去招待。
她还是忙着自己手边的工作。
穿着西装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护士站前面走过去,夏澄低下头,她不喜欢应付这种场面。
最好她就被当作是个隐形人,谁也没发现她的存在。
这时,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夏澄。”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弯起来,会微笑的眼睛。
“陆致远?”夏澄很讶异会看到他,“你不是在国外吗?”
“我回来有一阵子了,真没想到,我还来不及去找你,就先在这里遇见你。”
陆致远身上穿着一套笔挺合身的灰色西装,让他在一票黑西装里面,显得特别突出。
不过论年纪,他也就只比夏澄大两岁,跟一群父执辈的人站起一起,当然看起来很年轻,很有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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